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开始热闹的讨论起来,丛萱在座位上就努力维持着表情憋笑,而她旁边的杨时易此时脸上情绪复杂。
片刻后,语文老师点了杨时易的名字:“杨时易,你知道丛萱作文里的好朋友是谁吗?”
语气是真的带着疑惑的,但杨时易看的很清楚,语文老师眼里的“故意”两个字也是真的明晃晃的。
他无奈,只得顶着全班人让他社死的眼神起身,然后,缓慢摇头。
“我不知道。”
杨时易这样回答,面上是一派忍辱负重。
语文老师乐得更厉害了,她摆摆手,放过了耳根已经通红的杨时易:“好了好了,你坐下吧。”
杨时易坐下了,却再也抬不起头了,偏偏旁边的丛萱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崩溃,还在课桌下面拉扯他的袖子,瞪着眼睛不依不饶地问:
“啊?杨时易,你真不知道我作文里的好朋友是谁吗?真不知道吗?真的吗?我太伤心了!我伤心了!”
杨时易简直要疯,他用力夺回自己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衣袖,咬牙低声道:“闭、嘴!”
……
叮铃铃——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来了,杨时易总算可以不用再面对语文老师看他时“慈爱”又“关怀”的眼神,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如释重负。
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他的胳膊肘突然被人推了下,接着,耳边传来丛萱有些冷冷的声音:“让让,我要出去。”
杨时易抬眼看向丛萱,丛萱正绷着脸,目光毫无感情地直视他头顶前方,没往他那里留下一个眼神。他动了动凳子,身后留出了空隙,下一秒,丛萱走出去,她叫了周齐齐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往教室门口走去了。
见着人走远了,杨时易把视线收回来,然后无比无奈地摇了摇头。
——某人又闹脾气了。
和丛萱一起这么多年,杨时易对丛萱的一些小脾气已经不能再了解了。看上去一个大大咧咧什么也不在乎的人,实际上心眼却针尖大小,在面对杨时易时这些小脾气更甚。
眼下这样,杨时易心里十分清楚,丛萱这是在生他说不知道她作文里的好朋友是谁的气了。
写的那么明显了,杨时易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那不就是他吗?
但是!
他可没有一直跟在丛萱身后叫“姐姐”过,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没有!
杨时易在草稿纸上划拉两下自己的笔,划出几道黑色的笔痕。他拄着下巴,开始盘算自己剩的零花钱里面还够不够再给丛萱买一根五元钱的七彩波板糖。
一边盘算,杨时易心里一边不停叹气——惹女孩子生气的代价太大了。
-
明明也没人去刻意说什么,可丛萱这作文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班里,几个好事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问丛萱作文里写的到底是谁。
他们也不是说多么好奇,只是把一个人写进作文里,最后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多新奇、多有面的一件事啊。
丛萱坐在座位上,单手拄着下巴,眉头紧紧皱着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别问了别问了,我后悔写他了。”
杨时易正低头写字的手一顿。
“啊?为什么啊?你那个弟弟惹到你了?”
丛萱从鼻子里“哼”出一个气声,眯着眼睛看了旁边还跟个没事人的杨时易一眼,拉着长腔道:“感情被辜负啦。别提啦,提多了伤心。”
杨时易:“……”
周围的人还想再听丛萱多说两句,可上课预备铃却响了,于是围成一圈的人很快散了。
总算又只剩下丛萱和杨时易两个人,杨时易手指轻轻摩挲刚刚折好的纸条,正想递到两张桌子中间时,他们的班主任进来了。
班主任还是他们小学时就跟着的老师——林书红。
林书红刚进教室,班里就响起了一些小声的窃语:
“第一节 课不是上过数学课了吗?”
“怎么又是数学课呀?”
“……”
林书红拿眼睛在班里一扫,不怒自威,窃语声很快没了,也在这时,大家才看见原来林书红后面还跟着一个长得有些黑的寸头男生。
林书红朝着男孩挥挥手,男孩便很大方地站在讲台上,嘴一咧,露出个小虎牙,声音响亮道:“大家好,我叫徐晓风,双人徐,春眠不知晓的晓,刮大风的风。”
班里的窃语声再次响起来,原来是新同学。
林书红点点头,然后简单介绍了下徐风的情况,把徐晓风安排到了丛萱后面的一个空位置上。
徐晓风个子不算矮,瘦高挑的一个小男生,长着一双大眼睛,皮肤挺黑的,瞧着是挺糙的一个孩子,却爱笑,笑起来就多了几分好看。
他朝着林书红笑着说了声“好的老师”,然后迈着步子走进教室里了。
丛萱看着这位走到自己身后坐下的新同学,这时候她忘了自己刚才和杨时易闹的小别扭了,下意识地去靠向杨时易,小声故意道:“看看人家,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转来这里时做自我介绍时候的样子吗?”
同样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却站在讲台上耷拉着眼皮不说话,跟人家完全两个样。
丛萱想起来初一刚开学军训时教官教过的一句话: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像姑娘。
“噗嗤”一声,她捂住嘴,忍不住笑了。
杨时易拿着纸条的手一顿,他明白了丛萱的意思,脸色霎时有些不太好看。
“你什么意思啊?”
丛萱是个纸糊的老虎,见杨时易明显是不高兴了又认了怂,低着脑袋小声哼唧:“……没什么意思啊,我没什么意思。”
杨时易咬牙,把手里的纸条用力攥皱一把扔抽屉里去了。
去他的和好!
如果说杨时易是块冰,不苟言笑不易近人,那新转来的徐晓风就是火,热情开朗平易近人。不过短短两个课间的功夫,丛萱就和自己的新后桌打成了一片。
徐晓风是从市里转来的,他的书包里有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带着风车的圆珠笔,奇形怪状的橡皮,还有一个多功能磁吸文具盒。
那个文具盒把丛萱迷得不行,里面带着配套的精致小巧的小镜子和小梳子。徐晓风一到课间就会拿出他的小梳子,对着小镜子打理他的寸头,美名其曰“保持形象”。
这一点让丛萱挺无语的,先不说他的寸头有什么好打理的,光说长相,杨时易长得比徐晓风可好看多了,可杨时易都没有那么臭美。
她告诉徐晓风,男生不能那么臭美,爱美是女孩子才做的事情,像她这样的女孩子。
丛萱觉得自己暗示得挺明显的,但徐晓风很明显没听懂,他把小梳子梳得更快,说男生也要好看。
丛萱瘪了嘴,转回身跟杨时易吐槽:“他好没情商。”
杨时易心里还有气儿,更何况丛萱从刚才下了课就一直在跟那个什么风说话,把他忘得透透的,现在却来找他了。他把脸一扬,说:“就你有情商。”
丛萱这时候又成傻的了,点着头道:“我当然有。”
杨时易:“……”
磨磨唧唧的一天终于结束了,放学铃声响起,杨时易跟在丛萱身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校园。
路上,丛萱左边牵着周齐齐,右边跟着杨时易,她就在中间,面对着他俩倒着走路,一边走还一边跟周齐齐讲今天班里新转来的那个男生——周齐齐和丛萱两个人上了初中后就不在一个班了。
延山镇中学的初一年级一共就四个班,丛萱和杨时易在一班,周齐齐在三班,至于她们小时候的另一个玩伴陈硕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转学走了。
丛萱讲:“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夸张!明明头发那么短,他却老宝贝了,一下课就梳,还告诉我说他的头发是天然黄,臭美得不行。”
说着说着,她挽住杨时易的胳膊,嘴角翘起来,黏黏糊糊道:“还是杨十一最好。”
周齐齐笑出声,提起丛萱的那篇作文的事,她说:“是是是,现在谁都知道你俩好了。你的那篇作文,我们语文老师也在我们班里找人念了,夸你写的真情实感。”
丛萱“哈哈”笑起来,有些飘飘然了:“那当然了,我多么真情实感的一个人啊!”
杨时易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他道:“丛萱,你以后不要再把咱们两个的事儿写到作文里了。”
听见周齐齐说丛萱的作文在三班也被念了的时候,杨时易心都凉了。咋回事啊,丛萱哪儿写的有那么好啊?全年级复诵啊还?
丛萱一听,黑亮黑亮的两只圆眼一瞪,上午的那点小情绪又回来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写的谁吗?谁写的咱俩的事啊?我和你有什么事啊?我写的才不是你,别自恋了。”
她有好几个弟弟呢,哪个都能被套进她的作文里!
好几个弟弟之一的杨时易:“……”
明明这人刚才还说他最好呢……
第9章 哥哥
“咚咚咚”
“咚咚咚”
门被人用不紧不慢的速度一下一下地敲着,闷响声不断响起,通通钻进了丛萱的耳朵里。
丛萱被那声音烦得不行,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然后皱眉,把被子一把扯到脑袋上面把自己的耳朵和脸完全盖住,想要隔绝那噪音。
“咚咚咚”
又是三声。
“今天是周六!”
她闭着眼睛在被窝里生气地喊了一声。
敲门声停了一瞬,紧接着再次响起来。
丛萱被搅得彻底没了睡意,她“腾”地一下子坐起身,满身满脸都写着大大的“烦”。
她下床,然后打开自己的房门,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嘴巴就已经先开始进行输出:“杨十一你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今天是周六了,你非得打扰我睡觉是吧?”
“呵。”
一道不属于杨时易的,带着已经隐隐有了些成年男人味道的声音响起。
那人哼笑一声,语气吊儿郎当的:“镇东头林厂长家养的猪都起来了,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家里竟然有一个比猪还懒的。”
说着,他“啪啪”拍了两下手,眼眸半眯,意味深长道:“丛二萱,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丛二萱?
杨时易可不会这样叫她,会这样叫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
丛萱原本还在慢悠悠揉着眼睛的手一顿,下一秒,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然后惊讶出声:
“丛大柏?!”
——她哥。
“你咋回来了?”
丛萱的瞌睡虫在看清她哥的模样后全跑了,她眼睛亮起来,又惊又喜地问。
丛柏是她哥,比丛萱大五岁。他初中时因为成绩优秀直接被辜宁市第一高中提前拔走录取了,后来就一直在市里上学。因为今年升高三,课业重了许多,所以丛柏平时都很少回来,星期天大部分情况下也是直接留校的。
此时,丛柏“啧”一声,“我想回来就回来了,什么叫咋回来了。”
丛萱没回,“嘿嘿”笑了两声,她走出卧室,绕着她哥转了两圈又两圈,好奇又期待地打量。
丛柏一眼看出丛萱在打量什么,笑一声,直接开口打破她的期待:“我什么也没买。”
丛萱脸一下子垮了,她瞪丛柏一眼,道:“那你回来干嘛!”
丛柏一挑眉,直接上手圈住了丛萱的脖子,然后按着她的脑袋往下压,“丛二萱你个没良心的,我想回来就回来,你管我干嘛。”
丛萱刚才是刚睡醒,所以没第一时间抗拒这个让她一直不喜欢的称呼,现在她精神了,又听见丛柏这样喊她,不乐意极了。
她伸手用力推她哥的“钢筋铁手”想躲开丛柏的禁锢,一边推嘴里一边气急败坏地喊:“不许再叫我‘丛二萱’了,我才不二!”
丛柏手里还上着劲儿,笑道:“谁说你不二?又二又懒,不叫你‘丛二萱’,叫你‘丛二猪’吧。”
丛萱“啊啊”叫起来。
“丛大柏,丛大柏!我讨厌你!”
丛柏点头,“瞧瞧,说猪你还真成猪了,我是你哥,不是你大伯,叫‘哥’。”
“哥屁!哥屁!”
“还不听话,我还压你了!”
最终,这场兄妹大战以过来找丛萱换卷子的杨时易的到来才得以结束。
“丛柏哥。”杨时易喊人。
那时候,丛柏还牢牢压制着丛萱,他笑着,抽出神应了杨时易一声。
丛柏道:“你先坐那歇会儿,我等会儿跟你说话。”
丛萱这时候还不服输,还在“哥屁”,“哥屁”的喊着,嘴硬得很,偏偏身子没劲儿,被丛柏制得死死的。
杨时易看丛萱一眼,眉微微皱了下,但很快就松了。他再次抬眼看向丛柏,语气如常道:“丛柏哥,先别压着她了。她拿错我卷子了,我着急写。”
丛柏这才一下松了手。
丛萱得了释放,赶忙一溜小跑跑到了杨时易身后躲着,但脸上还有不服气。
杨时易微不可查的动动身子,把丛萱悄悄挡住,然后抬眼笑了下,道:“谢谢丛柏哥。”
丛柏松了手,上下甩了甩缓劲儿。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瞧见杨时易的小动作,只脸上笑得饶有深意。听见杨时易这一句,他看看杨时易身后躲着的丛萱,收回视线后“嗯”了声,然后又意味不明地看了杨时易一眼。
“挺护着人啊。”丛柏转身进了他自己的屋子,临转身前像是无意间轻飘飘说了一句。
杨时易身子一顿,眼神紧了紧,没回。
眼瞅着大魔王终于进了屋子,丛萱这才松了口气,她撇撇嘴,一下从后面拿脑袋抵住了杨时易的背。
“丛柏太坏了。”
她吸吸鼻子,小声冲着杨时易嘟囔。
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又长,随着她垂头的动作有几根落在了杨时易后颈上,搞得他那里有些痒。
杨时易侧头躲开她的头发,然后道:“知道坏你还惹他。”
丛萱一听这话不乐意,她抬起头和杨时易对视,圆眼又瞪起来了,“我没惹他,他先惹的我!你没看见他刚才怎么欺负我吗?”
杨时易看她和她对峙,最后还是败阵,他移眼看向丛萱脖颈处,问:“脖子疼不?”
“疼!”丛萱捂着脖子开始叫唤,“疼死了!杨十一你快给我揉揉!”
这话一出,杨时易没动,耳根却微微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他带着气瞥了丛萱一眼,声音也有些大了,他道:“丛萱,你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自己揉!”
丛萱愣住,反应过来后顿时鼓起了腮帮子,她气道:“不想揉就别揉,找什么借口!你小时候跟在我后面要拉我手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有别呢!”
杨时易瞪大了眼,这下子,不止耳根子红了,他觉得自己脸上都烧了起来,“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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