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系列的新政,侵犯到了世家的诸多利益,朝中多有不满之声,沈兰心里怎能不担心?
她坐在书房里,不知何时伏在案上睡着,直到书房的房门敲响,她才恍然惊醒起身,意识朦胧地道了声,“进来。”
“郡主,东澜王来找您呢。”锦书推开书房的门进来,见沈兰竟然伏在案上,忍不住责备道:“您怎么趴在桌上睡了?里间不是有收拾好的卧榻吗?”
沈兰讪讪一笑,“我忘了,娜莎公主怎么样了?”
“她醉的厉害,现在还没醒呢。”锦书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小丫鬟将洗漱的东西端进来。
沈兰走过去,简单洗漱了番,道:“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东澜王呢?”
“在门口呢。”锦书向门外抬了抬下巴,笑嘻嘻地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锦书老早就看出荀瑾对沈兰的心思了,对他总是比较热切。
沈兰本以为荀瑾在郡主府的正厅里等着,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己的门外,她刚才还慢慢悠悠地洗漱着,让他在外面等。
她幽怨地瞪了锦书一眼,只好仓促着走了出去。
荀瑾就在门前的朱红廊子里,一袭金墨团纹锦袍,衬得他身姿如玉,矜贵不凡。
听到沈兰从门内出来,他回身看了过来。
平日里两人相处坦然,昨日确定下“假”情人的身份后,却让他有些拘谨局促。
虽然是假的,可他的心是真的。
言多一寸,他怕冒犯。
言少一寸,他又恍惚。
心里万般的话,最后也只氤氲成了两个字。
“兰娘……”
沈兰却是坦然一笑,“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事吧?”
“羌王呼延勒到了青夏城,你身为青夏郡主应该宴请招待,宜早不宜迟。”荀瑾道。
当然,荀瑾更希望的是,今日就在呼延勒的面前确定他们两人的关系,绝了他的心思。
沈兰点头,“那就今日吧,我去让人安排。”
“你昨日一夜没睡吧?”荀瑾昨夜听到了沈兰的哨声。
他曾经给过沈兰一个玉骨哨,可以传音。
后来,沈兰又找他帮忙特制了一个。
为承渊而特制。
他听到那个哨声,就知道沈兰找了承渊来。
方才,他也听到了锦书的话。
此刻看着沈兰微微泛青的眼睛,荀瑾心里心疼不已。
她总是如此,为很多事情殚精竭虑,却从不考虑她自己的身体。
“你歇息吧,宴会的事交给我来办。”
沈兰望向荀瑾那双她一直觉得漂亮得恍如星辰的眸子,而现在,这双眸子里满满的映着她的身影。
一时间,沈兰的心里仿佛温水满溢,她走到荀瑾面前,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握起了他的一只手。
他的手温暖得刚刚好,沈兰在他的指背轻轻一吻。
渊毒日常不过的吻手礼,在燕国却是如此暧昧嘶磨。
“谢谢你。”
她的心里同样也有千万句话,但最终只化为了这三个字。
荀瑾瞬间仿佛被幸福的浪潮席卷,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如果不是眼前人指尖的冰凉如此真切,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反手抓住沈兰的手,如此真真切切的触碰到她,“兰娘……”
顿了顿,荀瑾喉结滚动了下,试探地道:“这……是在做戏吗?”
沈兰第一次看到荀瑾这个模样,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她不禁唇角扬起一笑,故意逗弄他,“是。”
“宴会就劳烦你了,我先去歇息了。”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又回了书房之中。
直到沈兰进了屋子里,荀瑾的手还僵在那里,好像其中还留着沈兰那清清冷冷的温度。
荀瑾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沈兰的手抽回的时候,顺带着拿走了他怀里的那颗心。
而她,只是短暂的,爱了他一下。
可想到刚才的那一个瞬间,他那空落落的心里又灌满了甜蜜。
“王爷,您怎么还杵在这儿呢?”锦书忙活了一番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荀瑾还痴痴的站在那,忍不住戏谑地调笑。
荀瑾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刚才沈兰冰冷的手,有些痴痴地对锦书道:“锦书姑娘,兰娘的手冷,给她热个汤婆子。”
第124章 昭昭
为了准备宴会,郡主府内上上下下从上午就开始忙活。
刚一过酉时,荀瑾便已带着呼延勒与呼延玉赖兄弟二人来到郡主府前,沈兰与娜莎、斯恩在门口迎他们。
时隔四年,再一次见到呼延勒兄弟二人,在场众人的身份与与立场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呼延勒那充满野性的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沈兰,毫不掩饰侵略一般的占有欲.望,“沈姑娘,好久不见。”
“须臾十年,羌王您还是风采依旧。”沈兰不卑不亢地看着他,脸上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呼延勒身后的呼延玉赖走上前,向沈兰躬身行了一礼,“沈姑娘对玉赖的救命之恩,玉赖永生难报!”
沈兰打量起眼前的呼延玉赖,四年前那个在渊毒被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少年。
他的皮肤和呼延勒一般都是麦蜜色,五官尚余稚嫩,那双清亮的眸虽不似呼延勒那般锋利,但亦被风霜磨砺得十分明锐,颇有几分草原雏鹰的模样。
“玉赖王子过誉了,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真正在渊毒照顾你们的人,是娜莎公主殿下。”沈兰回应道。
一旁的娜莎看着呼延玉赖眉眼温柔,“玉赖王子,你可还记得我?”
呼延玉赖道:“当然记得,在渊毒时,多亏公主殿下帮忙,玉赖与母亲才能够衣食丰足,不受人欺辱。”
他对沈兰神色感激,但提及娜莎时,语气却淡淡。
虽然娜莎相对沈兰来说,的确帮助他们更多,但娜莎是渊毒人。
呼延玉赖在渊毒受尽了欺负,他恨渊毒,恨渊毒的每一个人。
不过此刻,在表面上,他依旧做足了礼貌。
“玉赖王子在渊毒时的确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受了很多不该有的委屈,这真的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娜莎的神色诚恳,但却引起了呼延玉赖的不适。
他脸色有些僵硬,“现在是在燕国,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了吧?”
沈兰看出他对娜莎的排斥,忙站出来打个圆场,“好了,咱们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众人一同向宴会的花园走去。
娜莎亦感觉到刚才气氛的微妙,小声地对沈兰道:“要不我和斯恩还是先走吧?”
“不用。”沈兰对她温柔一笑。
渊毒与羌国是邻近国,总还是需要缓和一下关系的,这场宴会其实是个好机会。
呼延玉赖虽然排斥娜莎,但相比于其他的渊毒人来说,娜莎对他和他的母亲终究是有恩的。
想要缓和两国的关系,娜莎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边小声私语,呼延勒却是大大方方地看向斯恩,“斯恩公爵怎会突然到燕国来?”
当初西羌与斯恩的领土接壤,呼延勒与斯恩也算是老熟人了。
“我奉女王之命出使燕国,来了解了解燕国的风土人情而已。”斯恩公爵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虽然表面上是一个漂亮的花孔雀,但终究也是一个成熟的政客。
面对羌国这个敌人,斯恩并没有把渊毒如今的情况如实相告。
“看来女王的野心已经飞到燕国来了。”呼延勒嘲讽地道。
斯恩不以为然,回道:“渊毒是和燕国友好交往。”
呼延勒嗤笑一声,并不相信斯恩的话。
他太了解那位渊毒女王了,那个女人只有无尽的欲.望与野心,强迫着臣民百姓为她征伐,搞得民不聊生。
宴会在花园赏厅轩内。
青夏的风景虽然寥寥,但郡主府的花园如今却是满园春色。
众人各自落座。
小小花厅之中,却集合了三国身份尊贵的贵客,座次不好安排,便未分主次,围了一个方圆。
沈兰左边娜莎,右边荀瑾,对面呼延勒。
斯恩公爵紧随坐在娜莎身旁,呼延玉赖在呼延勒的另一旁。
郡主府的下人依次上菜,皆是燕国本地的风土美食。
如今正是燕国内地的青梅季节,宴席上还特备了青梅酒。
呼延勒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尝不出半点的酒味,他咂摸了一下嘴唇,抬眸望向对面的沈兰。
虽然他很满意这个一抬头就能够与沈兰四目相对的位置,但是,这也太远了。
这是整个宴席里,距离沈兰最远的位置。
相比之下,那个东澜王的坐席,就在沈兰的咫尺之间。
“沈姑娘,听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在忙于燕国女皇的新政,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呼延勒还没有开口,呼延玉赖就有些忍不住了。
对于这个将羌国从苦海之中救出来的女子,他打心底里的崇敬,正如他崇敬自己的兄长那般。
在他的心里,沈兰就是他们羌国命定的王后!
沈兰淡淡一笑,“我的身边有很多的朋友,府上也有这么多人,怎么会是孤身一人?”
“我是指,您的婚姻大事。”呼延玉赖直接挑明道:“您至今还未成婚,不是吗?”
“我的确还未成婚,不过,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只是我不想成婚而已。”沈兰道。
呼延玉赖怔了怔,不由暗暗看了眼呼延勒,他沉吟了下,又看向沈兰问道:“并不是没有合适的人……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已经有未婚夫了吗?”
沈兰扬起唇角,笑着道:“我有一位情人,虽然并未成婚,但我们心心相印。”
‘心心相印’四个字,恍如蜜糖一般,在荀瑾的心房里化开。
呼延勒的脸色却变得无比僵硬,他蹙眉看着沈兰,声音微梗,“他是谁?”
沈兰对上他的眸子,温柔轻笑,“羌王,这是我的私事。”
她的眉眼在笑,但言语里却是遥不可及的疏离。
呼延勒觉得她更加遥远,无法触及。
呼延玉赖却忽然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吗?恕我冒犯,沈姑娘您并不像是拥有情人的女人,也许,您是为了不让别人插手您的婚事,所以编造出来这么一位人物?”
他这话,直白又有些冒犯。
但他年纪小,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便让人多了几分容忍。
沈兰笑道:“玉赖王子觉得,拥有情人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呼延玉赖脱口而出道:“就像渊毒女王那样。”
对于那个情人遍地的渊毒女王,呼延玉赖厌恶又轻蔑。
羌国虽然不想燕国这样对女子的规束那么重,但一个女人同时拥有很多个情人,亦是他们的观念所不能够接受的。
更别说,他们对渊毒女王有着深刻的仇恨。
提及渊毒女王,呼延勒心里有那么一瞬间,他倒希望沈兰能够像渊毒女王一样心悦于他。
哪怕只是始于外表。
沈兰听出玉赖的言外之意,礼貌地笑道:“我只是一个郡主而已,当然远远不及渊毒的女王陛下。子虚乌有的猜测不需要自证,我的那位情人真真切切的存在于这个世间,而且他就在我的身边。这世上除了女皇陛下之外,没有人能够插手我的婚事,而女皇陛下也非常尊重我的个人意愿,我并没有理由编造出一个虚假的情人来。”
一旁的荀瑾听着她言之凿凿的宣告,案席下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
如果这个世上有幸福存在,那它就在此刻,就在沈兰的言语之中。
他想到白日里沈兰在他指背上的轻轻一吻,瞬时间心口仿佛化作了一滩春水,耳根晕起嫣红。
得知沈兰真的已有情人,呼延勒来的一腔热血坠入了冰窟。
之后不管再说些什么,气氛都显得十分僵硬。
不过戌时,便草草结束。
送走了呼延勒与呼延玉赖,斯恩与娜莎也各回了住处,便只剩下沈兰与荀瑾两人。
荀瑾走在沈兰的身旁,两人默默地往她的住处走去,一直寂静无言。
直到来到院子外的长廊,眼看着沈兰就要回去了,荀瑾终是没有忍住,“兰娘,你刚才的那些话,真的只是在做戏吗?”
沈兰顿下脚步,看向荀瑾,唇角扬起,“不是你说要做戏的吗?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是不是把他们都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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