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琴小声提醒:“赵书记,您可稳重着点。”
赵文书拍拍胸口:“我,稳重着呢,我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不稳重,全县发言的时候谁不夸我有大将之风。”
林小琴憋笑,不知道那些人是吹他这个县委书记的马屁,还是赞美他年纪大。
人到了,把几位请上去,全过程没有两分钟,领导一走,林小琴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个缆车坐不下,她和赵文书坐后面一个缆车上山。
看着脚下的风景,缓过神来的赵文书对林小琴说:“多谢你和木家这么多年的照拂,我一个底层出身又没有什么背景,只知道埋头干活的人走到这个位置上,临退休了还能在领导面前露个脸,我很知足了。”
“赵书记,你看着吧,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你这个时候退休,以后可享福呢。”
赵文书是个实在人,知道自己要退休了,他认认真真了解过现在的退休制度,他含笑着点点头。
对话到这儿为止,本来就停下了,赵文书突然说一句:“我准备就在这儿养老,不回我老家了。在这儿工作了大半辈子,也习惯了这里的人和事。”
“挺好的,就在公社住着吧,有空坐缆车去木家寨转一转。木家寨老人多,寨子里也有大夫,你想找人说话呀,看病呀都方便。”
赵文书也是这么想。
缆车越爬越高,山脚下的山河尽收眼底,赵文书突然心底生出无限豪迈,虽然他于这个国家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可脚下这片土地,是他真真切切为之努力奋斗大半辈子的地方。
以前忙忙碌碌没觉得,现在猛地站远了看一看,可真美。
赵文书他们的前上方,几位领导站在比他更高的位置俯视着云霄山脚下的土地,偶尔能看到山林里弯弯斜斜上山的小道,不由得笑了,木家的先祖可真会选地方。
云霄山,人杰地灵呐!
木怀玉、胥卫平、杜蔻,两家长辈带着自家孩子等在山上停缆车的地方,凝凝拉着妈妈的手垫着脚,想从缝隙中找马上要上来的缆车:“妈妈,来的是谁呀?”
安娜小声叮嘱女儿:“你别说话,跟着妈妈就是了知道吗。”
陈妍温和地笑:“你别说她,凝凝乖巧,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安娜无奈:“妈您说得是,我就是怕她突然跑过去拉着人家,夸人家像仙女神仙。”
胥思家和胥文父子俩忍不住笑出了声。
凝凝不满:“我只说过小婶婶是仙女,其他人都不是。”
“别说了,人到了。”
魏海林梅夫妻俩上前一步拉住缆车,缆车门打开,几位领导一下来就恭喜木家、胥家,说他们得了好女婿,好儿媳。
“多谢您三位抽空前来,快里面请。”
木怀玉今天跟其他木家族人一样,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吉服笑得合不拢嘴,虽然她头发几乎全白了,但是肤色红润,眼睛有神,一看精神头就不错。
走在前面的那一位和木怀玉并肩而行:“小大师如今也结婚了,家里也稳当了,您老人家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是是是,我还要等着抱我的曾孙呢。”
木怀玉精神头儿虽然好,但是几位都看到了她的老态。落后半步的两人领导对视了一眼,真该叫那些老而不死的人过来看看,人家小大师的亲奶奶,到了该老的年纪一样老,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
木家和胥家的当家人和几位领导从木家寨大门进来,穿过宾客人群,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起身致敬。
“好好好,大家都坐,今天我们跟大家一样,都是来参加小大师婚礼的普通宾客。”
几位领导经过玄门领头的那一桌,领导拍拍叶主任和张道兴的肩膀,夏老爷子因为和张道兴坐得近,也被领导亲热地拍了拍,小老头儿顿时觉得自己今天不一样了。
嘿,背挺得笔直!
来的三位中有一位是军政系统的人,齐默的老领导,他们一到,齐默和齐耘随即就站起来了。
“老齐呀,今天也该恭喜你呀。”老人家话头一转:“哟,你家齐耘来了,你孙子齐深也来了,别站着,快坐快坐。”
打完招呼,齐耘扶着父亲坐下,齐耘的夫人舒秋脸色有点复杂,齐深忙问:“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舒秋摇了摇头:“你媳妇儿呢?”
“刚还孩子闹腾,她带着孩子去外面转悠转悠,仪式快开始了,她应该马上就进来了。”
齐深关注他媳妇儿和儿子,舒秋暗暗感叹,以前年轻的时候还觉得木家人会来分齐家的资源,如今再来看,木家的能量比齐家不知道强出多少,是她短视了。
好在丈夫一直看得开,两家处得也还行。木家人做事也大气,这种场合还能把他们一家安排到主桌,和几位领导的桌子紧挨着,连胥家那边的亲戚都没有这个待遇。
前方,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木家祠堂厚实的大门被两位木家小年轻推开,坐得近的玄门中人都伸头打量,想瞧瞧木家的祠堂里都有什么好东西。
看护祠堂大半辈子的族叔慢慢腾腾地从祠堂里走出来,天青色的吉服被打整得一丝不苟,亮色把他一个老人衬托得十分精神。
从来不肯高声说话的老人 ,此时站直身体,高声:“吉时已到,请新人!”
分立在祠堂外台阶上的木简站在牛皮鼓前,敲响了第一声。
庄重的喜乐打开了木家寨的寨门,一身喜服的胥章和木玄玑站在门外,所有人都不禁赞叹,这一对新人,真是郎才女貌,再登对不过了。
这对新人的容貌出色好多人都见过都知道,但是,今天的婚服做得太好了。
除了木家人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天青色普通,但是小大师和胥章这一身婚服,又大气又精致,无论是配色还是质感,都是顶尖。木玄玑衣裙上的花纹独特而又抓人眼球,只要见到的人,没有人不想要。
有质感的布料一般都偏厚重,木玄玑喜服的裙摆却又大气又灵动,行动间,裙摆上的纹样就跟活了一般。
木家寨的老人们看着这一对新人笑得合不拢嘴,木沐眼睛锃亮:“三婆,福宝裙摆上的花纹您是怎么做的,快教教我。”
三婆大笑着摆手:“可不能教你,教会你你肯定拿去外面用。这种花纹只有木家族长能用,不能外传。”
君婆婆笑道:“今儿你满意了吧,你这一辈子,总算给族长做了一次婚服。”
“满意满意,自己的手艺让大家看到,我这心里呀,可高兴了。”
三婆的目光跟着福宝的背影一直到祠堂门口:“今儿那老头可高兴了,大半辈子不声不响,福宝结婚他当礼宾,还是福宝坚持要他来,族老们都说换个年轻人,福宝都没答应。”
“值了!”
木家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敬神敬祖宗的仪式一直都讲究一个简单而庄重,并没有宾客们以为的那些繁琐的礼节。
普通人不理解,这结婚,都不拜谢父母吗?
旁边的木家族人摇摇头,捂嘴小声解释:“我们木家没有那些流程,拜谢天地和祖宗就行了。”
木玄玑嘴角微翘,界神当得起她一拜?
界神不服气,木玄玑和胥章拜谢祖先的时候界神的五彩虚影就落在供桌,我就坐在这里,你就说你拜不拜吧。
这么多人看着,木玄玑的腰还是弯下去了。
“礼成!”
五彩虚影不大,除了木玄玑和胥章,只有站在门口喊礼的族叔看到了。
木玄玑和胥章转身,其他人都以为这对新人要拜谢宾客,木家族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特意把自家孙孙带来的木家老人们动手给孩子脱衣服,家里的年轻人赶忙阻止,大冬天的别感冒了。
“你懂什么,小族长结婚就这一次,这要是错过灵雨,这辈子估计都碰不上了。”
那位老太太中气十足,她说话,周围几桌人都听见了。
木玄玑微笑道:“今天不下雨。”
木家族人们有些失望,不下雨吗?
“月初就已经立春了,今天就来一场春风吧,毕竟,春风化雨。”
木玄玑说话声刚落,她脚下平地起风,轻轻柔柔的风不冷不燥,温润,舒适,贴着人的脸,手,慢慢飘过去,风慢得连木家寨四周的树木都不忍心催促,树叶只轻轻地晃了晃,好像在说,不着急,时间还早,你慢慢走。
四张主桌就摆在祠堂门口,春风最先吹到他们身上,如此温煦的风,却让人感觉浑身从里热到外,连手心都在冒汗。
“这是……”
木怀玉笑道:“就是一阵风罢了。”
风起,吉乐就停了。
寨子里十分安静,闭眼时似乎能听到温软的风,若有似无的声音。
高云雷一家也坐主桌,旁边坐的都是大佬,再激动也不敢随便乱开口,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卧槽卧槽,我的老天爷,再一次见证了玄学的神奇有没有?
说起来,他家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福宝不在,现在福宝回来了,回头去找她,高低要给两个孩子要个平安符戴上。
李莹莹捏着女儿的小手缓解激动,她也很想要个平安符呀。
高云雷给媳妇儿使眼色,等着,回头他去要,保准他们家一人一个。
春风缱绻不舍离,感觉很慢,实则很快,几分钟后春风就快飘出木家寨的大门,一群孩子追着风跑:“等等我们呀!”
抓不住的风,让人不禁有些遗憾,要是分在停留久一点就好了。
春风如过客,总是留不住。
春风从木家寨大门跑出去,拂过云霄山上每一寸土地,每一棵小草,每一片树叶,梳过起起伏伏的山岭,最后才从山林中跑出去,跑进了山脚下的普通人家。
山脚下每家每户都知道今天木家的小族长成婚,还没到中午,每家每户就在院子里摆上水桶大盆,就等着下雨。
谁知道今天没有下雨,而是吹起了风,这风呀,吹得人心头荡漾,可真舒服。
这一次,青苍大队外面的其他大队都沾光了,只是沾到了一点点光,他们又忍不住更加羡慕青苍大队脚下的人了。
今天婚宴上的菜都是精心准备的,用料讲究,色香味俱全,水准堪比国宴。但是这样丰富的菜色,跟开宴前一阵清风相比,多有不如。
虽然如此,也没影响大家的光盘行动。
瞧瞧那一桌,一桌子小孩儿,他们不像大人讲究,要面子,吃到好吃的,菜吃光了菜汤也要拌饭吃完才行。
林小琴的儿子林彦,今年已经十岁。
林彦自认自己是大孩子,被他妈安排到小孩儿这一桌子照顾弟弟妹妹们,此时赶忙拦住:“今天有外客在,你们注意下影响。还想吃的话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找李爷爷和牛爷爷,后厨肯定还留了菜没有上完,你们别舔盘子。”
话说晚了,那边已经开始舔盘子,林彦按不住,偷偷捂住脸,假装自己没看到。
“林彦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李爷爷和牛爷爷呀。”一个三四岁挺着小肚子的小姑娘问。
舔盘子归舔盘子,不影响他们去找李爷爷和牛爷爷讨吃的。
“你刚吃完,咱们再等等好不好。”李彦拿帕子给她擦嘴。
小姑娘配合地仰起头:“还要等多久嘛?”
“等客人都走了咱们再去,好不好?”
“好。”
木家寨偏远,好些客人今晚上还要在木家寨住一晚上,并不会离开,午饭后大家要么找个地方喝茶聊天,要么去山林里转一转,至于找小大师说两句话嘛,大家都想,可惜他们如今还排不上号。
午宴后,木玄玑和胥章两人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和家人一起邀请几位领导到家里喝茶。
陪客有林长年、林小琴、魏海、木简和他爸妈,李业、齐默父子、田政、叶主任、张道兴、净明大师、了空大师、清虚、葛术一家、江南大师等人。
董仁信也来了,不过他不去堂屋,就在厨房打下手,帮忙送个水啥的。就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次来是来参加婚宴,并不是开会,也没聊什么大事,就拉了拉家常。
“我听他们讲,胥教授下个月要去北京参加三峡水电站的论证工作?”
胥章点点头:“您说的是,年前我已经收到邀请了。”
三峡水利工程从孙先生提出设想到今天已经六十余年,各种勘测、计划、报告、工程设计、工程论证等相关文件做了不知道多少份,这次再次提出论证,是下定了决心要搞,大力邀请这方面的相关人才参与论证工作,胥章在被邀请的重要名单里。
“从你回国后,你先后主持建设了青龙水电站、三川河水电站、江北水电站,期间在华东水利学院教书带出来一批优秀学子,又和高云雷一起编纂出版了好几本专业书籍。胥章,希望你以后的日子依然能不忘初心,继续在平凡的岗位上干出不平凡的成绩。”
领导笑着对胥卫平、杜蔻老两口,和胥思家、陈妍夫妻俩道:“你们养育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不敢当,您过奖了。”
“没有过奖,他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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