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微看见路景澄按照提示的移动支付步骤,打开app扫码付款上车。他好像是第一次乘坐公交车,扫码上车在门口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聚会的地方就在市中心,雪天打车也很方便,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乘公交车?
车子平稳地向前开,大家意犹未尽继续在车上聊天。
路景澄在车尾窗边的座位,他不想参与聊天,生人勿近地一个人低头看手机。
偏偏和路景澄隔着一个过道的姜丽丽,一心想要和路景澄聊天。
高中她让一班的人帮她往路景澄的桌洞放情书,可惜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不过也很正常,听说当着路景澄的面递情书,他也只是出于礼貌接着但从来不看。
姜丽丽想找话题和路景澄聊天,眼睛瞥见前面单人座的舒微。
“路景澄,你和舒微一个学校,那你们在学校有没有经常遇到?”
舒微隔着几个座位,听见姜丽丽说的话。她心想,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坐在靠前的座位,不用回答这样艰难的问题。
路景澄狭长的眼眸飘向舒微,她正稍偏额看着窗玻璃外的朦朦雪景,他意味深长地轻笑回答:“嗯,我挺常见她。”
舒微这车厢里本来也就他们一群人,姜丽丽问这话的时候,众人都在听她说话。车厢里面安静下来,舒微便也将路景澄的答案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舒微而言,之前恨不得天天见路景澄,每周只能见到他一两次对于她来说,只能勉强算得上“有时”“偶尔”。
经常,偶尔都属于频率副词。
听了路景澄的回答,舒微不禁想,对于频率程度的定义,果然因人而异。
“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常见我。”
路景澄低沉好听的嗓音夹杂着浅浅的笑声,再次传到前面舒微的耳朵。
舒微感觉自己是真的摸不透路景澄,当初对她避之不见的是他,如今在众人面前刻意招惹她的也是他。
舒微打算装作没听见,反正她和他们之间隔了几个座位。ɈŜԌ
姜丽丽却主动对着前面座位问她。
舒微轻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半转过身视线落在姜丽丽的身上,梨涡浅浅显现,声音不高不低淡淡开口:
“偶尔。”
没有说谎,对于当初希冀着天天见到路景澄的她而言,真的只是“偶尔”。
她见不够他。
少女的暗恋深藏于心,在一个人的夜里都不敢轻轻喊出他的名字,静谧的夜晚都无从得知,高中同学们哪里猜测得到。舒微的这个回答也因此没有掀起后座的眼波和声波风浪。
车窗外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沿路的同学们顺次下车,到了舒微下车的时,车上不剩下几人。
路景澄就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她转身下车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
舒微的脚步微顿,然后如常迈步准备下车,她还是和路景澄礼貌道别说“我到了,再见”。
下了车以后。舒微顺着道路直走,听见身后也有人下车的声音,以为是同住在附近下车的人。
有了两步,感觉有点不大对劲,舒微心中一慌,脑海中急遽回想着之前看过的碰到尾随的人的做法。
“是我,不用怕。”
路景澄低沉的声音透过身后的风雪落在舒微的耳际。
舒微惊着似地转头看向他。
他家难道也住在附近?
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遇到过啊。
“你爸爸不是担心你吗?我送送你。”路景澄语气轻缓地解释。
舒微这才想起,应该是之前在KTV门口接电话,被恰巧在身后的路景澄听见。
“我家就在前面,很近。”舒微浅浅笑说,“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回家吧。”
路景澄知道面前的女孩性子犟,他不得不找个理所应当的理由:“算你帮我刷卡,我的答谢。”
舒微沉思了两秒,点点头说好吧。
她明白路景澄家并不在这边,他原本也不必乘公交。他之所以现在出现在她的面前,大概是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
风较之前小了些,但雪仍然飘落着。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
路灯一盏盏在漆黑的夜色中像是发光的蒲公英,风轻轻一吹仿佛就能吹散它们。
但它们并不会这么脆弱,依旧照亮夜色和街道,将朝前走的一高一低的两人的身影,投映在积雪的路面。
舒微看着地面自己的身影,向前移动得很从容,突然想起孙欣菲的“不自然理论”,唇角在围巾下微微上扬。
和一个自己喜欢着,但放弃了一切期盼的人一起走路,倒也会自然很多,不会再像满怀期待时,那般顾此念彼的不自然。
舒微想,这一条等到见到欣菲,要和她补充一下。
雪地上移动的身影,一高一低,但她的身影比路景澄的臃肿不少。
舒微注视着路景澄的高瘦的身影,微微笑说:“你好像真的不怕冷。”
路景澄接过她的话,眉突挑了下,语气认真笑说:“现在就挺冷。”
“爱莫能助。”舒微笑着眨了下眼睛,冷幽默地说道。
路景澄低笑出声,随后明显压低了几分声量调侃她说:“现在不和我装陌生人了?”
街上没有其他人,路景澄如此压低声音,像是要潜入舒微的心问她。
舒微不由得半垂眼睫,微抿唇瓣,不作话回答他。
路景澄留意到身侧女孩的异样,他忽然心内慌乱了下,言语上也立即出声解释:“我开玩笑的。”
舒微家的住区就在路边,一边紧靠着校园外面西侧的小路,另一边临着另一条行道,前后四五幢楼房一个住区。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进了住区的铁栅栏院内,到了舒微家的楼下。
舒微在楼前的大玉兰树下停住脚步。
舒微没有回答路景澄先前的话,清秀的眉目轻弯笑说:“到了,我家就住在这里。”
路景澄双手闲闲地插着兜,仰头去看她家楼下这棵高大的玉兰树,树木尚未到开花的时节,他辨别不出这是棵什么树。
“这是什么树?”路景澄轻挑了眉尾,微偏着额头问舒微。
舒微和他一样也仰起头来看高大的玉兰树,嗓音柔柔的,像夜色中静静绽放的玉兰花开的声音。
“是玉兰树,年龄比我们都大。”
近年来新媒体渐趋发展,去年春天玉兰花开,南安本地资讯公众号的推文标题便是“在南安,有一种春色叫玉兰花开”。
路景澄想起来了,南安一中的校园里就有不少玉兰树。
路景澄正半垂眸回忆的时候,舒微声音平静地回道:“我知道的。”
路景澄闻言怔愣了下,过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舒微是说知道他是开玩笑活跃气氛的。
舒微转头冲路景澄笑了下,柔声平缓地讲道:“我不是故意要和你装不熟,聚会上人太多了,你也看到了气氛很活跃,我不想被置于聚会谈论的中心……”
你一直都是人群的中心,人潮汹涌,你也丝毫不畏惧,习惯处于中心的漩涡中,永远都能应付自如,甚至是如鱼得水。
但我不是的,路景澄。
我们果真不合适。
如果你是一道白虹,那么我还是远远凝望便好。
我依然祝你光芒闪耀,被人群围拥。但是我不会再想着趋近你,也不会再那么隐忍热切地喜欢你。
舒微突然如此正色解释,路景澄有一种直觉,舒微在收回对他的喜欢。这令他的心底泛涌起彷徨患失的恐惧感。
受情绪低落影响,他的声音也是沉沉的:“舒微,我今晚其实是想和你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注:“在南安,有一种春色叫玉兰花开”来源网络。
第41章 薄雪
舒微听后的反应没有太多的惊讶神色, 她望着地上路景澄的影子,就当是在看着他说话。
“猜到了。”舒微说。
路景澄稍蹙眉心,黑眸微不可见地压低, 冷凝严峻的目光落在系着香芋紫厚围巾的舒微身上。
她的语气冷静到漠然,不再像以前和他说话的时候, 语调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路景澄没有来得及继续细说, 听见舒微再次张口轻声但坚决地说道:
“但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有错, 是我会错了意。”
舒微仰眸看向路景澄,语气温淡又真切,伴着天空中飘浮着的雪花,轻柔落下。
“不过……可能没办法继续和你做朋友了。”舒微心急和路景澄将话讲清楚,因为……她好想还是忍不住要哭出来了,她强忍住哭腔稳住声音,将余下的话讲完。
“这当然不是你的原因, 是我自己的原因。路景澄,……我总不能囿于一隅。我也没有办法装作没有那一天, 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你当朋友, 我想你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
雪势越落越急。
路景澄一直安静地听女孩说话, 她的话语真诚炙热, 并不是为了打发和搪塞他说的。他能从舒微的言语中, 清楚感受到她在慢慢地从对他的感情中脱身。
她的人生前途明媚,她的父母给予她良好的家庭环境和温暖氛围。
她应该过她自己的惬意顺遂人生, 没必要跟着他去趟澄不清的浑水。
人的感情和真心都是会瞬息变化的, 要不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恋人分手,不会有夫妻离异。
他想舒微是想开了。
路景澄在这当下犹豫了, 不知道还要不要和舒微讲明来意。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一时兴起, 转而对他更加失望。
对感情凉薄麻木的人, 一旦动了真心,反而会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性格中的那一点怯弱会被淋漓尽致地体现。
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两个人之间,落在舒微的发丝、围巾和外套。
舒微看见路景澄纤长的眼睫上落了几朵绒绒雪花,让她感觉面前的少年更加不真实。
算是了却她当初的那个好奇的心愿。
“雪下大了,快回家吧。”舒微收回自己的思绪,开口对路景澄轻声说,“你顺着原路走回去,在路口就能打到车。”
她从来不擅长在路景澄面前多言,今夜却出奇地好像都是她在不停地讲话。
舒微等了片刻,见路景澄依然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静听。她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又从眼底升腾起来,她无法多待,说了声“拜拜”转身就跑进单元门里面。
灼热的眼泪洒落在冰冷的雪地上,这些路景澄都看不到。
“噔噔噔——”
舒微扶着楼梯的扶手,脚步不停地跑上楼。
最近遇见路景澄,她总是会落荒而逃。
这是不是单恋常有的下场?ͿŜǦ
舒微想,她与路景澄的故事,到这里算是彻底结束了。
进了家门,父母都不在家,舒微脱下羽绒外套和围巾,冲到自己的房间伏在床上低低哭泣了会儿。
最后心里还是记挂着衣着单薄的路景澄,忍不住走近窗台边,略掀起窗帘往楼下看去。
楼下空空荡荡,路景澄已经离开了。
舒微想这么长时间了,路景澄应该已经打到车在回家的路上了吧。
虽然已经晚上十点,但是舒微丝毫没有睡意,去卫生间洗漱出来,看见家门口鞋柜旁有一袋垃圾还没有扔掉,应该是爸爸出门前打算扔掉,但是走得急又忘记。
反正了无困意,索性重新穿上外套简单围了围巾,插上耳机下楼扔垃圾。
扔完垃圾回来楼下,看见楼前雪地上面的两行脚印,舒微突然难过起来。
那是前不久路景澄送她回家时,两个人的留下脚印。
路景澄第一次送她回家,竟然也成了他们从此各走辕辙的开始。
风雪未曾停止,一层层薄雪缓缓地覆盖在地上。舒微心生难过,明知到要放下执念,可是她仍旧不想路景澄的脚印被积雪湮没于无。
舒微慢慢地一步一步踩到即将要被轻雪覆盖的脚印上,路景澄的脚印大她很多,落在他的脚印上很有安全感。
耳机中传来谭咏麟和关淑怡唱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两个人的嗓音优美动情:
情如白雪飞花,
怎会知终点的脚步。
谁能预测于对方心中的尺度,
我信你的飘到是个天故意去创造。
……
这首歌在唱相爱的人也终将可能要分开,因为看不透对方的心意,都在问“明天你是否会依然爱我”。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都会分开,那么单恋的人得不到喜欢的人的爱,又如何接受不了呢?
路景澄,我也信你如雪花飘到我的面前,是天故意浪漫的创造。
这些日子,情不自禁地想起你以后,我总是会想我是你生命中一个怎样的路人甲角色。
我是你路过但没有看入眼中的墙角小花,我是你瞥过一眼但没有留过心的钟表,我是你经过但没有驻足的邮箱,我是在书架上那本未被你选读翻开的书籍……
曾与你有过一刹的邂逅,已觉弥足珍贵。
好吧,我承认我撒谎了。
其实我不知足的,我不想做墙角小花,不想做显时钟表,不想成为寄件邮箱,不想是静默书籍。
但是我没有魔法,无法自私施法让你爱上我,得到你的喜欢,所以我只能劝自己释怀。
那些努力了也无法实现的事情,人们只能选择劝自己释怀,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舒微再也忍不住地就地蹲下身,抱着自己在雪中哭了起来。
但也是真的要一点点地割舍下对他的喜欢和迷恋,就像再纷飞的一场大雪也会有融化的时候。
青春里的这场一个人的单恋,起于南安,终于南安,也算善始善终。
在黑暗的夜色中,在飞扬的大雪间,舒微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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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的第二个周是沈游的生日,舒微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游竟然是双鱼座的男生,之前听他说自己生日是三月,以为他的星座是白羊座。
他给朋友们的感觉都很像白羊座,阳光灿烂,满腔热情。
刚开学院刊室的事情也特别多,舒微这些日子天天一直都在院刊室忙得团团转。
沈游在开学以前就说了要过生日的事情,舒微也早就答应了会参加聚会,但是院刊室的老师当天下午临时通知开会。
舒微只好和沈游解释了一下情况,并表示尽量会赶过去。
等到舒微开完院刊会,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舒微带了礼物打车去了霜烟。
舒微第一次来霜烟,之前听说路景澄的生日派对也是在这里办的。那次她因为合唱比赛排练,没能来参加。
从外面的装修就能看出它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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