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麦秸秆。”宋海珠蹲下,抬头朝她得意地笑着。
只见她将麦秸秆底下的掏出一只小洞。洛宁以为麦秸杆底下藏着什么玄机,便随她一起蹲下去扒拉麦秸杆,却被宋海珠阻止。
宋海珠见还有些距离,又稍微俯下身去,用力往里一够,待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巾子后。脸上乐开了花,坐直身子一点一点地扯着那巾子。
“洛宁,你看!”
洛宁望着那巾子里的小东西,哭笑不得。这哪是什么宝贝啊,分明就是一窝粉嫩嫩的小刺猬啊!不过,宋海珠既然喜欢,那就是宝贝。
“你见过这个吗?你看,这个圆溜溜的刺猬正在奶孩子呢,也是奇怪,她竟然不嫌弃自己的孩子会扎到自己。”
“见过。之前我哥哥带我找过,不过他是大夫,找刺猬是需要它身上的刺入药。”
洛宁唇角轻扬,回忆着以前和李知韫一起扒在庄子上的柴火垛上找刺猬的事儿。
“啊!那把刺拔了刺猬不就活不成了?”宋海珠惊愕不已,心疼地摸了摸小刺猬身上的软刺,“这些还是我院子里的小厮来福回家偷偷给我带的。”
“不是,我哥哥他温柔体贴,不仅是对人,对刺猬也是,他只是跟着刺猬,等它落了刺再捡起来。”洛宁凝视着巾子里的一窝刺猬,回忆道。
“原是这样,那你哥哥确实怪好的。”宋海珠说罢,又开始逗着粉软粉软的小刺猬。现在它们还在吃奶,身上的刺都是软乎乎的。
“海珠姐姐,你院中的宝贝不会都是这些小动物吧!”洛宁又向四周打量了一圈,这这花园虽说是花园,可是也没几株花,都是一些松树灌木还有,草垛。
“才不是呢!”宋海珠急忙将刺猬放回秸秆垛里,又在外面塞了一些秸秆,带着洛宁回去了。
“不能一下全给你看,否则就没有神秘感了!”宋海珠神采奕奕地笑着,“对了,洛宁,再等几日就是重阳,到时候皇帝伯伯会在苍台山上秋猎,顺便办重阳宴,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去吧。这样母亲就不会把小妹交给我看管了。”
“这,这会不会不和规矩?”洛宁有些迟疑,毕竟是天家的宴会,她还是没有信心去那么高级的场合的。“且海珠姐姐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地方来的,也没有学过那么多礼仪,万一冒犯了贵人――”
“哎呀,你就别担心了,到时候跟着我,一切都好说。这京城,有谁敢不给我海珠郡主三分薄面?洛宁放心,我保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与我一起,到时候没人会敢对你不敬的。”
“嗯。”洛宁轻轻回应着,其实皇家秋猎,她既害怕,可是那确实又有一股神秘的吸引。毕竟,平心而论,谁不想看看当今天家是何模样!
清早,洛宁正陷入梦乡时,就被宋海珠晃醒。
“洛宁,快起来,之前说好了要一起练武的呢!”
洛宁睡眼惺忪,看见宋海珠穿着一身水红色窄袖短打,瞳孔猛地一惊。
“我――”洛宁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她喜欢和宋海珠在一处玩,可是她却不喜欢那些耗费体力的动作。
“我,我来得冲忙,也没有带合适的衣衫,不如等下次再,再练。”
“哎呀,你看你这小身板,跑两步就喘。你知道吗,宋珏那家伙儿以前也是瘦弱弱的,连我都打不过,后来自从他开始习武之后,身板别提有多硬朗了,胳膊都是硬邦邦的,打人的时候可疼。”
洛宁听完哭笑不得,这能一样吗,男子和女子的体型分量天生就不同,知韫哥哥虽然是一个大夫,可是他的肩膀也是硬邦邦的。
正挣扎间,前院来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嬷嬷,传唤宋海珠和洛宁。
“郡主,韩姑娘,王妃传您二位去飞云阁。”宁嬷嬷在一旁温和笑道。
“可有说了是什么事?”宋海珠蹙起眉头,稍稍不悦。
“郡主和韩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洛宁暗暗松了一口气,目光微凝在远处,心里对梁王妃和这位嬷嬷是感天动地。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和宋海珠一起去练扎马步了。
宋海珠见洛宁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她是害怕见阿娘,急忙安慰道,“没事,我阿娘性情温婉,且你又是从杨家过来的,阿娘不会为难你的。况且,这不还有我吗!”
“嗯。”
待宋海珠回去换了身襦裙后,洛宁便和她一同前往飞云阁。
行至一丛芭蕉树时,宋海珠顿住脚步。看着迎面而来的两人,柳眉倒竖。旋即冷哼一声,“你们俩才走,阿娘就过来找我和洛宁,宋珏,你是不是又在阿娘那里给我穿小鞋?”
杨晟真和宋珏并肩而行,洛宁抬眸,正对上杨晟真探究的视线。这里毕竟是王府,她不能没有顾虑。旋即,她垂下眼帘,朝着二人俯身行礼。
然而身子还没蹲下,就被宋海珠抓住手腕强行制止,“这二人看着就讨厌,给他俩行什么礼。真是晦气。”
“海珠,你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宋珏皱眉,沉着脸色。
“我与子明是来向母亲请安的。你爱信不信,别人行礼,你缘何阻止,传出去倒叫人看轻了我们,亦会嘲笑我们王府教养无方,若是叫下人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纲常礼法!”
“关你何事?七年前的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我们王府教养无妨,如今还怕别人笑话吗?哼!我就讨厌你们这样满嘴空口大道理,整日里爱管东管西的人!”
听到她又旧事重提,杨晟真不由得抬眼轻扫了下身旁的宋珏,发现他的脸色果然阴沉的发黑,旋即轻声道,“适安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宋珏咬着牙狠狠瞪着宋海珠。
宋海珠更是气得面色发红,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洛宁迅速离开。
临走时,还故意撞了右侧的杨晟真一下。
洛宁被她这一番操作惊得是目瞪口呆,她竟然敢骂杨晟真而且还敢撞他!看来宋海珠真是直爽火辣敢爱敢恨的性子,既会为了别人空口污蔑杨晟真而为之打抱不平,也会在看破了他后直言不讳!
不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似乎猜到了这兄妹二人的关系会如此紧张的原由了。
走了好一段距离,宋海珠才慢下来,重重缓着气,眼眶略微湿润地看向洛宁,“洛宁,方才吓到你了吧。抱歉。我刚刚没有生你的气,就是我气恼他们二人,所以也不想你与他二人行礼。我……我……哎!”
“没关系的,海珠姐姐。我并未介意。海珠姐姐,我们还是先去飞云阁吧,也不好叫王妃久等。”洛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她其实想劝导宋海珠莫要这般激进,心平气和地商量。但转念一想,宋珏和宋海珠这么多年的龃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事。还是得慢慢来,急不得。
飞云阁三面环水,四周都是一些青翠的竹林。正是清晨,湖面上还浅浅飘着一层薄雾。纵然没见过梁王妃,洛宁也不得不感慨,这审美果然是与杨府如出一辙。
侍女领着二人登上飞云阁,梁王妃此时正在二楼的景台上俯身刺绣。
“阿娘,你怎么老是喜欢在这里吹风啊,早上又这么冷。”
梁王妃笑而不语,视线从女儿身上转到洛宁身上。洛宁旋即向梁王妃恭敬行礼。
“孩子,起身吧。坐!”随后她状若失意,长长叹息,“海珠什么时候也像你这般,我就放心了。”
“阿娘~”
宋海珠面色羞赧,随即挪到她的身边,撒娇道,“阿娘唤我和洛宁来有什么事啊?”
“还能是什么事,方才你兄――江先生来这儿,说是找了两本字帖,正好适合你练。也不是母亲笑话你,你看看你琴棋书画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吗?正好韩姑娘也在,你俩一起也算有个伴儿,学得还起劲儿。”
“哦,原来是江师父的,我还以为是杨晟真和宋珏那俩人过来整我的呢。咦?江师父这么快就从锦州回来了?”
“你也太杯弓蛇影了。他二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梁王妃叹了口气,想为儿子和侄子解释。
“打住,阿娘,我不想听。”
“这是字帖,你和韩姑娘先看看。这还是江师父亲手誊写的。”
字帖拿到手里的时候,洛宁看着那誊写的褚体《雁塔圣教序》微愣片刻,久久不能回神。
第22章 惊夜
杨晟真竟然会誊写两份《雁塔圣教序》给她和宋海珠,洛宁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
若说杨晟真为了她还特意给他表妹誊写了一份,那才真是可笑至极!洛宁做梦都不敢这么想的。
方才听梁王妃说,宋海珠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且杨晟真因为上次天香楼的事惹怒了宋海珠。这次,估计他是因为内疚来次赔罪的,碰巧她也在这,就顺带给自己也誊了一份儿。
肯定是她沾了宋海珠的光,毕竟人家才是杨晟真的亲表妹,她不过是个一遍三千里的便宜货罢了。
洛宁继续翻着那字帖,听着宋海珠和梁王妃絮叨那可恨的二人,静默不语。
一晃眼,重阳将至。在梁王府待了四五天,对洛宁来说简直如梦似幻。
每日晨起,不是被宋海珠拉起来扎马步小跑,就是又到三进院里看她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刺猬就是乌龟,还有几个蛐蛐儿。她敢肯定,明天宋海珠定然又会带她去捉蚱蜢。
好在今早就要出发前往苍台山的行宫别苑了。洛宁也总于能缓一口气。
此次秋猎,随行的皆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一时间苍台山上张灯结彩,车驾随行。
当晚,宋海珠就带着洛宁去了狩猎所在的篝火处。每次打完猎,都有专门的庖厨将新鲜的鹿肉拿到篝火上的竹架上炙烤,保留鹿肉最鲜香的口感。
不过由于之前宋海珠的口味儿在一众小娘子中属实特殊,故而她专门为自己请了恩典,要来一扇鹿肉,带着厨子烹制。
洛宁抱膝而坐于篝火旁看着厨子将半扇鹿肉架在火上来回翻烤,时不时刷上一层秘制香料,等将鹿肉考得外焦里嫩表皮金黄后再洒上一层孜然。
她烟了咽口水,“海珠姐姐,这是从哪找的师傅啊!好香~”
“哈哈哈,问对人了,这是我从漠北那里请来的,人家祖上是逐水草而居的敕勒人,尤善烹制这些牛啊,羊啊,鹿什么的。”
“怪不得呢。我从没见过这样吃鹿的,我们那里鹿是极其贵重的,都是精心烹饪用碟子装好,雅观又怡情。不过,炙烤鹿肉,应是能吃的很过瘾吧。”
宋海珠先净了净手,而后用匕首割下一块鹿肉,蘸些身前的麻辣料子,又卷了一张嫩绿的生菜递到洛宁唇边,“快尝尝!”
山上的秋夜寒凉的漫长,洛宁咀嚼着炙烤香嫩的鹿肉,看着炙热燃烧的篝火,从里到外都觉得暖暖的。
许是鹿肉的香辣十里飘香,她们这堆篝火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洛宁看着来人,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了。
宋海珠亦是察觉到附近的人,旋即警惕起来。
“海珠姐姐,洛宁妹妹,原来是你们俩啊!”
贺欣然缓缓上前,有些不自然地向她俩行礼,尤其是对上洛宁的视线后,又是尴尬地笑着,随即视线又落在了那炙肉上,“上次是我的疏忽,平白冤枉了洛宁妹妹,都是我的错,还望洛宁妹妹莫要同我计较……”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笑意停在脸上。
宋海珠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鹿肉,视线穿过火光紧紧地盯着贺欣然。
“无事,事情早就过去了,我也未放在心上。”
洛宁被人这样看着,也心下不顺畅,可是这毕竟是秋猎,且贺欣然也向自己低头了,再斤斤计较就显得小气。
此时,周围亦是聚集了许多人,还有些是宋海珠平日里交好的姑娘,宋海珠就大方地将炙肉分给她们,毕竟,据她所知,那日她们都没有为难洛宁,也只有那几个眼界高的罢了。
贺欣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遂不再看洛宁,而是注视着金黄飘香的自言自道,“不知这鹿肉是用何腌料烤制,到底是十里飘香。”
“这是人家的独门绝学,可不外传。你若想吃,便吃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得等下一波了,厨子正在烤。”宋海珠漫不经心地说道。
当下,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渐渐忘记了方才道歉讨肉吃的人。洛宁喝了一点果酒,被宋海珠带着和周遭的小下娘子们玩起了双陆。
“五点!”当桌上的两个骰子都掷出了五,宋海珠笑得合不拢嘴,洛宁在一旁也替她高兴着。
“若是你输了,你就别想要独墨菊了。”与宋海珠对弈的小娘子周围的绿衣女子道。
“独墨菊?”洛宁听到这个名字头脑顿时清醒了几分,“此处有独墨菊?”
“啊?”玩双陆的小娘子被迫分心,抬头懵懵地望着洛宁。
“姐姐,你先别分心,快啊,等会海珠郡主就赢了,你看黑子都被她吃完了!啊!”
这边玩双陆正玩得火热,贺欣然见洛宁对独墨菊颇有兴趣,方才端着烤鹿肉过来,笑道,“这独墨菊是苍台山的一绝,毕竟在夜里会发光的花木难免稀罕。每逢重阳,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只是独墨菊确实产量稀少,喜阴湿生长,这处靠近蜻蜓谷,洛宁妹妹可去碰碰运气,”
“是啊,独墨菊浑身漆黑,长在石头缝里,文人雅士喜其气节,医者珍其为举世瑰宝。我都想若是秋猎结束了去碰碰运气,移植一株栽到花园里呢。”又有人附和道。
“顺着猎场往东走个五里路,就能到蜻蜓谷了。”贺欣然指着方向道,“可等天明时候带着专门的匠人去采。不过毕竟是会发光的稀罕物,夜里去采也好。”
洛宁顿了顿,抬眸看向夜空中的皎月。银辉素染,伴随着满天火光,将周遭照得恍如白昼。
知韫哥哥生平最爱独墨菊,有次父亲花重金替他寻来一株,只可惜母亲不知怎地,见到独墨菊如同疯了一般,将之砸毁……
那日知韫哥哥默默将那残菊掩埋,他蹲在那里将近一个时辰,脊背佝偻,愣愣地注视着那处一言不发。洛宁就在他身边陪了他一个时辰,她知道母亲不喜欢,知韫哥哥就算再心疼,也不会说什么。
今日夜色清明,趁着她们还在玩着双陆,洛宁举着一只火把悄悄离去。
“咦,欣然姐姐,你怎么还不吃鹿肉啊?”有人注意到贺欣然端着叠子站在那里,颇为好奇。
“哦,还烫着呢!”
那人蹙眉不解,鹿肉分明是一刻前烤好的,怎么还是烫?不过她也未在意,继续和好友玩着双陆。
贺欣然远远望着那不起眼的火光,重重松了一口气,端着鹿肉进了帐篷里。
“给,你要的肉!我今日为了这口肉可算是低到了尘埃里了!”贺欣然闷闷道,手放到桌上紧紧攥起。
“欣然妹妹今日所受的气都是值得的。秋猎后,贺伯伯就能补领鸿卢寺右少卿一值。”王绘青垂眸看着那肉上的油脂,面色嫌憎,递给一旁的王荷菱,毕竟是她闻到香气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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