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过去。”他说。
叶词当时懵懵的, 没有思考能力, 大概并没有照做。
梁彦平单手解皮带,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仔细,然后又说了一遍:“趴过去。”
后面的事情叶词记不清了。
卧室地板上躺着她的内衣和内裤,床头柜出现一盒拆开的超薄安全套,盒子是空的……空的?!她想想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伸手捞过垃圾篓,看见里边有五只用过的套子。
五只。
叶词懵了,脑中冒出第一个想法:完蛋,还怎么下床?
她几年没开荤,加上梁彦平那个尺寸和耐力她是清楚的,庆幸昨晚断片儿,否则折腾起来可真要命。
叶词放弃立刻洗澡的欲望,慢慢躺回枕头,谁知稍微一动,酸痛感袭来,无比清晰地昭示着昨夜的暴行和罪证。
“嘶……”她拧眉咬牙,在心里咒骂臭男人。
就这么发了会儿呆,零碎的记忆断断续续塞进脑海,全是不堪入目的画面和声音,实在太臊,她没法安然待下去,还是撑起身下床,岔开两腿走路,慢慢挪到浴室去。
洗完澡出来,看看时间,原来已经十点半了。
手机里没有未读的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
叶词思忖犹豫,主动给那人打了过去。
他接通,低沉的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喂。”
其实叶词不知道说什么,闷了会儿,哑着嗓子:“你在哪儿?”
“接爸妈回家。”
“他们现在在旁边?”
“嗯。”
那好吧。叶词准备挂电话。
梁彦平这时却又若无其事般询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心口突突跳了两下,太阳穴也有点疼,忽然感到混乱,究竟断片儿的是谁。几个小时前是谁刹不住车,按着她横冲直撞,假装温柔地哄她迎合,骗她说最后一次、马上就好……然后现在用冷清清的口吻应付。
臭男人,进两步退三步,怕被她吃了不成?
叶词屏息数秒:“没有,你开车吧。”
他说:“这几天我留在家里陪父母,不回江都金郡了。”
叶词「嗯」一声:“知道了。”
挂掉电话,她面色淡淡地收拾床铺的狼藉,皱巴巴,污遭邋遢,统统拆下来塞进洗衣机。垃圾桶也清理干净,把恶心的东西丢掉。
叶词不知道梁彦平什么意思,吊着她玩儿,还是一夜的意乱情迷,醒来当做无事发生。
要说跟他一夜情,叶词并不排斥,但她不喜欢现在这种被耍的感觉。
真是莫名其妙。
*
梁彦平送父母回到家,中午吃饭,李絮芳问起他和叶词的情况,对很多事情仍旧一知半解,十分模糊。
“你们当时在一起两年,怎么都没跟家里说呢?”
梁彦平言语直接:“当时年轻,喜欢自在,不想让长辈掺和。”
“那你们感情发展到哪一步了?”
梁彦平垂下眼帘稍作停顿:“私定终身吧。”
李絮芳和梁超树交换目光,难掩惊讶,他们以为不过是谈恋爱而已,瞒着家人也不算什么,可「私定终身」四个字从儿子口中说出,足见份量。毕竟他是从来不说这种儿女情长的话的人。
“叶词家里出事,你要出国,因为这个分开,可以理解。不过她马上就跟许家老二在一起,你不难受吗?”
梁彦平没做声。
李絮芳轻叹:“叶词那姑娘其实挺好的,聪明,勤奋,生龙活虎,当然也很务实。这种姑娘啊,我必须讲实话,彦平,你对她来说可能没那么重要。”
梁超树长吁一声:“以个人条件来看,肯定还是蕊涵和你更般配。不过感情的问题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不插手。归根结底跟谁在一起过得高兴,只有你自己知道,对吧?”
……
叶词在家修整一日,哪儿都没去,要么躺在沙发里看电视,要么窝在床上翻小说。偶尔走神,一不小心想起梁彦平,她会有意识地赶忙刹车,然后下地走走,到厨房倒杯热水,不让思绪沉溺。
可是一走动,某处肿胀和些微痛感愈发让人想起始作俑者。他强大的存在感像无形的天罗地网将她笼罩,慢慢紧缩,一直缩到心脏,箍住。
叶词说过不愿纠结从前那些事情,可梁彦平似乎总有意无意将她往回拉。
情爱记忆复苏,洪流般来得迅猛,像落在她身上的淤痕久久难褪。那些叶词曾花费巨大力气和决心才压到箱底的东西蠢蠢欲动,快要不受控制。
她不想这样。
两天后,伍洲同从老家回来,恹恹地告诉她说:“老叶,我被娇娇甩了,她把我臭骂一顿,整整十分钟都在数落,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怎么会这样,原来她平时私下里都是这么看待我的?”
叶词随口问:“分手导火索是什么,就因为见面礼给少了?”
“是的吧,本来我准备补偿她,可她突然开始发火,一句话都不让我说完。”伍洲同精神受创,认知也遭到打击,有点一蹶不振的意思。
他被娇娇甩,是在叶词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别嚎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中午两人在鱼头火锅店汇合,冰啤酒,嫩鱼肉,又麻又香的油锅,下配菜,豆腐、猪脑、毛肚、腐竹、鸭肠,吃得热汗淋淋,饭后再来一根烟,简直舒坦至极。
“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伍洲同瘫在椅子里,双目放空:“搞不懂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嘴上说的和脑子里想的都不是一回事儿。”
叶词眉眼低垂,稍有些心不在焉:“男人心里想什么我也搞不太懂。”
伍洲同说:“我他妈还犯傻呢,兴高采烈地计划未来,把婚房都考虑好了,谁知人家根本没那意思,骑驴找马。对,我就是那头蠢驴,大傻缺一个。”
叶词嘀咕:“是啊,昨天还跟你耳鬓厮磨,搂在怀里亲个不停,一晚上五只保险套都不够用,好像有多喜欢似的。隔天就换一副面孔,躲得远远的,就像在暗示你,性ꔷ欲是性ꔷ欲,感情是感情,要分清楚,别搅混。”
伍洲同点点头:“感情都白费了,我有十块钱会给她九块,还嫌我不够用心,算了算了,就当交学费吧。”
两人各说各的,对牛弹琴。吃完饭,一起到KTV唱歌,消磨一下午,唱得嗓子哑,脑壳涨,傍晚才散。
叶词被友谊疗愈,心里开朗许多,不再那么纠结。回到江都金郡,上楼时她主动给梁彦平发信息,诚实而勇敢地告诉他:“我很想你,彦平。”
发出去深吸一口气,心情是雀跃的,好像当年谈恋爱,她的情话花样繁复层出不穷,每次撩拨他的时候都在熠熠生辉,甚至自己能觉察到自己正发着光。
你够种啊,叶词。
这感觉真不赖,她嘴边扬起浅笑,走出电梯,下一秒忽而顿住。
一道清丽的身影抱着胳膊低头慢慢踱步,不知在这儿等了多久,看见叶词现身,她笑了笑,款款走近。
“叶小姐,”黎蕊涵下巴微抬,神情是高贵的:“彦平不在家,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叶词默然片刻,从包里掏出钥匙:“回去陪父母了吧。”
“这样啊。”黎蕊涵见她往802走,若有所指般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住在一起。”
叶词抬头淡淡地看着她。
“我有事找彦平商量,他大概哪天回来?”
“不清楚,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还是当面谈比较好。”黎蕊涵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单子:“请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叶词低头瞥了眼,心跳略滞,木讷地抬手接过。
“我怀孕了。”黎蕊涵抱着胳膊,视线往下,一动不动地打量她的表情:“才一个多月。孩子我打算生下来,而且会尽量给它一个完整的家。叶小姐可以理解吧?”
叶词眨眨眼,点点头:“理解,恭喜。”
黎蕊涵目光移动,忽而顿住,手指随之探向她的侧颈,几乎碰到那处还没完全消散的红痕:“这是他弄的?”
叶词有些吃惊,往旁边躲了一下。
黎蕊涵自知失态:“抱歉。”
叶词别扭又无语,拉过长发遮挡。
黎蕊涵冷笑:“他倒挺热情。不过我明白,你们是初恋,久别胜新婚,抵不住冲动重温旧梦也是人之常情。旧爱有时也像新欢,人都是欲望的动物,尝尝新鲜,放纵一下堕落面,挺符合人性的。尤其彦平克制惯了,偶尔也需要发泄一下低级的本能,男人多少会有下半身思考的时候。”
“……”什么叫不带脏字骂人,叶词算见识到了,不由一下笑出声:“黎小姐,你想骂梁彦平请随意,但别拐弯抹角带上我呀,你们的感情问题和我没关系,这个也请你自己交给他。”
说着将化验单奉还。
“另外我并不觉得情欲是低级的东西,普通人嘛,吃五谷杂粮,动七情六欲,正视自己的生理需求也是心理健康的表现,你说是不是?”
叶词说完开门进屋,朝黎蕊涵笑笑,关上了房门。
第33章
◎(2003)不知道叶词有没有痛的时候。◎
开工前夕, 梁彦平接到黎蕊涵约饭的电话,本要推掉,却听她饶有兴致道:“昨天我和叶小姐见面, 说了会儿话, 可有意思了,你不想知道我们聊什么吗?”
梁彦平到餐厅赴约,黎小姐订了个小包厢, 满屋子精致, 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衬得人光彩十足。
“怎么, 叶小姐没跟你告状吗?”黎蕊涵笑眼盈盈。
“有话直说。”
她拿出化验单递过去:“本来想让叶小姐转交给你,但是她没答应, 可能生气了。”
梁彦平垂眸瞥着,眉尖微蹙, 似乎感到荒谬:“不该交给杨少钧吗?”
黎蕊涵手背托着下巴:“先找你帮我拿个主意,你和他是朋友,应该比我更了解一些。”
“我看起来很闲吗?”
“你别生气, 否则我当你在吃醋。”黎蕊涵笑:“杨少钧给不了我想要的婚姻, 但除此之外,他是一个绝好的伴侣,能在情感和经济上给我足够的支持。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私生子,我自己无所谓,可孩子怎么能背负这样的名声呢?”
她说完,等待对面的反应。
梁彦平拿起那张报告单,仿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却问:“你把这个给叶词看?”
黎蕊涵屏息默然片刻, 挑挑眉, 扬起嘴角讪笑:“对,怎么了?我又没说孩子是你的。”
梁彦平目色清冷,一动不动看着她,凛冽的眉眼充满压迫感,无声逼视。
黎蕊涵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连分手的时候都没有,心头不由一惊,猝然生怯,于是抿了抿嘴:“好吧,是有些言语误导,但你放心,她看上去根本就不在乎,心平气和地跟我道喜,还说和她没关系……彦平,女人爱一个男人不是这样的,会在意会难过,这都没法掩饰。我真怀疑你在她心里算什么。”
“不劳你费心。”梁彦平的嗓音无比疏离,清俊的面孔冷漠得叫人心寒:“黎小姐,你和杨少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真没兴趣。如果你们需要观众,可以直接上电视演个够。婚外情也好私生子也罢,我顾及朋友的情面不予置评,也请你拿出成年人的分寸和自知之明,像今天这样理所当然跑来让我帮忙拿主意的做法,我实在难以理解。”
黎蕊涵脸色煞白,正欲起唇争辩,但被他打断。
“我不想说难听的话,你一向自尊很强,应该明白的,对吧?”
梁彦平没有理会她的反应,起身瞥了眼:“最后一次,希望以后不会再见。”
“梁彦平!我只是开个玩笑!”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杨少钧与梁彦平的交情比黎蕊涵要早几年,初识两人都在经历感情的创痛,留学圈子小,梁彦平偶尔出现社交场合也是独坐一旁,并不合群。
杨少钧当时还没有蜕变成花蝴蝶,到他旁边待着,互不干扰,也无需交流,偶尔碰一下杯子,有种不言而喻的分寸和默契。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模式都这样,闲暇时间约出来一起吃饭、晨跑、林中散步,或待图书馆,或躺在草坪晒太阳,都不需要找话题维持气氛,也不觉得别扭。
杨少钧发现梁彦平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钝感,专注,不受外界影响,仿佛自成一个世界,静水深流般给人极大的吸引力。若自己是个女孩或同性恋,应该会爱他爱得发狂,也恨他恨得心碎。如同某个女孩所说:杨,你能让人感受快乐,但是彦平能让人心里难过。
起初他不明白其中的差别,后来才了解到那种清冷优雅的性魅力,越是点到即止,越给人巨大的想象空间,女人最爱的永远是经由自己幻想填补而成的男性形象。
看看蕊涵的经历就知道了,真正得到彦平,和他在一起,其实并不那么快乐。
如果单纯做朋友会好得多。
杨少钧失去一段青梅竹马的感情,走出创伤之后,立志要做全世界女人的知己,行为处事也不再低调。某天把跑车开出来,准备带好友到处兜风。
梁彦平不知他背景,以为他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便让他把跑车还回去,钱可以慢慢赚,捷径没那么容易走,不要被浮华迷昏了眼。
杨少钧都差点哭了,说,彦平,你一辈子当我的好朋友行吗?
他担心自己富家子的身份会令友谊疏远。但事实证明梁彦平内核强大,自尊与自信不会轻易受到动摇。无论你捡破烂还是开银行,他态度就那个样,没有值得改变的理由。
杨少钧是真心拿他当知己。
至于挖墙脚这件事,听上去不太仗义。但他深知彦平不会认真计较,因为他和蕊涵的感情本来就有罅隙,插一脚进去,只是帮助他们更快解决问题而已。他是出于爱意,想让他们各自过得更好,大家都能得偿所愿,这跟那些恶意夺人所爱的行为有本质的差别。
所以当他和黎蕊涵发生关系之后,第二天就坦诚地告诉了梁彦平。
果然没有翻脸。
也不知在他心里是朋友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又或者都不重要?
几天没联络,杨少钧想约他喝酒,谁知忽然被黎小姐拦住,她说她怀孕了。
事发突然,他有些懵,问:“真的假的?”
黎蕊涵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轻笑说:“你在怀疑什么?我和梁彦平自从回国后就没有发生过关系,只有你。”
杨少钧忙笑起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倒没有怀疑孩子的来历,彦平一直很忙,回国前也是不分昼夜地工作,性子又冷,他们交往的两年估计就是搭伙过日子,没什么情趣和激情,否则蕊涵怎么会对他越来越不满。女人在爱情里得不到疼爱,是会枯萎的。
“你怎么说?”她在等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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