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属于擅自离岗吧。”舒微没有给他留面子。
走了出站大厅门口,路景澄将行李箱换到左手,右手撑起雨伞,在雨中拢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他眉眼微挑,轻笑说道:“也不算吧,现在算是我吃晚饭的时间,因为晚上要在办公室值班。”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个周各项工作比较多,原本今天晚上他不用在系办公室,但是为了能赶时间来接舒微,他和另一位老师对调了一下时间。
两个人打车回到了学校,路景澄就赶回工学院了,舒微一个人去餐厅吃了晚饭。
A欣菲:你没有买晚饭去他学院送给他?
是微:我为什么要买晚饭去送给他。
A欣菲:他用自己吃晚饭的时间去车站接你回校。
是微:哦。
A欣菲:你现在要去餐厅了?
是微:我刚洗完澡已经上床了。
A欣菲:这才几点?
是微:人生第一美好的事情就是窝在被子里看书。
A欣菲:我一会下班回去也要看书!东野圭吾今年的新书。
A欣菲:雨停了,我加班结束了。
是微:你吃晚饭了吗?
A欣菲:我现在和同事去下面吃小面。
是微:好的,快去吧。
退出和孙欣菲的聊天界面,看见下面和路景澄的聊天框,还停留在他一小时以前发来的那条消息。
她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聊天记录,最后一句话是他的消息。
看了一会儿书,舒微还是动手打字问道:你还在值班吗?
过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路景澄发来消息。
Lu:今晚陈启老师来了,我们俩去了趟力学实验室,刚回来准备收拾回去了。
是微:哦。
过了两分钟。
Lu:这就问完了?
舒微看了他的消息,不禁轻勾了勾唇瓣,只好又动手打字,但是打打删删一直没有发过去。
Lu:微微?
舒微扑哧笑了声,放在被子上的书本滑落掉到床边的地上,她只好下床把书本捡起来。
等到重新上床拿起手机,看见路景澄那边已经用表情包刷屏了。
是微:你是疯了吗?
Lu: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舒微忍不住“呵”了一声,说的好像他是她的狗狗一样。JŜǴ
Lu:我还以为你要约我一起吃个夜宵。
Lu:工园餐厅一楼二楼都有夜宵窗口,要不要一起?
Lu:我没有吃晚饭。
舒微现在已经能够接受他聊天话多的情况。
是微:不了。
是微:你自己吃吧。
Lu:那我回家遛狗了。
是微:嗯。
过了两分钟路景澄打过来电话。
舒微刚接了电话,听见他的声音从电话那端穿传过来。
“微微,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声音中含着那么点惊讶,更多的是掩藏不住的窃喜。
舒微语气平静地说着谎话:“我点外卖顺便帮你也点了一份。”
“这属于投喂吗?”路景澄的笑声浅浅淡淡的,在还残存着雨后清爽气息的夏末夜里,格外好听充满着磁性,像是摆脱了多年困溺心境的豁然开朗。
舒微不由也跟着他笑了。
喜欢上一个人相对轻易,一刹那间的怦然心动,或者细水长流后的蓦然回首。但是爱上一个人,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有的人一生都参不透爱的真谛。
光阴它有聚沙成塔、水滴石穿的魔法,也有使过往的一切化为乌有,似沤浮泡影的摧毁力。
人生有多少个五年,未来的每一天是未知数,但他们好像一直没有走散。
彼此心照不宣。
-
十月中旬舒微跟随博导还有另一位同门,一起去伊斯坦布尔参加一个国际性的学术交流会,为期五天的时间。
这次出行都十分顺利,舒微还给朋友和家人买了纪念品,因为和欣菲是多年好朋友,直接拍了照片发给她,让她自己挑选。
A欣菲:给我们选了纪念品,有没有给那谁也带啊?
是微:没有。
A欣菲:他会哭吧,哈哈哈哈
舒微没感觉路景澄会哭,当时一起去三亚玩的时候,他对纪念品兴致缺缺,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苏清霭出国去过很多地方。
A欣菲:明天回来吗?
是微:是。
A欣菲:是不是中途要在DYB转机?
是微:对。
A欣菲:回来一起吃晚饭。
是微:好。
第二天下午四点左右抵达嘉北机场,刚打开手机就看见一连串的新消息和电话,其中最多的是路景澄打来的。
听见身边的陶老师和同门说的话,才知道原来他们中途转机的机场被旁边国家的武装无人机袭击,具体情况尚且获悉不完全,DYB国际机场已经暂停工作,前后也就相差了一个小时左右。
舒微赶紧给舒爸舒妈各回了电话,告诉他们她已安全回国。爸妈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冷静很多,舒妈那边急哭了,舒爸在旁边安慰她,听见她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刚想给路景澄回电话,孙欣菲的电话打了过来。ɈŚǤ
“喂,喂,是微微吗?是舒微吗?”ɈŜǦ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是哭了很长时间。
舒微急忙说道:“是我,欣菲,我没事人已经在嘉北机场了。”
“我们看新闻已经快吓死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你的航班,像是没头没脑的苍蝇……”
舒微刚要出声安慰孙欣菲,听见她说道:“路景澄都快急疯了,整个人急到不停发抖……”
“我这就和他联络。”舒微连忙说道。
“他……买了飞ATH机场的航班过去找你,我们根本劝不住……”
ATH机场是距离DYB最近的国际机场,DYB机场暂停工作,两座城市虽然相隔并不近,但是从国内去DY最直接的办法。
可是,周边国家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武装冲突,这实在是太过危险和冲动,是极为不冷静的做法。
“微微,谢嘉礼和梁西祈两个人都拦不住,他眼睛都红了,没见过他那个样子,要是不让他去他能吃人……”
“他临上飞机以前,还拜托我给叔叔阿姨打了电话安抚他们的情绪,你有没有给叔叔……”
舒微握着电话,眼泪像是止不住奔流的小河。
“微微,你别哭,我们知道路景澄的航班号,等到了降落的时间,就给他打电话,没事没事世界是和平的,你没事的他肯定也不会有事……你等一下,我们现在先去机场接你回来。”孙欣菲说道。
舒微流着眼泪,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就在机场等路景澄他安全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归潮
深夜的嘉北机场大厅亮如白昼, 舒微却只感觉到窒息,是一种焦急到极致后的生理不适。
虽然她知道路景澄已经搭乘了从ATH机场返回国内的航班,心情也无法削减, 四个多小时中每一分一秒的等待都是漫长的折磨。
那么路景澄呢。
在不知道她生死安危的时候,奔去寻找她的每一分一秒, 内心的煎熬和折磨是不是加倍的。
人在战争和武装冲突面前是极为渺小的存在, 趋利避害是动物选择求生的本能选择。
可是心里装着爱的人, 所以哪怕前方险象迭生,却会冲进危险的包围圈里面,奋不顾身地只为找到她,确保她无恙。
“微微,热咖啡。”孙欣菲到旁边买了热饮,递到舒微的手中。
舒微抬头接过了纸杯,只是拿着手里握着, 心里杂乱一片,丝毫没有要喝的想法。
谢嘉礼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看着魂不守舍的舒微, 想起之前路景澄看见新闻通知的情景。
今天是周六休假, 他和梁西祈带着酒去路景澄家找他一起喝酒, 眼尖察觉到路景澄情绪不高。一问才知道舒微出国了五天, 两个人联系的次数屈指可数。
放在平日路景澄每天都会给舒微发微信,但是她这次去伊斯坦布尔开国际性的文学交流会, 每一天都很忙, 他很少去打扰她。
梁西祈打趣他:“你不是说舒微今天就回来了吗?去机场接人啊,你自从当年和舒微在一起以后, 放过我们多少次鸽子, 我们都习惯了, 今天怎么不去接人了……”
路景澄姿态懒懒地窝在沙发里面,没精打采地瞥了梁西祈一眼,闷声淡淡开口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去?”
客厅中的剩下两人齐齐看向他。
昨天他问了舒微但是舒微拒绝了他提供的接机服务。
Lu:明天几点的航班,我去机场接你。
老婆:不用了,我和陶老师还有同门一起回学校。
Lu:有没有想吃的餐厅?
Lu:我来订。
老婆:不用了,回嘉北我要补觉。
虽然今天不用开车去机场接舒微,但是路景澄兴致不高到一口酒都没有喝,整个人像是失恋了似的靠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看手机。
他的这幅状态,谢嘉礼和梁西祈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从当年留学前和舒微分手以后,每次回国内路景澄都是这样说好听点来说是清心寡欲,说句不好听的要死不活的样子。
谢嘉礼和梁西祈碰了下酒杯,看着路景澄的方向摇了摇头。
这边两个人还在喝酒聊天,突然见路景澄蓦然挺直背脊,整个人肃然危坐,眉心皱成紧川,双目不眨地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下浏览,太阳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谢嘉礼看了看对面的路景澄,又和梁西祈对视了一眼,然后看见路景澄双手握着手机,掌骨突锐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喂,是我,路景澄。舒微的航班号有和你说吗?”
“她是不是要中途转机……”
路景澄说到第二句的时候,嗓音中已经可以隐约听出强忍的心慌,侧脸线条冷凝锋利,隐忍着翻涌的巨大心潮。
孙欣菲那边也说不知道。
路景澄烦躁自己束手无策,负气地捶了下沙发。
他们这也才知道原来DYB机场被突然袭击。其实这种情况,就算知道航班号也没有用,现在当地机场的内部消息都是混乱不明的,需要再等后续消息确认。
“国内这边肯定也在抓紧时间确认消息,景澄,你先不要急,我们再等等消息。”谢嘉礼劝道。
然而一整颗心都在舒微的身上,路景澄哪里有心思能旁人的劝说,他现在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
梁西祈已经起身打电话,针对这一突发性的消息,梁家那边的消息也不清楚,只说还需要再等等才能确定,不过目前机场已经暂停工作。
“再等半小时,我们应该就能看见更准确的消息。”梁西祈也无计可施说道。
路景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在手机上查询飞就近机场的信息,发现有飞ATH机场的航班。
他现在所有念头都是去找舒微,像是一只没有方向的困兽,待在原地比死还要难受。
“景澄,你冷静点,不可能袭击客机的。”谢嘉礼试图劝服路景澄,走上前想要拦住他。
路景澄根本不听劝,现在除非亲耳听见舒微的声音,亲眼见到舒微,剩下的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他慌不择路地走去卧室拿自己护照和其他证件,但整个人的精神是发虚的,身影也是微微恍惚的。
谢嘉礼跟着到卧室劝他。
“不管地方武装,还是恐怖分子,那个地方有能笃定的事情吗?”
路景澄拂开他阻拦的手,忍着颤抖的声调,眼眶都是猩红的,谢嘉礼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他妈妈出车祸,他从南闽匆忙赶回来的那次。
谢嘉礼问道:“你确定你能去?你有当地的签证吗?”
“我查了可以落地签。”路景澄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间,这句话的声音从外面走廊飘过来。
谢嘉礼站在原地,骂了声“操”。
这人到底是冷静还是不冷静啊。
去机场的路上,谢嘉礼被迫当司机,梁西祈成了说客。
“你现在就是没有理智了。你怎么不想想如果舒微没事回来了,你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操,梁西祈你是个傻逼吧,什么叫去了……。”谢嘉礼感觉自己身边的这些个朋友全都是智商堪忧。
梁家老爷子真是有先见之明,孙子玩物丧志也不劝学,就梁西祈这人的智商,干正事的话能把正事都搞完蛋。
“舒微肯定没事。”路景澄纠正他的说法。ͿSԍ
梁西祈突然起身拉开距离,不解地看着路景澄,问道:“那你去干什么?”
“找到她,陪在她身边,她肯定吓坏了。”路景澄神情凝重认真说道,“她需要我。”
“你们没复合吧?”梁西祈说道。
谢嘉礼握着方向盘,心里却想要打死梁西祈。现在是刺激他的时候吗?
“我们就没分过手。”路景澄咬字清晰地说道。
不止是梁西祈,谢嘉礼都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路景澄,他侧脸看向车窗外面,但即使只看见侧脸容颜,也能够看出他的坚定不移。
“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要彼此分开。”
“舒微只是五年没理我。”
路景澄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听的谢嘉礼心里很受触动,他想起章外婆去世路景澄回来那次,两个人深夜一起喝酒。
他想留路景澄在国内再多待两天,知道他一个人回去也是难受。
路景澄却说不了,还要回学校赶论文进度,另外还有实验项目要跟进。
“你这是要为力学献身吗?”他故意活跃一下气氛,想让沉重的心情宽松一些。
路景澄仰头支着腿,安静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很久,说道:“我是为了早点回来见舒微。”
如果没有舒微,那么他活在哪里死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亲人们都已经不在了。
舒微在哪里哪里就是他归泊的终点,就像指南针最终定指南方,北极星的方向永远向北,向日葵永远面向太阳。
路景澄的航班是深夜抵达嘉北机场的,是当天整个机场最后一班飞机。
机场大厅的播报声传入耳朵,舒微站在接机口踮起脚迫不及待地张望。
超过十二个小时的阴差阳错和彼此的煎熬等候,在彼此终于共同踏入在同一片土地,双方的眼眸中出现对方的小小的身影时,积累压抑已久的情绪在透明隐形的空气中轰然引爆。
舒微没有意识自己是如何投到路景澄的怀抱里面,但知道彼此的眼泪都模糊了双眼,他的双手紧紧环抱着她,像是怕她忽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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