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阳上前,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
那时的玉熙正好十岁,贪玩好动的年纪,在雪地玩了一圈,鼻子冻的红通通的,可爱极了。
“傅将军进宫找父皇吗?”说着探究的看向他身后。
“正是。”傅明阳察觉她的动作,笑着解释:“这是犬子。”
哦,原来是傅将军的儿子,听说他儿子小小年纪,文武双全,想必就是他了。玉熙打量起他来,明亮的眼底满是好奇。
他一抬头,不卑不亢,对上她纯净的眼,晃了一下神,玉熙对着他笑,明媚如花,笑容仿佛冬日暖阳,将积雪全数融化。
她笑的甜美又大方,一下转过身,对赵云洲道:“表哥,咱们去玩。”
玉熙笑着跑开,他也跟着父亲去见陛下,走了半路,他又回头往那边看,娇靥印在他心底,如皎皎天上月,不可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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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跳跃,猩红的火苗落在脚边,傅安年猛然回神,拿着树枝将灰烬挑了挑,火光瞬间亮了些。
从记忆中回神,他勾着唇角自嘲的笑笑,赵云洲和玉熙青梅竹马,少时情意,感情深厚,若无陛下赐婚,两人喜结连理也不是没有可能。
儿时说的那些戏言,傅安年自是不信,可是婚后两人书信往来密切,心中不乏思念之情,甚至连等待归来的话语都有,让他不得不多想。
再加上她的态度,傅安年大概是明了了。
想到这,傅安年神色收敛,既然话说到这了,那就不得不提醒她了。
“说呀,怎么不说话?”她催他。
男人没看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忘记赵云洲了?”
玉熙蹲下身,一脸茫然,跟表哥有什么关系?
“我表哥怎么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傅安年扭头看她,神态严肃认真,“小时候不是说要嫁给他?”
玉熙眼往上转,努力回想此事,她跟表哥感情确实好,可说过要嫁给他这话吗?
想了许久,玉熙脸颊微红,眼神闪躲,表情有些心虚,好像是说过,可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岂可当真,这男人真小心眼,记到现在。
“有吗?我不记得了。”她昂昂头,躲避他的视线,“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不能作数。”
童言无忌,谁会把小时候说的话一直记在心上,反正她不会刻意去记。
傅安年转转手腕,感觉手臂的血迹和衣裳黏在一起,他一手捂着,痛得麻木了。
“小时候尚且不作数,可成婚后往来密切,信中思念之情汹涌,态度亲昵,这还不够?”
说着指责她的话,可话语里藏着的嫉妒,他自己却是没发现。
玉熙张着唇,好一会没出声,傅安年以为她在反思,看了她一眼便也不说话,不想玉熙思考角度清奇,红着脸问他:“你怎么知道信的内容?你偷看我的信。”
男人眼睫颤动,眸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偶然看见。”
偷看就偷看,说的那么好听。
玉熙撇他眼,重新坐下,抱着双腿,“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信了,回去我把信找出来,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男人闷笑,胸膛起伏,“从前你行事谨慎,看过的书信一律烧毁,去哪找?”
玉熙闻言,不禁奇怪,她何时有这个习惯了?这习惯不好,她不喜欢烧毁书信,再说亲人间来往的书信为何要烧毁。
她瞅着傅安年,忽然凑过去,红唇靠近他侧脸,呼出的热气萦绕在他面庞和脖颈,稍显暧昧。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让我这般防备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你…”
傅安年转头对上她的眼,一时无言,她是怎么想到这些的,真会胡思乱想。
他沉默,没想解释,其实自从玉熙失去父母庇佑后,就变了,小心谨慎,除了宋明胤,她对谁都保留着三分警惕之心,害怕别人害她。
傅安年叹气,收回目光,往一旁挪了挪,“你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
不信,她一点也不信。
玉熙坐正身子,面无表情,“回去我就去找表哥,把事情弄清楚,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误会了。
要是真想嫁给表哥,那为何她现在对表哥一点想法也没有。
说来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旁人都是猜测而已。
傅安年也是。
玉熙颦眉沉默,板着一张脸想了许多,所以说,他们和离,是傅安年以为她喜欢表哥,想成全他们。她怎么觉得不止如此呢。
她撇撇嘴,暂时想不通,罢了,等她找表哥问清楚再说。
玉熙打个哈欠,往一旁靠了靠,安静的坐了会,眼皮开始不争气的开开合合。她奔波了一日一夜,男人的身子尚且劳累,更何况是她这个弱女子。
走了半日的山路,她的身子已到了极限,可再累,只要想到那些人随时会追来,她便保持着一份警惕。
她的脑袋一点一点,就是没躺下睡,眼眸半合着,神志恍惚。
傅安年看了须臾,薄唇微扬,“躺下睡,坐着睡不舒服。”
她努力睁眼,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躺下了,但也没忘告诉他:“你可别趁我睡着抛下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山洞内,低沉好听,“不会。”
永远不会。
玉熙放心了,阖上眸就睡着了,轻柔的呼吸响起,睡得香甜。
过来片刻,确认她睡着后,傅安年起身,在她身旁坐下,火光摇曳,映的脸庞越发柔美。她微微侧着,只露出半边脸,脸颊有缕青丝,兴许是有些痒,她便挠了挠。
见状,男人伸手,骨节分明且修长,好看得紧。他用手指勾了勾,发丝别到耳后,睡梦中的人安静了。
她的脸还是脏的,却不影响美貌,反而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傅安年看了良久,微微叹息,而后上下扫了眼,把她袖子拉上去,莹白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她不安的缩了缩。
他动作很轻,等她不动了才靠近查看,她的手臂上有些擦伤,伤口细小,但不打紧,等回宫擦点药,三五日就能好。
倒是她的身体,风餐露宿,不知能否吃得消?
现在在山林走了一日,她就这么疲惫,要是三四日,岂不是要病倒。她自小没吃过苦,细皮嫩肉的,今日能坚持,说不准明日就要哭了。
想到这,傅安年叹息着往洞口看,不知那些人还有没有在找他们?
若还在找,他们要更小心些。
傅安年把衣袖拉下来,然后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她身上,免得她冻着了。
接着,他靠在稍微外边的岩石上,慢慢阖上眸休息。
山里阴冷,纵然有了火堆,但还是难以抵挡严寒。冷风从洞口灌入,将火苗吹得往一旁倒。
玉熙盖了衣袍,并不觉得冷,睡得倒是安稳,可苦了傅安年,紧抱着双臂,仍然有些凉。
不知睡了多久,男人忽然皱眉,被手臂痛醒。伤口是昨晚留下的,现在过了一天一夜,早已发炎,血和衣裳黏在一起,极其难受,他已忍了许久。
傅安年痛的呜了声,脸色随即白了几分,他睁眼,睡意全无,眼睛往手臂看,衣裳的颜色深了几许,腥味明显。
他看了眼熟睡的人,指尖微动,慢慢把衣裳褪下。他是文臣,可打小被父亲逼着练武,身子骨比旁人精壮些,肌理分明,腹部和肩背的线条流畅,极具美感。
光影照在背脊上,映着起伏的肌肉,很是撩人。
傅安年把衣裳扔在一旁,低头盯着刀痕,伤口不算太深,要是以前上点药,养几天就好,可现在特殊时期,没有药,只好忍着,随便包扎下。
他撕了里衣,一圈一圈的把伤口包好,然后在打个结。
兴许是没及时处理,此刻包扎起来,竟有些痛,他咬牙,将呻|吟压抑在喉咙里,只发出微弱的声响。
玉熙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追杀,刀离她很近,径直朝她脖颈而来,她害怕的伸手挡,下一刻,她惊醒了。
眼前朦胧,火苗微微刺眼,她缓了缓才睁眼,透过昏黄的光线,男人肌肤呈现诱人的蜜色,宽肩窄腰,肌肉分明,不是过分的大块头,是很优美的线条弧度。
手臂青筋凸起,腹肌明显,充满了力量与爆发,性感又惑人。
玉熙吞咽下,面庞绯红,热意从脸颊蔓延至全身,灼热异常,她轻轻踢掉外袍,散散热意。
她娇羞的捏紧了手指,本该合上的眸在看到手臂的包扎时,骤然睁大,一下就忘了那些所谓的礼节。
玉熙爬起来,三两步走到他跟前,蹲下,“你受伤了?何时伤的?”
傅安年看见她醒来惊了一下,随即,又镇定自若,想到自己此刻光着膀子,不合礼仪,便先转头拿衣裳,谁知一看,里衣躺在她脚下,被她踩住了。
男人扯了扯,略显无奈,“衣服。”
玉熙抓住他手臂,低头一看,快速的移开脚,“哦哦,不好意思,没看见。”
傅安年慢条斯理的披上里衣,然后看她的手,目光渐渐移到她带着红晕的面颊。
她的担心关切表现在脸上,是真的关心,不是装的。
“伤的重不重?”
男人暗喜,面上不动声色,“没那么脆弱,过两日就好。”
话是这么说,玉熙还是担心的拧眉,这伤肯定是为了救她留下的,哎,傅安年脾气差,又小气,但有时候对她真不错。
玉熙低眸,抓着手臂看他的伤口,可不知不觉,眼睛就往他胸膛和腹肌上瞄,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长得好看不说,身材也是极好的。
这般想着,双颊更烫了。
“非礼勿视。”过于直白的眼神,男人瞬间察觉到了,“公主没听过这话?”
玉熙抬头,脸红如晚霞,闪躲着眼神道:“我是关心你,瞧瞧伤口严不严重,万一你死了我怎么办?”
她松开手,傅安年随即慢慢整理衣裳,把带子系上。
就是胸前有个小小的脚印,影响美观。
玉熙撇着唇,看他那神情,特别不舒服,好像她贪恋他的美色样。
她坐下,嘴里喃喃着,“什么表情?难道我以前没看过?”
“…”
他的嗓音喑哑,像是干渴,“少看点话本子。”
这话的意思…
玉熙睁大眼,满是震惊困惑,莫非她以前真没看过?
第025章
山林的清晨有鸟叫声, 响亮悦耳,一声一声飘荡在林中,扰人清梦。枝叶上的露珠顺着纹路往下滑, 滴落在泥土里。
风中带着树叶的清香,好闻, 但也清凉。洞内的火堆早已熄灭, 此刻冷风灌入, 有些寒意。
玉熙睁开困倦的眼,抱着手臂从地上坐起来,昨日身体疲惫,在生硬的地面也睡得安稳,哪知现在起来,全身酸痛,腿酸的站不起来。玉熙自个捶捶手臂捶捶腿, 奈何没用, 该痛的地方还是痛。
她在宫内睡的软榻相当舒服,软的就跟棉花糖似的, 不像生硬的地面, 硌的人不舒服。
玉熙坐着缓了缓, 这才发现不见傅安年的人影,昨晚睡前明明还在的, 人呢?
她试着喊了几声, 依旧不见动静。
“傅大人。”
“傅安年。”
回应她的只有空荡的回音, 玉熙立马站起来,表情有些紧张害怕, 害怕傅安年不会丢下她自己走了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霎时一僵, 要真是如此,那她死定了。可想到傅安年为了救她受伤,又孤身一人追到这来,不惜与刺客搏斗,她又打消这个想法。不会的,他肯定不会丢下她的。
玉熙放松些许,慢慢走出山洞,昨晚光线太暗没看清,此时站在洞口环顾一周,才知晓他们走进了深山,四周树木茂密,周围没有小路,极少有人来。
想来附近的猎户也不来这边。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无人来过的山林,想要找到他们很难,同样,他们也可能找不到方向,一时半会走不出去。
玉熙不敢走远,就在周围看了看,她怕傅安年回来寻不到她着急。她弯着腰,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在树丛里。
树枝杂乱,时不时划过她侧脸,玉熙眯着眼,伸手去挡,不想脸破相,作为女子,她很爱惜自己这张脸。
走了一会,没看见傅安年,她便停了下来,扶着树干直喘气,眼一低,看见枯叶底下有个鲜艳的红色冒出头,似乎是蘑菇。
玉熙觉得有趣,正想蹲下身,忽然一阵凉风自背后而来,感觉有人靠近,她脸一皱,猛然转身。
下一瞬,玉熙神情骤变,喜笑颜开,“傅大人,你去哪了?”
傅安年的紧张不比她少,回来见洞中无人,以为她遇到危险,或是被人抓走,他焦急的心脏狂跳,赶忙出来寻找。此刻瞧她安然无恙,精神十足的,紧绷的情绪顷刻放松,可以松口气了。
傅安年额上有汗,身上的衣服一夜没换,脏了许多,褶皱的明显,与往日矜贵优雅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不知去了哪里,衣摆有些湿漉,湿哒哒的垂在小腿处。
“乱跑什么?”责怪的语气,细听却有担忧。
玉熙自然听出来了,没生气,反而开心的笑,因为傅安年的关心。
“醒来没看见你,就出来找找。”她摊手,眼睛扫了圈,也没走多远。
“你去哪了?”
把她一人扔山洞,她醒来可害怕了。
傅安年深呼吸,望着不远处道:“转了圈,饿了吗?”
昨晚吃的果子,不顶用,早就饿了。
玉熙摸摸肚子,蹲下身,扒开了枯叶,指着几个红色的蘑菇,兴奋道:“这有蘑菇,能吃吗?”
他睨了眼,神色淡淡,“能吃。”
一听说能吃,她的眼睛就亮了,当即把蘑菇采了,傅安年注视她的举动,不由得笑,“吃了会死人。”
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毒的话。
她的手僵在半空,赶忙把蘑菇扔了,而后把手在身侧擦拭两下,怕有毒。
玉熙跟在他身后,吃着他刚摘的果子,边问他:“咱们怎么走?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盲目在山林走,何时能走出去?
傅安年腿长,走路大步流星,走的很快,这会为了让她跟上自己,故意放慢自己的步子,眸光时不时回头,看她是否需要帮助。
“我看过了,附近有条河流,咱们顺着河流走。”
一来方便洗漱,二来,顺着河流走,能更快走出去,说不准会遇到自己人,当然,也可能遇到刺客。
玉熙不太明白的哦了声,吃完最后一颗枣,便把枣核吐了出来,随手往后扔。
她没多问,傅安年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总归不会害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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