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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带笑的眉眼间凝着浓浓的疲惫，安乔这才恍然发现，爹地他真的老了。
才几个月不见，他变得苍老了太多。
他如今正是最危险的时期，连医生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安乔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伸出手，轻轻罩在安诺德的手背上。
皮肤的触感很凉很凉，已经没有了往昔的温暖。
安乔闭上眼睛，迫切地想要听到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能告诉她他还活着就行。
近几天，她身上奇妙的读心能力显然开始断断续续地罢了工。
有时候很正常，有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终于，安乔听到了一丝轻微的对话声。
她听见安诺德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医生明确回答：“三个月。”
安诺德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足够了。”
安乔听见他在心里说：“足够让我毁掉他了。”
原来养父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旋即又听见他若有似无的轻叹声：“真想再见月月一眼啊。”
安乔咬住下唇，偏头看见妈妈在另一侧的床边坐下来，也轻轻地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看见她眼中含着泪，眼眶红红的。
爹地，你心心念念的爱人已经来了。
你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啊。
默不作声地，安乔起身离开，将空间留给那对阔别二十多年的爱侣。
刚走出病房，叶茵茵便迎了上来。
叶茵茵对安乔很关心，是真的像母亲那样地关切她。
她拿出手帕替安乔擦了擦眼角，轻柔地说：“别想太多了，湛言他说来接你，估计已经快到医院门口了。你跟他回家换件衣服，再去吃点东西，这里交给阿姨，没事的。这里离公安局离你们公寓都很近，万一有什么事，阿姨第一时间通知你，好吗？”
安乔只能点头。
轻轻抱住叶茵茵，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轻叹一声：“阿姨谢谢你。”
叶茵茵拍拍她手背：“没事没事。阿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还管我叫干妈呢。都是一家人。”
透过叶茵茵的肩膀，安乔抬眸望去。
陆鹿还在。
她坐在不远处有点出神地望着她们这边，眼神中似有羡慕。
随后注意到安乔的视线，她立刻摆出冷脸，冷淡地撇过头去。
……
安乔走出医院的时候，祁湛言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了。
他带她先回去洗澡换衣服。
之前在古城里，安诺德中枪之后，救护人员还没到之前，安乔只得先行替他止血处理，染了一身的血。
先前安乔根本没注意到，此时看看自己，的确狼狈得可怕。
胸前、裤子上都是血。
想起叶茵茵还完全不在意地抱住她，安乔就觉得有点抱歉。
“会不会弄脏你车子？”站在副驾驶门外，安乔犹豫地问。
“这时候还问这些？”祁湛言一伸手，将她拉上车，“弄脏了就洗一洗呗。反正这车早闻习惯血腥味了。”
别说是车，小区楼下的洗车店老板估计也见怪不怪了。
回了家，安乔被祁湛言推去洗澡。
热气蒸腾，安乔快速冲了个澡。
刚走出浴室门，就见一条大浴巾被抛向了她。
随即祁湛言的大手轻柔地替她用毛巾擦干淌水的发丝：“发什么呆呢？头发还湿着就跑出来了？”
安乔觉得自己有点脱力。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明明今天早上，她还高高兴兴地等候在机场，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能带爹地去哪里玩。
谁知道一个下午的时间，天翻地覆，人事巨变。
她浑身上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只能往前一倾，抱住祁湛言的腰，将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身上。
好累。
祁湛言一言不发地回抱住了她。
他知道她其实一直在强撑着。
没一会儿，祁湛言点的外卖送上了门。
是小区外面生意很好的港式茶餐厅，平时安乔很喜欢吃他们家的虾饺和春卷等点心。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照理来说已经不卖下午茶的点心了。也不知是祁湛言用了什么办法，让老板又给他们现蒸了几笼。
桌上摆满七八样色泽诱人的港式点心，可安乔实在没有胃口。
筷子拿起来又放下。
祁湛言看她一眼，也不催促，只是问：“不想吃？肚子不饿吗？”
他记得安乔的老毛病，肚子一饿就头晕眼花，做什么都没力气。
没成想，说到这个，安乔反而顿住了。
她想起了一些事。
小时候妈妈将她照料得很好，几乎没生过什么病。
反倒是后来遭遇飞来横祸之后，仿佛将之前没吃过的苦没生过的病一次性都经历了个遍。
感冒、发烧、肺炎、胃病，甚至还有一段时间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胃病在她到了福利院的时候变得更严重。
那边的饮食只有冷的面包、土豆泥，她吃不惯，加上又少，即便有时候陆鹿会悄悄给她塞一点饼干，也仅仅只是撒牙缝的分量。
安乔复又拿起筷子。
想到祁湛言那边明明也很忙，却硬是抽出时间来陪她回家吃饭，就觉得她必须要吃一点，免得他担心。
两人吃了几口。
“你养父……”
“你那边……”
两个人同时开口，才说几个字，就同时停了下来。
安乔于是先开口说了医院的情况。
祁湛言点点头，跟着说：“陆振辉将所有事情都坦白了，目前警方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已经提交到了检察院。”剩下的就交给他老爸了。
安乔抿了抿唇，犹豫地问：“我……能不能见见他？”
“陆振辉？”祁湛言抬眸看她，陆振辉现在是待审的犯人，按理来说不允许探视，“如果你实在想见他，我可以想想办法。”
再说了，他也挺好奇的。
安诺德居然没有当场毙命，说明子弹从一开始就偏离了心脏。
以陆振辉的枪法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失误。
第70章
陆振辉不愿意见她。
得到消息的时候, 安乔正坐在专案组的办公室里。
闻言，她盯着手机怔忪了一阵儿，垂眸说：“这样啊……”
他不愿意也没办法, 再说她也能理解。
办公室里此时没有什么人。
因为黑鹰的案子宣告侦破, 代表着专案组此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安乔这位特聘的犯罪心理专家的工作自然也结束了。
今天便是安乔在警局的最后一天。
安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实际上她也没有多少东西，办案期间她用到的就只有一张白板和一支马克笔而已。
祁湛言进来的时候, 安乔已经收拾好准备离开了。
她拢了拢背包的肩带，微笑着说：“小王老袁他们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们？我在这边的工作结束了，想跟他们打个招呼再走。”
祁湛言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问，靠在门口耸耸肩，朝门口偏了偏头。
安乔眨眨眼，冒出一个问号来。
她看明白他这是在示意她出去看看。
看什么呀？
抱着疑惑，她刚走出办公室，就见往昔朝夕相处的专案组同事们全部都站在外头大厅里, 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而其中与她算得上是关系最好的王小鹏同志, 正抱着一捧白色的玫瑰花，笑得一脸褶子。
小王同志扬声说：“感谢安乔教授这段时间来对我们专案组工作的大力协助，在此我谨代表我们专案组的所有成员，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
还带上“您”字。
安乔眨眨眼,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明明是再正式不过的感谢词, 怎么从小王嘴巴里说出来，就无端带着那么点滑稽搞笑的意思。
小王将花束递到安乔面前，清了清嗓子，挤眉弄眼地笑着说：“按照咱们警队的传统呢, 送了花之后，自然还得有一个礼貌性的拥抱。我们几个商议了一下, 打算就由我……”
小王原本想说大家推举他来，反正以他们的关系，抱一抱也没什么。
结果话才到嘴边，就见安乔身后的祁湛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小王张了张嘴，忘词了：“……”
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顿时缩了回去，本能的求生欲告诉他，这个时候他要是敢说自己，祁湛言指不定回头又要给他穿多少双小鞋。
祁队这是要干嘛？
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小王捂着小心脏惊恐地想着，脑海中瞬时已经闪过无数可能。
难、难不成……祁队是想让他自己来？
不可能吧，祁队不是有女朋友吗？再说他那个从来女人勿近的性子，居然也会想主动承担起这项优良传统！？
了、了不起……
小王吞了吞口水，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改口说：“由我们的顶头上司祁队来献上这个拥抱。嘿嘿……”
说完，看见祁湛言似乎是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小王这才小心翼翼地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安全从鬼门关爬回来了。
既然是礼节性的拥抱，安乔自然也不好推辞。
再说这么多人盯着呢，安乔失笑，随即落落大方地转过头，主动跟祁湛言拥抱了一下。
拥抱持续了不过一秒的时间。
安乔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拥抱，没想到才抱上，就隐约感觉到祁湛言低下头，在她耳边若有似无地轻呵了一声。
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廓上，令安乔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安乔微红着脸撒开手，背对着众人瞪了祁湛言一眼。
这人！
真的是！
随时随地都在撩她！
可恶，警察叔叔就可以光明正大耍流氓吗？
祁湛言唇角含着痞笑，似乎心情颇好。
他大方地宣布道：“大家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我给大家放三天大假，好好休息休息。”
小王欢呼一声。
刑警队忙完大案之后调休是常有的事，但休假对于他一个学校警局两头跑的学生党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一想到接下来是周末学校不上课，他就兴奋得直搓手。
“既然大家都休假，不如趁机明天出去大吃一顿吧？”
闻言，安乔和祁湛言还来不及表示什么，小王身后的老袁不着痕迹地推了推他。
小王一回头，看见老袁朝安乔比了比，悄悄摇摇头。
小王顿时反应过来。
也对。
他的原意是大家破了大案子，办个庆功宴自然顺理成章。
可是，这一次案件中安乔的亲生父亲和养父都牵涉其中，现在安乔指不定正在强颜欢笑呢，他们这还大张旗鼓地去办庆功宴，那不是在安乔的伤口上撒盐吗？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假装没说过也很奇怪。
小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嘴太快了。
正尴尬呢，就见祁湛言打破尴尬，勾着唇角说：“应该的，老规矩望月楼吗？”
小王被老袁一点，心里正有点不好意思呢。
闻言他搔搔后脑勺，小心翼翼地瞥了安乔一眼，改口说：“呃……其实不吃也没关系。再说了，老让祁队破费也不好。”
祁湛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行啊，这次你埋单也行。”
“我？噢不不不不……”小王惊恐摇头。
开玩笑，就他那点实习工资，估计也就只够点半桌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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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哪肯放过他，既然祁湛言都开了这个口了，猴子和大毛也顺杆爬地一人一边搭住小王的肩膀，说：“怕什么？请不起望月楼可以请我们吃别的啊！”
“对啊，我们都很好养活的，吃不穷你。”
小王欲哭无泪。
好养活？逗他呢吧。
刑警平时运动量大，胃口也不小，整个刑警队里除了祁湛言和陆潇的胃口比较正常一点，其他人基本都是普通人两倍的饭量。不管去哪个小餐馆小饭店，大几百块钱也是没跑的了。
不行，他得抢救一下自己的工资。
“要不……要不我们在家吃？”
对对对，自己做饭不就只用出个材料费？
小王的算盘立刻打得噼啪响。
老袁奇怪了：“去你家？你不是住学校宿舍吗？”
安乔好奇：“你会做饭？”
小王吞吞口水：“不、不会……但是做顿火锅总没问题啊。我是住宿舍没错，所以现在就看哪位好心大哥提供一下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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