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开门见山,将委托书递给她,但接过来时,她发现下面还垫了一份文件,标题是“监护权移交书”,上面牵着S3的印记,将她的监护权转移给公国。
抱着两份文件,风瑟沉默许久,问:“他在哪里?”
校长愣了一下,说:“执政官出公差,不能再实行对你的监护责任,所以转交给公国。”
“他去哪里出差了?”风瑟合上文件飞起来道,“我去找他。”
他怎么能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随手转交给别人,风瑟把文件还给校长,悬在她面前恳切地问:“请您告诉我,他去哪里出公差了。”
“这……”校长捏着文件,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这我并不清楚,我只是负责传达执政官们的意思,接收你回学校。”
“那执政官们知道吗?”风瑟问她。
“应该知道,”校长五指收紧,撑出一个笑容道,“但他们公务繁忙,而且事情已经决定,你去找执政官们也很难改变,不如今天就跟我回学校吧,宿舍有已经准备好了,我帮你收拾东西。”
校长站起身,风瑟却撤开身形,“不要,”她拍拍翅膀往外走,“我要去公职大楼,问个清楚。”
“快到下班时间了,来不及的,”校长伸手去抓她的翅膀,她闪身一躲,歉意地道:“今天不能招待您了,您可以在这里休息,也可以随时离开。”
眼见她飞出公寓大门,校长着急道:“你去了也没用,执政官已经被送进监牢了!”
这一声总算止住了风瑟的动作,她转身疑惑地回看校长:“监牢?他为什么会在监牢里?他刚研制出基因修补剂,也应该是公国的英雄,受到嘉奖才对啊。”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去公职大楼问也没用,先把同意书签了吧,我带你回学校。”校长神色躲闪,似乎不想多说,也可能她只知道这么多,“你还是宝宝,独居无法接受到合理的照顾,还回学校一切都会好的。”
校长将文件和笔递向她,尽可能地劝说着,但落在风瑟耳朵里却如同宣告一般,告诉她:S3再也无法回来了。
“不,”风瑟推开文件,转身出门,“我不会签得,我要去问个清楚!”
……
“请你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要找执政官,或者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什么时候下班,我在这里等也可以。”公职大楼军务部办公区域,风瑟披着落日余晖,翅膀躁动地拍打着空气,语气恳切。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要见执政官请去办公大厅登记,如果您的请求合理,他们会安排您与执政官通话。”她面前的军人无奈地指着大楼的公共区说,“我只负责值守。”
“可去那边要等一周以上,而且还不一定能见到执政官。”风瑟回望乐言冷清的公共区,现在是下班时间,那边已经没什么人了,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去了大概也没用。
校长对S3的事言辞含糊,如果可以直接说的话,也不需要她这个中间人来了,去公共申请,很可能只会得到同样的说辞,甚至可能什么也没有。
只有当面见到负责军务、警务的执政官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收回视线,风瑟放出一缕精神力,歉疚地道:“对不起。”
军人不解,她沉下蛋壳,细密的精神力刺入他和同伴的脑域,趁他们失神的空挡,闪身飞进了军务部。
大厅爆发出尖锐的警鸣,厅内所有军人拔枪指向风瑟:“停下你的动作!”
无数黑黝黝的枪口对着她,与她闯入地球号主脑机房的一幕何其相似,但她只是翅膀缩了缩,就重新扩展开来,旋身飞入更深处。
军务执政官刚处理完今天的公务,伸了个拦腰,整了整衣角的褶皱,起身下班。
刺耳的警笛毫无预兆地想起,她神色微凛,手按在腰后的枪托上,高声询问外面的秘书:“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报告。”秘书颤声回道。
公职大楼自建立以来,这样的鸣笛声恐怕从未有过,军务执政官推门出来,命令秘术道:“站在我身后。”
犹豫片刻,秘书抓起办公桌上的背包就躲了过来,军务执政官松了口气,迈着谨慎的步伐缓慢向前,一路上都是部门下属,站在走廊上身躯紧绷,一见到她就自行让开前路。
她逐渐靠近事故的中心,但似乎也引起了事故中心的变动。
一道回旋不定的风声忽然飞驰而来,军务执政官毫不犹豫拔枪射击,击中了袭击者的某一部分,然而风声只是一顿,紧接着擦过她耳边的碎发,砸到了身后的地上。
秘书扯着她的袖子尖叫,她拍拍她以示安抚,同时以眼神制止部下们过度警惕的行为,转身看向那位入侵者。
弱小的身躯不便行动,只能依靠震动的翅膀将她抬离地面,军务执政官眼神一顿,随即划过一丝哀悯,“你是来找我的?”
“是……”风瑟捂着翅膀,子弹并未在她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可从动作来看,依然给她带来了不小的伤害,“我想问您关于S3的事。”
军务执政官看了眼聚集而来的人群,收起枪,低身去捞她的身体,她翅膀一颤,侧身躲开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回办公室,”军务执政官仍旧保持着伸手的动作,耐心地问,“你还能自己走吗?”
“嗯。”风瑟展开翅膀,缓慢扇动着。
见她确实无碍,军务执政官收回手,交代其他人下班,便转身走向了来时的路,风瑟翅膀一高一低地跟在她身后,逐渐远离了人群。
“你想知道什么?”军务执政官闭上 办公室的门,颇为郑重地看着风瑟。
风瑟轻轻揉按着受伤的翅膀,直白地问,“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进监牢。”
闻言,军务执政官眼眸一低,“你可能并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停顿了一下,她接着道,“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追溯幼化症的源头,每个星球都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从中找到了令人吃惊的线索。”
“这都多亏了你和另一位实习生在X星发现的地下实验室。”她道,“类似的实验室遍及公国的星球,每一间都有着相同的建筑构造,年代无法考证,但里面留存的实验废弃物和资料告诉了我们它的主人是谁。”
军务执政官看着风瑟,一字一顿道:“是每一任科研执政官,他们想方设法逃过丧葬公周,隐藏在这些实验室里,做着危害克莱尔公国的实验。”
“不是的。”风瑟否认道,她翅膀蜷缩,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他没有危害克莱尔公国,他研制出基因修补剂,拯救了受幼化症折磨的克莱尔公民,还有你们,你们不应该送他进监牢。”
军务执政官无声呼出一口气,落在风瑟身上的目光锐利逼人,“即便他让你脱离公国正常的养育轨迹,落在回收星球R星,资源稀缺,基因变异,危害公民安全,破坏公国秩序,你也认为他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风瑟不禁瑟缩了下受伤的那只翅膀,但随着执政官的话语展开,她重新舒展开翅膀,说道:“可我不是克莱尔公民。”
“我从联盟降落到R星,现在的样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她拉开翅膀,微小的智环圈在上面仿如一个装饰,“智环是我在R星获得的,跟克莱尔公国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可能需要对你进行心理疏导,你对他的依赖太严重了,”军务执政官强硬道,“今天的会面到此为止。”
她打开办公室门,看向风瑟,示意她离开。
“我没有说谎,”风瑟道,“我确实来自联盟,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找科林和糖果,他们是我在联盟认识的仿生人,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冒险进入钻石星群,进入克莱尔公国。”
“可我拿出的罪名都是他亲口承认的!”军务执政官捏着门框的手青筋浮起,似乎正在忍耐着什么,“证词和所有线索严丝合缝,我也没有办法罔顾事实说他无罪。”
空气瞬间凝滞,风瑟呆在原地,日落将她的蛋壳染得灰暗沉闷,仿佛一座石雕,直到办公室外吹来的风拂动翅膀,她才渐渐回过神来,发出的声音再没有先前的坚定,带上了一丝哀求:“我能见见他吗?”
“我会尽快为你安排。”军务执政官叹道。
“谢谢。”风瑟失神地道。
三天后风瑟收到消息,来到了军务部的监牢。
回字形的建筑格局,中间圈出一片小广场,风瑟停在广场边的青柏树下望着前往的建筑体。
建筑体上不见任何强制性的隔离设置,一扇扇窗户里窗帘或开或拉,有的窗台上还摆着花瓶、盆栽之类的东西,与其说这是一座监牢,不如说是一座临时性的公寓。
S3在这里想必也不会受需要苦,风瑟心下轻松许多,收回视线,专注地望着电梯方向,等候公职人员带他下来。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中水汽很重,风瑟翅膀上也郁积起了水珠,湿漉漉的不是很舒服,她抖了抖,就听“叮”的声,电梯打开,她也顾不上水珠了,翅膀一拍就飞冲上去,却在看清电梯内搭乘人员的瞬间回落下来。
“他没跟你一起下来吗?”风瑟轻声问道。
公职人员孤零零地走出来,摇了摇头道:“他不肯见您。”
“为什么?”风瑟不解,“为什么不肯见我?”
“他说该说的都已经跟您说过了,没有再见的必要。”公职人员如实转述道。
风瑟委屈地垂下翅膀,“可我还有话没有对他说。”
“抱歉,”公职人员道,“尽管他是嫌疑犯,我们也不能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水汽集结成雨,风瑟翅膀上的水珠与滴落的雨水融合坠落地面,“吧嗒”打在地上,洇湿一片,“那你能不能告诉他,他不来见我,我就在这里等他,他一直不见,我就一直等。”
她声音满含倔强,公职人员眼神微动,点点头道:“这不违规。”
风瑟瑟缩在清白树下,雨水顺着青柏枝叶打落,她两只翅膀搭在蛋壳上方充当避雨之物。
空中乌云笼罩,时间流逝恍惚被拉得极慢。建筑体的窗格内渐次亮起灯光,她仰望着高大的楼梯,一扇接一扇地看过去,期望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才再次打开,是刚才的公职人员,依然独自一人。
“他肯见我了吗?”风瑟小心翼翼地问。
公职人员撑起伞走到青柏树前,“下班时间到了,我顺路送您去车站。”
他朝她伸手。
风瑟沉默了一瞬,问道:“我能留在这里吗?”
“以您的年纪,现在该回家休息了。”公职人员道。
“那明天还可以来吗?”风瑟又问。
“一般情况下,这里不允许非相关人员进入。”公职人员向前一步,伞沿无意间勾到了青柏树的枝叶,枝头凝聚的水珠动荡间坠落,尽数泼洒在了风瑟身上。
“抱歉。”公职人员一愣之下,要帮她清理。
风瑟下意识缩到青柏树后,只露出一个蛋壳尖尖:“谢谢你,但我还不想回去。”
见状,公职人员只得收回手,指了指远处的值守亭说:“树下不安全,那里可以避雨。”
“嗯。”风瑟应了声,却完全没有动作。
顿了顿,公职人员留下了一句话,便撑伞步入雨中:“他的房间能看到那里,看不到这里。”
值守亭位于广场中央,位置上确实要比楼下要好得多,风瑟蛋壳闪了闪,缓缓飘去。
高楼上,S3看到这一幕,摊开的书页终于翻过一张,视线落在下一页的开头。
“既然担心她,为什么不见她?”军务执政官坐在他身后,手里把玩着一把□□,漫不经心地道,“她可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的孩子。”
“见与不见,有什么分别?”S3反问道。
“没有分别,又为什么不见?”□□回到手心,话题也回到原点,军务执政官起身踱步至窗前。
漫漫细雨钻入阳台,打湿了书页,S3却浑然不觉,军务执政官侧目,“啧”了声,劈手抢过书道:“看不进去就别看了,去见她。”
“最近联盟在和公国交涉接回她和另外两名仿生人,以后就算公国的审判结束,你没有被判死刑,也再见不到她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会走的。”S3道。
“你看她会不会走!”军务执政官冷哼一声,拿着他的书就走,顺便把优待给他的其他书也全都收走了。
没了书,S3就静静坐在窗前,看着值守亭屋檐下躲雨的风瑟。
四周楼梯的灯光渐渐熄灭,值守亭内始终亮着,值守员开门邀请风瑟进去,她摆了摆翅膀似乎说了什么,值守员便开着门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她始终留在屋外。
雨水打湿她的翅膀,她甩了一甩,却似乎没甩好,反倒甩了自己一身,又开始甩动蛋壳,S3嘴角不自觉弯起,在察觉到后又立即放下,回头看向书桌,原本放在桌面上的书早已被收走,他视线飘无定点,转着转着又落回了值守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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