看着是压得有点疼了,不然眉心怎么会皱这么紧。
许之柔也是不想弄成这副尴尬窘况。
原地沉默了两秒。
往竹懿舅舅身旁一站。
“见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
“……”
下午,竹懿的舅舅开车带他们去了就近的一处海。
这儿的海域都是渔村赖以生存的地方,他们在这里种海带、捕鱼、赶海,海滩上布满了刚撬开的海蛎壳,下午,阳光也缩回了云层中,灰绿的海水和杂乱的海滩礁石,毫无美感可言。
“这儿多好啊,我其他同学国庆去了别的海滩,到处都是人挤人,直接看人海去了。”
正当竹懿舅舅有些懊恼,许之柔第一个撒丫子跑向了海滩。
“而且我看到很多赶海视频,说不定今天我们也能在这里挖出点生蚝海蛎子什么的嘛!”
“你不适合赶海,适合赶猪吧,嗤。”
赵见远依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身体行动还算配合,紧跟着许之柔走向了海滩。
竹懿笑笑,跟了上去,“虽然和设想的不太一样,但好歹也算是海了……”
竹懿舅舅见竹懿笑了,也顿时露出释然笑意,跟着她走向了海滩。
关于赶海。
许之柔很认真地诠释了什么叫做理论满分,实操为0.
许之柔蹲在一处礁石旁,扭头问赵见远:“我考考你,赶海需要什么?”
没听到回答。
一扭头,这厮正抱着胳膊杵在一旁,视线中透着几分看笑话的讽意。
许之柔翻了个白眼,自己回答自己,“需要一副手套、一个小铲子、一个水桶,手套没有、小铲子没有、水桶没有!好,我们现在有什么呢?”
手蜷成麦克风递给赵见远。
哦,忘了,狗不会说话,狗只会抱着胳膊冲人冷笑。
——把麦克风递给旁边凑过来的竹懿。
很显然,竹懿试图回答,但回答不上来。
——麦克风递给紧随其后的竹懿舅舅。
“有……咱们工人有力量?”
许之柔一拍大腿:“对嘛!这么简单的答案,团结就是力量晓得不——诶你们怎么都走了??”
竹懿和赵见远朝着不同方向散开,只剩下一个好奇的竹懿舅舅,勉励性地朝许之柔竖个大拇指。
“我觉得你说得很不错……有没有考虑未来去当幼师?”
“……”
“或者去卖什么……保健品也行?”
……
海边吹了半天风,许之柔愣是什么也没挖到。
深觉自己是掉进了某些赶海博主的陷阱,痛定思痛,当场就取关了关注列表里的赶海博主。
竹懿舅舅见着时间也不早了,就说要带他们去一家海鲜餐厅吃饭。
四人踩着飞扬的沙子走回停车场。
坐进车里,许之柔想给他们展示下自己在海边捡到的贝壳,一股脑掏空了口袋,又问他们捡了什么。
赵见远和竹懿两人平时看着不对付,这时候倒是有着那么一点破烂默契。
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气煞许之柔。
玩游戏都知道捡装备呢,怎么出来玩一点收藏意识都没有。
无趣!无趣至极!
“……”
竹懿舅舅刚接了个电话,还在车外说话,许之柔见着停车场旁有公共卫生间标识,和两人说了声去卫生间就下车了。
赵见远往窗外望去,卫生间标识就在视线范围之中。
可这标识骗人,只在卫生间logo下画了个大箭头,可却没有说清楚是10米还是100米,等许之柔发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停车场时,已经到了某条乡间小道上。
夜间的小道没有路灯,黑漆漆的,间或传来蛙鸣或是鸟叫。风一吹,呜咽在林间的声音更是像不知什么动物发出的,吓人得很。
许之柔连忙加快了脚步,快跑几步找到了立在坡上的公厕,战战兢兢地上了厕所。
刚走出来,听着旁边忽然一声鸟叫,吓得哭丧起脸跑得飞快。
一慌乱就也不知在哪个岔口走错了路,彻底迷失在了无边的田野之中。
许之柔没有想过迷路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荒野失踪案件,心脏跳得飞快,却忘了自己距离现代社会还有移动智能设备这样的纽带。
没有等她自己想起还能打电话求救,赵见远已经察觉到不对,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你在哪里?”
“赵、赵见远!我找不到路了!”许之柔这会半点不见海滩上赶海的生龙活虎,声音怂得不行。
“我知道。”
赵见远从公厕里快步走出来,停在面前两条相似的小路前,在电话里耐心询问许之柔:“你来过这个坡上的公厕吗?出来后走了哪条路?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去了厕所,然后出来……”许之柔紧张地盯着周围,“好像、好像是右边?”
草丛中又是一阵动静,许之柔吓得呜呀乱叫。
“不要怕,我去找你。”
赵见远快步跑上小道,嗓音紧了紧,接着问:“你周围有什么东西可辨认吗?标志性的东西?”
“标志性……”
许之柔紧张兮兮地握着手机,眼睛睁大,无助得像只小鹿,环顾四周,“周围只有草、草丛……还是草丛。”
“哦……”许之柔忽然想到,“有一个很标致的……”
赵见远:“什么?”
“我。”许之柔的声音无比坚定。
“……”
第15章 秋天
15
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宁水县的温度是19度, 但可能是一阵北风把人吹得发抖。
许之柔哆哆嗦嗦地抱着胳膊,机敏警惕地盯着四周草丛。
这时候她还有心思纠结地理课上说的知识点。
“不是说水的比热容大,冬天海边要比陆地更暖和吗?我怎么觉得这海边阴恻恻的, 四处冒冷汗啊……赵见远, 你那里冷不冷啊, 你说句话啊?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些地理学家都研究错了……”
赵见远沉默在卷刮的海风中显得很有分量。
行吧。
至少证明情绪还不错, 没什么危险。
许之柔继续絮絮叨叨。
“你走到哪儿了啊赵见远?你饿了吗?我听到蛙叫声了, 想吃牛蛙……”
突然, 话音一顿。
许之柔屏住呼吸,攥紧了手心, “我、我身后好像有脚步声, 不知道是人是鬼——”
“许之柔。”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又通过手机电流传来,在这萧瑟的秋天像只温暖的手细细触碰了下许之柔的脸颊。
许之柔愣了下, 还以为是错觉。
直到脸颊边的手指抬起, 伴随着一声哼笑, 在她脸上轻轻弹了一下。她这才回过神, 也看到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
“赵见远!!”
许之柔此刻比那日在老黄办公室后抓不住小香猪时见到赵见远还要欣喜若狂。
她没想其他,直接扑了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
赵见远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紧了几分,挂了电话, 手臂维持着半抬。
他的嗓音也让这咸湿的海风吹得有些发哑。
喉结滚着些许笑意。
“怕什么, 许之柔?我这不是来了?”
“来得太慢了……”
许之柔无意识溢出这声抱怨, 声调在这氛围中莫名像软绵绵的撒娇。
怎么回事?!
她松开了赵见远, 在熟悉的气味中完全缓和了过来, 干咳两声。
“太慢了!赵见远,我在这儿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赵见远睨她生龙活虎的样子, 也悄然松了口气,好笑道,“海边哪来的黄花菜?”
“这是一种比喻好吗?”
“当代大文豪?”
“对啊,正是在下。”
“那大文豪,我们能回去了吗?”赵见远抄着口袋,瞳孔反射着远处的光,闲散笑着看精神抖擞的许之柔。
许之柔嘿嘿一笑,“走吧走吧。”
跟着赵见远没走出两步,忽地装作脚一软,开始碰瓷,“哎呀走不动,刚刚被你吓坏了,你得背我!”
赵见远回头睨了眼这人活蹦乱跳的四肢和古灵精怪的表情。
用十二指肠都能想得出来她的心思。
回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行,那你这里等着,我回去给你搬救兵。”
许之柔一看他头也不回走了,连忙拔腿跟上,跑得可利索了。
“哎呀,慢点慢点,走这么急干嘛呀……”
宁水飘起了蒙蒙细雨,赵见远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细雨像雾轻轻穿梭在明晃晃的灯光前。
许之柔双手背在身后,歪过身子问赵见远,“你刚刚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她问得很直接,好像这时候忘了那些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情绪。
带着几分揶揄,也藏着一点期待。
而赵见远也承认得很直接。
“嗯啊,你去得太久,怕你出事呗。”
再自然不过的语气,仿佛这件事就是理所应当的。
许之柔歪着脑袋看赵见远,他一只手打着手电筒,光在他侧脸剪出一道影子,坚毅又温暖。
琢磨得出神,不小心被路上的小石子绊个踉跄。
赵见远一把拉住她,“小心点,眼睛呢?”
许之柔:“眼睛光顾着看你呢。”
赵见远步伐忽地一顿。
却听旁边蹦蹦跳跳的身影笑嘻嘻接上一句,“在看我们阿远什么时候长大了,这么懂事的呀?还懂得关心爹的?”
赵见远僵了半瞬的指尖又松开,抬脚两步跟上,笑了她一句。
“倒是没见过上个厕所把自己上丢了的爹。”
“嘿嘿,这是失误……”
两人穿过狭窄的田间小道往回走,下了雨,田里的路不好走,路也不好找。他们走得慢,期间竹懿打了个电话来,确认他们俩在一起之后就放心了,让两人不用着急,慢慢走回来。
下着细雨,两人都把卫衣上的帽子戴了起来。
赵见远的卫衣帽子收束带上还系着两个可爱蝴蝶结,是许之柔不知什么时候的杰作。
田间的鸟鸣淡了下去,只剩下细雨落在土地上软绵绵的声音。
许之柔突然问:“赵见远,你有理想的学校吗?”
赵见远扭头看了她一眼,可能有些意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为什么啊……”许之柔说,“就我们也高二了,听到有些同学在说想考哪个学校……之前你们班主任不是还推荐你提前一年保送吗?”
之前老黄神秘兮兮把她喊去办公室见赵见远的班主任其实为的就是这件事。他想让赵见远走竞赛保送的道路,凭前几届的经验,他是完全可以提前一年保送上那几个重点省级985的,但赵见远似乎不想这么做。
于是许之柔没有答应何老师的请求。
所以,比起保送方式能触碰到的那几个学校,他应该有更加心仪的学校吧。
再往上,应该就是那几个国内top了。
可赵见远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过来问她,“那你呢?你有理想的学校吗?”
许之柔愣住了。
对她而言,高考这件事情似乎一直离赵见远更近一些,因为他比她更早地学习了高三课程,更早与大学挂钩,但对于她自己来说,却仿佛没有什么实感。
在她自己的脑海中,自己好像只不过是个没什么大抱负的高中生罢了。
“我没什么理想学校……好的学校都那么好,我也不一定考得上……”
她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突然也觉着沮丧。
也就没有再追问赵见远了。
雨将土地打得湿润,两人从田间走出来,留下了一串串大大小小的鞋印。
一串串鞋印时近时远,总归都朝着相同的路径走。
走到停车场路口,终于有一盏路灯了。
赵见远忽然停下脚步,许之柔也跟着停下。
看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个什么东西,手心向下握着,然后叫她伸出手来。
“啊?”
许之柔下意识伸出手。
赵见远把东西放在她手上,指尖擦过她的手心。
“你的赶海战利品。”赵见远说,“至少你不会一无所获,许之柔。”
许之柔直愣愣地抬起头。
雨丝在路灯下像珠串,赵见远微微低头,帽子没挡住的额前碎发被雨打得有些湿,棱角也挂着雨水,瞳孔却如黑曜石般漆黑纯粹。
躺在自己手心上的,是一个干净的反着白光的牡蛎壳。
几人一回去,竹懿舅妈就开始数落她舅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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