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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喜塔——僵尸嬷嬷【完结】

时间:2024-02-28 23:04:47  作者:僵尸嬷嬷【完结】
  她深吸一口气,默然上车,在后座发现一件男士外套留在座位上,厚厚的,仿佛还有体温。
  黎蕊涵现在很需要体温,毫不犹豫盖在身上。
  司机打电话汇报:“接到了,您放心,我会把黎小姐安全送回家的。”
  黎蕊涵脑中嗡嗡直鸣,胸膛里叮叮当当,回声震得人晕眩。
  她犹豫片刻,从包里掏出手机,磨蹭踌躇,还是发了条短信:谢谢。
  不一会儿收到杨少钧的回复:不客气,早点回去,外面冷,别感冒了。
第8章
  ◎(1995)我,我重吗?◎
  1995年潮热的夏天,梁彦平在喜塔镇养伤。因为受不了吃蛇肉,和叶词外出下馆子。一来二去,两人变成饭搭子,隔三差五一起出门打牙祭。
  镇上的夜市十分热闹,摊子在长街摆开,烧烤凉菜五花八门,堆满排挡。
  热辣辣的夏天,风吹到身上都是暖的。
  人声鼎沸。
  一只剥好壳的小龙虾送到梁彦平面前。
  “来,尝尝。”叶词笑眯眯。
  他愣了下,一时没动。
  叶词挑眉,目光扫过他打着石膏的左臂:“你一只手能行?”
  梁彦平拿起筷子准备去夹,可她却躲开,不让动筷,就这么举在面前。
  “害臊么?”语气嘲讽。
  梁彦平想起那天吃葡萄,伍洲同和叶樱坐在旁边,她剥了皮,直接塞到他俩嘴里:“来,姐姐喂。”
  人际关系方面,她有些强势和自来熟,热情过剩,容易越界,也容易跟人打成一片。
  而梁彦平性情冷淡,界限分明,换个人来这套他早翻脸了。但对上叶词挑衅的眼神,鬼使神差,他略低头,就着她的手咬掉虾尾。
  谁害臊?
  “这家小龙虾一绝。”叶词笑,剥第二只,送过去,梁彦平往前探,正要张口,她却转手放在盘子里。
  “怎么了?”这姑娘死坏死坏的,狡黠轻嗤:“还想让我继续喂呀?”刚才不是满不情愿吗?
  梁彦平懒得理会。
  “诶,你热不热?”叶词爱管闲事,想法稀奇古怪:“其实可以像他们一样,把衣服从下面卷上来,这样凉快些。”
  他扫视周围的男性,如她所说,大多衣冠不整,敞露啤酒肚和胸前两点,观感实在欠佳。
  “我不热。”
  叶词眨巴眼睛:“你在外面打过赤膊吗?”
  “没有。”
  不知怎么戳中她笑点:“好矜持哦,小伙子还怕人看。”
  梁彦平冷不丁怼了句:“你想看吗?”
  叶词没反应过来:“嗯?”
  只见他下巴微抬,神情似在俯视,言外之意是:你敢看吗?
  叶词有啥不敢,上半身而已,除非他有本事当街脱裤子。
  腹诽的当头,隔壁来了桌新客人,招摇张扬,嘻嘻哈哈。
  “哟,这不是叶子吗?”
  她转过脸,看见一帮吊儿郎当的青年,中间是许慎。
  说话的叫金刚,嘴最欠:“几天不见交男朋友了?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呗。”
  叶词白一眼:“关你屁事。”
  许慎目光凛冽,默然望着他们,一言不发。
  梁彦平觉察到同性的敌意,也直接看过去。
  叶词失去兴致,擦擦手,拉住梁彦平起身:“走,回家。”
  金刚立即放声调笑:“怎么还一起回家?同居啦?”
  叶词伸脚踹他凳子,塑料凳不经踢,瞬间折软,金刚坐不稳,挣扎两下就摔到地上,引得满桌哄笑。
  除了许慎。
  “你说你惹她干啥?二中出了名的小火炮,个子矮,攻击性强,不好惹的。对吧阿慎?”
  叶词置若罔闻,拉着梁彦平大步走远。
  “你同学?”
  “算是吧。无聊。”
  两人并肩漫步熙攘长街,叶词在地摊买了瓶泡泡水,五彩缤纷,犹自玩一会儿,厌了,随手送给路过的小孩。
  拐入深巷,喧嚣渐散,飞蛾在惨白的灯光下飞舞,头顶电线交错,月夜浩瀚。
  叶词扎着高高的马尾,有时头发丝会扫过他的胳膊。
  梁彦平忽然生出一种冲动,特别想抓住她的后领,把人拎起来……她太像挂件了。
  叶词觉察他的目光,仰头打量,不明所以。
  还没走到家门口,巷子里一阵骚动,吵吵闹闹,不知出了什么大事。左邻右里纷纷出来看热闹,有的靠在门边嗑瓜子,有的趴在二楼等好戏。
  叶词和梁彦平走近,发现原来是捉到偷情。
  姘夫来不及穿衣,全身一光二净,被几个汉子按住,物件还大喇喇甩在外面。
  梁彦平一愣,叶词躲到他身后,不想脏眼睛。
  偷腥的妻子在屋里和丈夫吵翻天。
  “不要脸的狗男女,走啊,跟我去派出所!让你偷人!”
  “我不去!刘文森你个婊子养的,性无能骗老娘结婚,想让我守活寡,做梦吧你!”
  丈夫气绝,拖她出门,一把扯掉她遮挡重要部位的枕巾:“还敢遮?做得出来别怕人看啊!”
  女人通体雪白,一览无余。
  梁彦平不料会有这一出,下意识背过身去。
  叶词轻声问:“你看见了?”
  “没有。”
  “那你转过来干嘛?”
  他不语。
  外公远远瞧见两人面壁似的,忙劝架:“唉呀,派出所不管乱搞的事,先让他们穿上衣服,好多孩子在看呢。”
  奇耻大辱,哪听得进劝。
  “派出所不管,老子抓他们两个游街!”
  周围邻居也开始帮腔:“不要冲动,事情闹大对你的名誉也不好。”七嘴八舌间,一个老妇人用床单把女人裹住。
  不知谁打了110,民警赶来调解:“别看了,喂,你们几个把人松开!先回屋,都别看了!”
  ……
  夜深人静,叶词靠着窗子朝对面张望:“梁彦平,你……”
  话音刚起,被叶樱的警告打断:“安静。”
  叶词语塞,暗骂这破房子隔音太差,一点隐私都难保留。
  梁彦平坐在书桌前,忽然一个纸团丢进来,滚到脚边。他转过头,见叶词笑眯眯托腮,挤眉弄眼。
  他拾起纸团,里面包着半块橡皮擦增加重量,皱巴巴的纸上写:你明天去县里复诊,坐车还是坐船?
  梁彦平没打算回,毕竟丢纸团传消息这种举动对他来说比较幼稚。
  可是叶词锲而不舍,没一会儿又扔来第二个纸团:我也要去县城办事,你走的时候喊我一声。
  等他再望向对面,叶词已经关窗歇息了。
  次日午后他们一同出发,前往车站搭车。
  梁彦平问:“你去县城做什么?”
  “我妈寄了箱东西,快递公司打电话让我去取,他们不送上门。”
  “镇上不是有邮政吗?”
  “邮政太慢了。”
  车站位于正街交叉口,恰逢周六,人潮耸动,开往县城的班车即将启动,叶词赶忙拉着梁彦平小跑过去。
  挤上车,人满为患,婴儿放开嗓门嚎啕大哭,烟味、鱼腥味、蔬果味,人的体味混杂。叶词和梁彦平被夹在方寸之地难以动弹。
  “老兄,你的背篓好不好放下来,要么别乱动,打到我脑袋好几下了。”坐在边上的乘客抱怨。
  “我倒想放,你看地上有空隙吗?”
  那背篓真是霸道,里面装着南瓜,笨重异常,老兄没心没肺,明明看见旁边有伤员,还不知收敛,动来动去。
  叶词皱眉,抬手护住梁彦平的石膏,胳膊围成一个半圆,将他与莽撞的背篓隔开。
  竹丝粗糙尖锐,没一会儿就在皮肤留下红色刮痕,梁彦平低头看着叶词,神色探究。
  摇摇晃晃,开到下一站,旁边的大姐起身下车,周遭虎视眈眈,叶词赶紧霸占座位,拽过梁彦平,把他塞进座椅里。
  前边又上来三人,乘客纷纷埋怨:“挤不下了!”
  叶词觉得自己快要脚离地,这时忽然有人说:“唉呀你个小姑娘杵在这里干什么,跟你对象挤一挤嘛。”
  叶词恼火,哪儿还有位置可以挤?是不是瞎?
  梁彦平打量她,想说什么但没开口。司机开车很猛,一个大拐弯,借由惯性,他把摇摇欲坠的小矮子揽到腿上。
  叶词屏住呼吸,想抱住前面的椅背,手抬起,不料打中前座老头的脑袋,惹来一通责怪:“干什么?!”
  “……”她只得扶住梁彦平身后的椅背。
  空间本就逼仄,这下更加亲昵起来。
  叶词屁股发麻。
  她猜自个儿的脸一定红透了。毕竟八岁以后就没坐过谁的大腿,更别提还是个血气方刚的清俊男人。
  “你手没事吧?”她尴尬得快要原地去世,必须说点儿什么掩饰心跳。
  梁彦平那双眼睛又深又黑,鼻梁高挺,嘴唇红红的,看上去很软。下颚瘦削,漂亮的喉结像小山尖。
  离得近,他一看过来,叶词浑身不对劲,呼吸都不会了。
  “没事。”
  要命……叶词悄悄咽一口唾沫,盯着别人箩筐里的鸡,转移注意力。
  梁彦平也别开脸,望向灰尘遍布的玻璃窗。
  没过一会儿,叶词不确定地询问:“我,我重吗?”
  梁彦平不理解她怎么会突然担心这个,思忖片刻,踮起脚后跟,把腿上的她轻轻抬起,接着稳当放落,就这么掂了掂分量:“不重。”
  叶词脑子轰地一下,耳朵烧如烫铁,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紧张得仿佛会晕倒。
  老天,怎么会有人一本正经地调情呢?要是轻浮倒好应对,偏偏他衣冠整洁,表情冷淡。
  浑浑噩噩一路,到县城,叶词起身脱离煎熬,他们各忙各,在车站分道扬镳。
  梁彦平去县医院拍片,医生说骨头长得很好,再有三周就能拆掉石膏。
  再过三周,他就要离开喜塔镇,回去上课了。
  从医院换完绷带出来,梁彦平坐车到县里最大的百货商场闲转。他不是喜欢逛街的人,但忽然想买东西。一楼电器热销,白酒紧俏,黄金,珠宝,化妆品,最贵的位置,全用来赚女人的钱。
  梁彦平经过柜台,看见一条钻石项链,纤细精巧,吊坠桃心形状。他不懂钻石,但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他想象戴在叶词脖子上的模样,可惜扫了眼价格,囊中羞涩。
  说到底还是穷学生,能力有限。
  不过只要给他几年时间,三十岁之前出人头地,想送什么送不起呢?
  梁彦平丝毫没有钱夹薄薄的局促窘迫,更不知道自卑两个字怎么写,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第9章
  ◎(95/02)走两步亲三口,缠得可紧。◎
  回到喜塔镇,刚进家门就闻到一股刺激的气味,香香臭臭,异常古怪。
  外公拎着菜刀出来:“叶词拿了只榴莲,全身都是刺,好容易切开,手掌都扎流血了。”
  梁彦平看着桌上饱满硕大的果肉,问:“她送的?”
  “是啊,她爸妈在云南买了一箱榴莲寄回家,我还没吃过这玩意儿呢,味道太冲,刚才差点吐了。”
  梁彦平放下手里的塑料袋,里边几样日用品,重点是一盒进口酒心巧克力。
  钻石买不起,巧克力也能让人高兴的吧。
  “正好,”梁彦平递给外公:“甜食女孩儿应该喜欢。”
  老李头看那包装精致,挺高级的样子,送人拿得出手:“行,就当回礼。”
  说着去对面敲门。
  不一会儿叶词的声音传来,闲谈两句,刻意提高嗓门,乖巧地喊:“谢谢彦平哥哥!”
  以前几时喊过他「哥哥」?在长辈面前倒很会装,难怪老人家都喜欢她。
  这夜毫无预兆停电,满城漆黑,叶词打手电筒过来借蜡烛。
  “李爷爷呢?”
  “在外面打牌。”
  “停电了还打?”
  “可能快回来了。”梁彦平拉开电视柜下的抽屉,一堆杂物,没有看见蜡烛的影子。他拐进厨房,储物柜里也没有。
  叶词说:“会不会在他房间?”
  梁彦平说:“你在这儿等等。”他穿过天井上楼,谁知叶词依然紧跟其后,并未听话留在原地。
  梁彦平问:“你是不是怕鬼?”
  “不要说这个。”
  他走在前面,身影高大,衣服上有肥皂洗过的清香,长柄手电筒射出圆圆的光圈。
  幽暗中两人前后爬上阁楼,木梯嘎吱作响。
  外公屋里一无所获,叶词提议:“要不出门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电。”
  夜风微凉,繁星密布,梁彦平很久没见过这么多星星。两人并肩走在狭长窄巷,放慢脚步。
  一条黄狗经过。
  叶词调整手电筒的光圈,忽然说:“你以后别乱买东西。”起初她声音低低的,像是不确定要不要说出后面的话,但很快语气转为随意:“巧克力不能随便送人的。”
  梁彦平看她一眼:“是吗?”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叶词深吸一口气,抿唇瞪他。
  梁彦平眉目隐含些微戏谑,一种微妙的愉悦使他忍不住继续逗她:“你以为我送巧克力是什么意思?”
  叶词:“你觉得我以为什么意思?”
  这下换梁彦平愣住。
  叶词得意,扬起嘴角偷乐。
  梁彦平没再言语。
  蟋蟀鸣叫不绝,观音兜与马头墙像漆黑的剪影,比黑夜的颜色更深。
  叶词打量他的侧脸,视线慢慢落向胳膊,好奇道:“你怎么洗头呀?”
  梁彦平抬起另一条胳膊:“我还有这只手。”
  叶词说:“明天有空,我帮你洗头吧。”
  “好啊。”
  他应得太快,以至于叶词诧异两秒,低头琢磨,心里暗暗欢喜,过一会儿又问:“你知道沙河古村吗?坐车大概四十分钟……”
  她带老外去玩,其实景色寥寥,有一条裤衩似的瀑布,还有一座宏伟却残破的古寺,几座巨大佛身稳坐正殿,无人供养,风沙拂地。
  不等叶词说完,梁彦平打断:“找时间一起去转转?”
  叶词又愣住,嗯一声:“好呀。”
  他们聊了一路。
  那天晚上梁彦平看见二楼窗户透出幽微烛火,一灯如豆,少女模糊的影子忽隐忽现,也许她准备睡了,也许还在摆弄什么东西,每夜都是如此。
  这场景让他印象极深,以至于后来对窗户和灯影产生微妙的情结,容易记起喜塔镇的夏天,迷梦一样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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