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易满身戾气的飞奔过去,他扯开那个还想再踹第二脚的男人,如同一尊煞神一样挡在自己家门前,眉眼锋利尖锐,再也看不见了往日里的平和清朗。
“你干什么?!”
“我艹!”那男人三四十岁的样子,一时不察直接被杨时易扯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后恶狠狠地盯着杨时易发出一声咒骂,随后抬手就想打人。
“杨时易!”
丛萱被眼前的发展彻底吓到,她几乎是完全出自本能的,冲上去挡在了杨时易跟前。
“啪”一声脆响,所有人都安静了。
丛萱紧紧捂着自己的脸,那里已经完全麻了,甚至有那么一刻,丛萱觉得自己脸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完全相反的,脑袋里却像是装了一台断了线的老旧电视机一样,不断发出嗡嗡嗡般没信号一样的噪音。
嘀嗒,嘀嗒。
有温热的液体从丛萱鼻子里流出,一滴滴落到了丛萱捂着脸的手上,她茫然的拿开手去看,一抹猩红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杨,杨时易。我,我流血了。”
她愣愣的抬头,然后就看见了杨时易惊恐、紧张又几近崩溃的表情。接着,她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
丛萱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杨时易沉默地站着,眉眼下垂,嘴唇紧抿,像是要哭的样子。
丛萱就笑着瞧他:“都多大了啊还哭呢?来,告诉我你怎么了,姐姐帮你出气啊?”
杨时易好像是笑了,只是笑得有点不好看,他对丛萱说了一句话。
丛萱听完,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杨时易!”
“我在。”
声音微沉还有些哑,却在瞬息让丛萱高悬紧张的心情平复。她动了动脑袋,去看声音发出的方向。
杨时易就坐在她旁边,眸色沉寂暗淡,却在和她对视的那一刻,又浅浅闪出光来。
“你终于醒了。”杨时易说。
丛萱唇角动了动,原是想扯出一个笑,结果笑没扯出来,人却差点疼哭。
左半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拿开水烫过了一样。
她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碰,伸到一半手腕被杨时易握住。
“别碰,刚抹了药。”他说。
丛萱对上杨时易内疚压抑的视线,刚才发生的事像万花筒一样开始一幕幕在她脑中闪现。
一群人,踹门,对峙,被打……
她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揪起来,问题像倒豆子一样一个接一个蹦出来:“他们是谁?我们这是在哪儿?我,我刚刚怎么了?”
杨时易按下丛萱忍不住乱动的手,温热的体温通过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慢慢安抚下丛萱焦躁不安的心情。
等丛萱稍稍冷静下来,他才开口:“他们就是一群闹事的,找错人了。我们在你家,这里是你的卧室。你没事,就是晕血了,现在我妈妈和你爸妈正在和那群人谈话。”
杨时易的语气温和平静,有条不紊,像是自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一样,短短两句话就将丛萱所有不安的思绪全部抚平。
不安没有了,随之涌上来的是浓浓的后怕与委屈。
“杨时易,”她皱巴着脸,“我脸好疼啊。我会不会毁容?我的鼻子是不是被打骨折了,要不然怎么会流血?”
“我不管杨时易,我的脸你必须负责,以后你要天天给我上药,我自己是肯定不会上的,就让你上!”
声音娇蛮,带着耍无赖的劲儿。
杨时易本来还因为她喊疼而担心愧疚,听完她剩下的话又忍不住失笑。
“好。我一定负责。”他嘴角翘了下,哄她。
丛萱这才满意,不再装模作样的哼哼了。
-
“三十万?!”
孟秋震惊地看着坐在沙发对面的男人,声线不稳道:“不可能!我们拿不出来那么多。”
“拿不出来?”那男人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拿不出来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啊。”
“白纸黑字,甚至这上面还有那臭不要脸的指纹画押,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说不赔!”
孟秋一下子面如土色,“不,不能去法庭。”
她的儿子马上就要中考了,在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更别提杨成做的是这样肮脏见不得光的事。
不!她不能让儿子就这样被杨成毁掉。
孟秋狠狠咬住嘴唇,最后像是狠心做下什么决定似的,厉声道:“我赔。但你们得给我时间,我得去凑钱。”
“最重要的,你们不能去找我儿子的麻烦!如果耽误了我儿子中考,我绝对不会拿出一分钱!”
“行行行。”那男人不耐烦道,“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必须看到钱。不然……”
那双邪恶肮脏的眼睛猥琐的眯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孟秋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美事,很恶心地笑起来:“你就赔给我当我的婆娘吧,哈哈哈哈。”
那人大笑着走出了门,挥了挥手带着他来时一块跟着来的几个男人一块走了。
孟秋一个人站在屋里,嘴唇煞白,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最后她一把拿起沙发上的一个小型抱枕,疯了一样开始在沙发上掀打、撕扯,发泄着自己的无助和痛苦。
等她终于力竭,才再也忍不住的捂脸放声哭了起来。
杨时易到家时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氛,他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正背着他拖地的孟秋,很冷静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孟秋依旧没转身,卖力的拖着地,她微微喘着气,说:“没事。锅里留着你的饭,你快去吃,吃完赶紧睡觉去,明天还得上学呢。”
杨时易默了声,目不错珠地盯着她,没动。
良久,他问:“是因为爸爸吗?”
这次,孟秋终于停下动作了。她慢慢转过身,眼皮已然红肿。
她知道杨时易的性子,他心思重,搞不懂的事就算大人不告诉他,他也会想自己的办法去弄明白。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她不能让杨时易分心。
于是,孟秋“嗯”了一声,给了杨时易想要的答案:“你爸爸他,在外面欠了钱。”
“跑了。”
她以为杨时易会震惊、会痛苦。可完全相反的,杨时易的反应很平静,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样。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下一秒一步上前轻轻抱住了孟秋。杨时易的个子已经很高,可以把孟秋整个人都拢进怀里,于是幼时孱弱单薄的肩膀此刻成了孟秋最坚实可靠的堡垒,可以帮她抵御外界的一切攻击和摧残。
杨时易的声调很轻,却有力量。他说:“以后,还有我在。”
只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孟秋早已忍下去的眼泪瞬间再次决堤,原本已经冷寂绝望的心也再次有了安慰和温度。
都值了,一切都值了。
孟秋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好儿子。”
第20章 失联
丛萱的脸肿了好几天, 那几天上课她都是戴着口罩的。
赵文晴心疼坏了,好几天大鱼大肉的做着,杨时易也每天都来她家里准时给丛萱上药, 她的其他同学也每天对她嘘寒问暖。
丛萱被他们照顾的太周到了,那一阵子像是被泡在了蜜罐子里一样, 独立思考的能力也变得迟缓, 每天只觉得一切都好,根本没察觉一点别的异常的气氛, 自然也没察觉杨时易日复一日的沉默。
时间匆匆过, 转眼间,就到了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因为中考近在眼前,所以这个周末还要继续上学。
丛萱把自己之前做过的、整理在一起的物理卷子拿出来,挑着几张大考时候的卷子看上面的错题,想在考前最后磨一磨枪。
“杨时易, ”丛萱道, “我妈妈说了, 等中考完会给我买一个手机, 到时候还会给我办一张电话号码。等我有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第一个就告诉你。”
杨时易正在刷题,听见丛萱的话,眼神微动, “好,到时候我一定会保存好。”
丛萱笑起来,又问:“你呢?你买手机吗?”
现在智能手机已经变得非常流行,大点岁数的孩子几乎人手一个。
“我再说。”
杨时易话有保留, 他的自尊心让他没办法告诉丛萱他家里现在的情况,孟秋告诉他杨成欠的钱大概有十五万, 目前借借补补已经基本还清,但或许是出于愧疚,杨成躲在外面还不敢回来。
他信了,但还是隐约觉得孟秋对他或许还有所隐瞒。
“那好吧。”丛萱心里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但很快她想到什么,眼睛又亮起来,“杨时易,你如果不买手机的话,那就办一个手机号呗,到时候插到你妈妈手机里就能用了!手机号码不贵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而且那样的话,我们不见面的时候就也可以打电话说话了。”
杨时易一顿,他看向丛萱,丛萱正努力装着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但白皙的脸颊上却赫然飞着两团红霞。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同时心里也有些无奈——两家离得那么近,怎么就会有不见面的时候了呢。
但再无奈,他也还是应了丛萱。
那天放学回家后,杨时易就和他妈妈提了这事,想让孟秋有空陪他去当地的营业厅一趟。
原因无他,他们年龄不够,办手机号需要家长陪同。
孟秋当时正在屋里打包衣服,听见杨时易的话时手里的动作有片刻停顿。
大概过了几秒,她才直起身,笑道:“不用办新的,你直接把妈妈的手机号码给了丛萱吧,妈妈刚好想换一张新的流量多一点的电话卡。”
杨时易没怀疑,点了头。于是这事就这样落定,第二天,他就写了张纸条,上面记着那个手机号码给了丛萱。
丛萱当时拿着那张纸条笑得眼睛都弯了,杨时易在旁边心里也有些淡淡的兴奋,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那张电话卡自始至终就没有派上用场。
-
丛萱到处都找不着杨时易的那天,是6月23日,在中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好不容易熬到中考结束,迎来了一个既没有作业又时间很长的假期,丛萱激动得中考结束当晚到十二点了都没睡着。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她还拿着她妈妈的手机偷偷给杨时易发短信:
[我现在好兴奋,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发过去五分钟,没人回。
等得久了,丛萱有些意兴阑珊,想着杨时易或许是睡了,干脆明天直接去找他。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家里才开始有了赵文晴起床做饭的动静,丛萱就睁开了眼。实在是激动,一想起放假的事就一点也睡不下去了。
匆匆吃了饭,她简单收拾一下就往隔壁杨时易家里跑,可到了门口,迎接她的却是紧闭的大门。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人也找不到,甚至连赵文晴都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丛萱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一直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想多了。心脏像是被人吊在了悬崖边上,一瞬起一瞬落。
彻底放弃去找杨时易,是在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
532,丛萱的成绩,险险擦边辜宁市一中的录取分数线。
那一刻,丛萱又哭又笑,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她拿出当初杨时易给她的那张纸条,照着上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再次尝试拨打那个在这些日子里已经拨打过无数次的电话号码。
“嘟…嘟…”
突然,有了人声,丛萱眼睛一亮,屏息去听。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the number……”
下一秒,人声消失,丛萱紧紧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垂落。
“杨时易。”她垂下眼,瞳孔黑且空,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很轻却又带着狠意。
她道:“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
三年后,辜宁大学。
日子已经到了九月份,虽是初秋但空气中还带着夏天时的闷热,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即使偶尔有一阵小风刮过来,也是带着热气的。
刚下了最后一节课,丛萱怀里抱着书,和她的室友蒋之愉、李君湘、常年年一起从教学楼出来往食堂走。
丛萱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刷今天的微博,耳朵也没闲着,在听室友们的谈话。
“哎,明天是周六,咱们要不要出门玩啊?”蒋之愉兴奋道。
“干嘛非要周六?”李君湘挑眉,“咱学校附近有个酒吧,去那儿玩的学长学姐们可多了,咱们今天晚上也去看看呗,玩它个通宵。”
李君湘入职了学生会,认识了一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总能知道各种新鲜事。
常年年是个乖乖女,闻言犹豫道:“啊?酒吧?通宵?会不会不太安全?别去了吧。”
丛萱敏锐的听见了“酒吧”两个字,耳朵不动声色的动了动,但却没立刻说话。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她们三个就为着到底去不去,什么时候去开始争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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