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些日子,商濯一直在姜娘子家休养,他的气血不足,姜娘子宰了一只鸡给他补,就连阿滢都惊叹,甚至有些许酸道,“阿嫂,你如今待他,比我还要好。”
姜娘子撸起袖子边捞起袖子边除鸡毛,嘴上训她,“你这丫头,咱家这只鸡是为谁?”
阿滢想要帮忙,被姜娘子给推开,被戳点了的脑门粘着一根鸡毛,“什么嘛?”
“还不是为了你。”
姜娘子不动声色往后看了眼正在跟她男人交谈的商濯。
小姑娘把脑门的鸡毛拿掉,也顺着姜娘子的目光看过去,正巧,适才商濯察觉到了姜娘子的目光,也正在往这边看过来,恰恰与阿滢的目光对上。
对视一瞬,她撇开眼,“......”
手指戳着地上被水浸过的黄沙。
男人眼力极好,见到她微红的耳廓。
时值正午,正是热的时候,她居然蹲在黄沙地里晒着,也没有带帷帽,难怪耳朵和后颈都红了。
不过,她的这副样子看起来仿佛娇怯。
“周公子说没有娶妻生子,你就没有将他这句话往心里放去一星半点?”姜娘子问道。
“放什么嘛...”她依然在玩着湿透的黄沙,直到指尖都是。
虽说撇开了眼,适才男人的样子还浮现在她的脑中,阿滢真是日日都在感叹,他生的真好,至于人嘛,病恹恹发疯的样子好了之后倒也温润,十分知礼。
“当然是你的亲事。”姜娘子指了指水,阿滢给她舀。
“......”
姜娘子真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说她了,前面也不是没提过,偏生这姑娘是半点不为自己想啊,拐二的误会也没叫她上心,便是个没心眼。
眼看着“周誉”的身体就快要养好了,“他成日跟着你阿叔打听战事的情况,定然是想要回去了。”
回去?
阿滢慢吞吞说道,“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恢复了记忆自然是要回去。”
姜娘子小心剔除剩余的鸡毛,“阿嫂问你,你对这位周公子就没有半点心思?”
“什么心思...”她的声音略低,看似没心没肺,只是心不在焉出卖了她。
“你还想瞒阿嫂。”姜娘子一眼看透。“你瞧上人家了吧。”
“阿嫂你不要胡说,我就是见他生得还不错,忽然听到人要走了,心里有些舍不得而已,就像是我养的马,若是有一日忽然离开了我,我自然会舍不得。”
“什么马!”姜娘子声音忍不住高了些,惊得那头两个男人频繁看过来,阿滢脸色更红,“阿嫂,你声音低些。”
“你还知道害羞了?”姜娘子忽然觉得还可以救一救。
阿滢,“......”这说的什么话么。
“你若是愿意,我和你姜叔帮你问问周公子的口风,听听他的意思,实则...我看着他对你也并非没有情意。”
话是这么说,姜娘子和她男人早就打定主意要撮合两人。
姜娘子劝阿滢,由姜娘子的男人与“周誉”周旋探问。
这不,姜娘子在说阿滢的事情,她男人也在那头旁敲侧击问商濯,为何还没有娶妻,觉得阿滢如何,男人说话历来比女子直接些,商濯一瞬间便明白了。
实则,他怎么不明白,如今他在这里休养生息,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无法与部下联络,要想走出塞北,还需要这里的人的帮助,塞外北上荒芜不说,地势险要,生人来,极容易迷失。
要不是看在阿滢的份上,这对夫妇不会对他如此上心,尽心尽力帮着他休养生息,恢复身骨。
当然,这一切都是要还的。
“她很不错。”商濯斟酌着话。
“周公子,若是你瞧得上阿滢,我瞧你两也般配,不如就试着相处看看?”
商濯没有说话,只看着姜娘子的男人。
“我知道阿滢是个孤女,她的身家就我和她嫂两个,是单薄了些,不过阿滢生得不错,是我们整个塞北最漂亮的小女娘,人也勤快,心底更是善良了,你说试不试?”
商濯缓缓点头,“嗯。”
“那你看...”姜娘子的男人还在等着后话。
商濯垂眸沉思,若是骗得她欢心,这家人必然会尽心尽力帮助他离开塞北,若是不点头,只恐怕后面的事情不好办。
“我知道儿女姻缘,还需要家中人做主,三媒六聘,不过适才听你说,你自己营生,香料铺子越开越大,是个有主意的人,若是你心悦阿滢,再为她做些退步,在你父母双亲面前多多为阿滢正名美言,想必事情也可成罢?”
姜娘子的男人看阿滢,就跟自己的女儿似的,无处不好,在他和姜娘子的的眼中,没有人比阿滢更好了。
退步?他这个蛮荒女子之间的退步,是一道天堑。
如何退步。
不过,眼下不能说话,商濯藏好嘴边欲起的讥诮,装得温润有礼。
“您说得是,我适才犹豫不过是怕委屈了阿滢,再者说,我纵然有意,也总要她愿意不是吗?”这番话说得漂亮,姜娘子的男人笑着拍大腿,“你放心!”
“只要周公子这番话便可,阿滢那边,她嫂子会去劝和。”
商濯温笑着点头,垂眸时,掩住了眼底的冰凉。
这头,姜娘子还在苦口婆心,“阿滢,不是阿嫂嫌你,你的年岁也到了待嫁的时候,一直拖着可不是事,等再过两年,年岁大些不好找人家了。”
少女执拗,口吻中随意带着反骨,“我便是一定要许人家吗?”她很是不喜姜娘子这番话,“我一个人自己过又怎么样?”
姜娘子晓得她某些时候一根筋。不与她争论,顺着小姑娘的话茬,“是是是,阿嫂知道你能干。”
“咱们塞北人家少,男子更是了,细数过来的,你有中意的吗?”姜娘子问。
阿滢沉默,“......”没有。
那几户人家的男子在阿滢及笄的时候上过门与她说过事,不是家里的老娘刁钻,便是不务正业,阿滢想到都觉得烦死了,最后不欢而散。
“阿嫂,此事怕不成。”她叹气说,“我虽然与他有恩,可若是以此做挟,岂非为难人。”
况且他的家世鼎盛,断然不会喜欢她的。
汴安是越朝的都城,漂亮姑娘数不胜数,她在塞北小有姿色,到了京都便是平平无奇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姜娘子完全没有听她的话,只听了自己想要知道的。
阿滢,“......”
“阿滢你不要怕,且先问问那周公子再做打算啊,你对他也算是用了心思了,纵然他不喜欢,表露心意又没什么,若是被拒绝了,再寻别人就是了。
这话倒是不差,她并非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看银钱便知道了,阿滢之所以救他,不单是因为踩了他,重要的是,她无法做到见死不救,钱若是没有可以再赚,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若是死了,可没有重生的机会。
阿滢一开始的初心便是如此。
小姑娘也不说旁的了。
姜娘子的手艺十分不错,一只鸡炖得香味四溢,阿滢吃了许多。
商濯吃相文雅,时不时照顾她,给她夹菜。
姜娘子夫妇二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待用过了晚膳,姜娘子男人找了一下阿滢,把探听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她,姜娘子找了商濯。
这一说,背地里像是隐蔽,屋子就这么大,人也是这么些人,还不如摊到明面上,两人更是不好面对了。
尤其是阿滢,低垂着小脸,诡异的沉默。
“好啦,阿滢陪周公子出去走走,他身子骨好了之后还没有出去转转,消消食也好。”
正中商濯的下怀,他要看看这边的地势,找找出路,看看可否留下印记。
不等阿滢回话,商濯已经率先邀请她道,“阿滢,你陪我去走走吧?”
小姑娘犹豫半响,还没答应,就被姜娘子推着出去了。
“没事多走走,不着急回来。”
阿滢,“......”她只好跟在商濯身侧,慢吞吞走,因为心里揣着事情,并未发觉男人的怪异,他不像是来赏景看风,更像是巡视地形。
等商濯看得差不多,停下脚步,旁边的小姑娘撞到他的臂膀。
“嘶....”阿滢捂着鼻子,眼中猛然浮起清泪。
商濯倾身凑近看,“撞到了?我看看。”
大掌捏着小姑娘的手腕,欲拿下来,只见她眼眸中涟漪升起,被撞到的俏鼻红润,眼尾也带了点红,像是上了胭脂。
他捏着小姑娘手腕的动作顿住,鼻端又闻到少女身上的香味。
她眼里汪汪泛的涟漪,好似泛曳到了他的心里去,察觉莫名的异样。
一时之间对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只见他越靠越近,近到两人之间的气息萦绕交缠,阿滢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紧张和害怕来回交织。
小姑娘不自觉闭上了眼睛,见到少女颤抖的双睫,就当要吻上之时。
商濯猛然回神,他的动作顿住,脸上的陷迷一闪而过,转而是冷意。
“......”
他是怎么了?
虽说此女有些姿色,却也不到世上少有的地步,他居然有些迷眼。
荒谬。
不过...他依然是吻了下去。
第12章
唇与唇碰到的瞬间,少女浑身一顿,男人清冽的气息侵近,陌生又心慌。她原本闭上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心跳得又快又猛烈几乎要扑出来。
再见男人放大的俊颜,她猛然一把推开。
捂着嘴巴,“你....”
男人看着垂眸看着她,脸上浮现愧疚的神色,“阿滢,抱歉。”
“你怎么可以肆意轻薄我。”她的声音抖当中带了一点哭腔,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害怕,眼里的水雾凝得更重了。
直叫商濯看得一愣,“......”
她的胆子历来比较大,当初面对欲要侵.犯她的魏兵都没有要哭的意思,不过是轻轻一碰,居然要哭了,好不可思议,直叫他心上泛起莫名的波澜。
“阿滢...是我情不自禁了。”男人压下心里怪异的情绪。
他顺理成章,按照本来要走的计划往下说,“我会对你负责。”
商濯在讲这话的时候,将她遮掩在粉唇的小手给拿下来,攥握住。
“你...要对我负责?”阿滢被他说愣了,一时之间脑中的思绪尚且没有转过弯来,“你要如何对我负责?”
他不是要走了吗?况且两人之间隔着好远的距离。
男人大掌拂过她耳畔被夜风吹乱的乌发别到脑后,“我娶你。”
闻言,她的眼睛越发睁得大了,“你要娶我?”这....
“嗯。”男人点头。
“阿滢,随我一道去汴安可好,到了汴安,我与父亲母亲商议,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始终无法与部下联络,若是要走出黄沙,必须要有人带路。
此女便是最好的人选。
“我....”阿滢恍惚回过神,但是没有回完,说话略有停顿,“你....果真要娶我?是因为刚才的轻薄?”
“自然不是。”商濯的大掌摩挲到她的下巴,垂眸欣赏着少女脸上浮现的酡红,笑得有些蛊惑。
“你心地善良,我心悦你才想娶你。”
阿滢咬唇,她不谙世事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对视,避开男人的眼睛,别过小脸,“......”
男人的指腹还残留着小姑娘脸颊的嫩滑感。
“你别骗我。”她说。
“我不骗你,我所言句句属实。”商濯瞧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开口道。
阿滢转过来时,他又恢复了笑脸,“你待我真诚,在我身陷困境之时对我事无巨细,又与汴安女子不同,我心里早已为你动情。”
阿滢心跳如鼓,始终无法平静,她忽略男人这句话,“你是为恩情?”
“不是。”商濯接话很快。
“若你是为恩情要娶我,着实不用,若是换成了别人,我定然也会救的。”
男人眼眸一眯,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换成别的随便什么人,她都会救?
“你别听阿嫂和姜叔浑说,碍于情面非要以身相许报恩娶我,我救你并不图太多,你身子也渐渐好了,要回家去我不拦你,只是乱世当头,你家里若是宽裕,便将我救你的银钱还我便是了...”
她有意活跃凝固的气氛,“真要谢,多给我些许银钱就是。”
他原也是那么打算的,真要是跟她说了,只怕事情败露,眼下还不能合盘托出,未免出差错,必须要走万无一失的路子,方能稳妥。
商濯将她的手拉到胸膛前,直接了当问出一句,“阿滢,你对我没有半分心动吗?”
真就是那么一句把少女给问住了,她顿了话语,“我...”
好吧,是有那么一些...
塞外少来生人,他不管是相貌亦或是家世为人,都十分出众,阿滢确实觉得有些心动。
瞧她的反应,商濯心中略微有底了。
“阿滢,你既对我有心思,我们不妨试试可好?你已过及笄之年,我也越了弱冠,再者说,恩情和感情我是分得清的,并非是你口中所言,受制于姜嫂姜叔嘱咐,不能推脱。”
“......”她不晓得说什么了,索性就不张口。
男人攥捏着她的手,“阿滢,我知道如今与你说这些,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你考虑些许时日再应我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他等了会,小姑娘点了点头脑袋。
“那我们再走走吧。”
商濯已经瞧完了黄沙的大体地势,借着与阿滢攀谈的由头,哄她说话,借以更好的了解塞北,什么地方什么时刻会卷黄沙,什么地方有沙窝,什么地方人常走。
毕竟是阿滢自由待的地方,阿滢说起塞北,那可有话了,她跟商濯说了许多,两人之间凝结的气氛融化不少,男人默默听着,心里暗暗记下。
差不离出来了一个半时辰,两人才回去。
折返的时候,见她微微喘息,商濯问,“可要我背你过去?”
阿滢羞赧摆手,“不用不用。”不过就是男人身高腿长迈的步子大,她跟得有些累了。
商濯停下,也不问她了,直捞起少女的细腕,转眼她便到了男人宽阔结实的臂膀上。
“阿滢不必与我客气,去时我身陷黄沙,也是你驮背我回来。”
阿滢问,“你不是昏迷了吗?怎么还记得?”
“没有彻底昏迷,尚且有所感知。”
“哦......”
商濯又跟她说起不少汴安的玩乐趣事,以便于打动她离开塞北的心思。
阿滢不曾留心,并未往深处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汴安果真有弹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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