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洛洛,可以睁眼了。”兰砚轻轻翘起唇瓣,温声无害。
沈熙洛睁开眼睛,见面前是连绵山脉,覆盖冬日白雪,堆琼积玉。
天空干净,风中气息澄澈。
方才发生的一切仿若不存在的噩梦。
沈熙洛眼底浮现疑惘。
“这里是山寨的后面。”兰砚道,他放下沈熙洛,对沈熙洛撩动鸦黑睫羽,眼波漂亮,“洛洛,喜欢吗?”
沈熙洛愣了下。
她勉强将注意力放在雪山上。
认真看来,心旷神怡,自然喜欢。
但......他从贼寇的袭击中全身而退,被那么多人围攻,竟然一点也不疲惫或者有什么低落的情绪吗?
沈熙洛察觉少年似乎是真心想知道她喜不喜欢,而不是什么刻意隐瞒心情的话语。
沈熙洛心神松下,唇角勾了勾,看着他,轻声,“喜欢。”
兰砚在沈熙洛的眼睛中看到自己,他忽然别开脸,仿佛不开心了一样。
沈熙洛心颤,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你怎么了?”
“洛洛,先不要碰我。”兰砚闷声说。
他抬起袖子,擦自己染血的脸,但他的衣上沾满了血,越擦越脏。
沈熙洛看着少年懵懂的样子,她扑哧一笑,抬手抓住兰砚的腕骨。
指尖触及肌肤,轻轻颤了颤。
酥麻感流转。
兰砚的桃花眸微晃,他深深看向沈熙洛。
“我帮你擦。”沈熙洛说,她抬起干净的裙裳袖角,示意少年低头。
兰砚不想让沈熙洛看到他可怖的样子,但她仰眸看着他,眸光美丽。
好像,这样是好看的。
兰砚想。
少年乖顺垂首,睫毛半低,眼瞳深处的幽暗阴戾渐渐完美遮掩,再抬眸的时候,一片澄澈。
沈熙洛小心地擦拭少年脸上的血污,距离近,呼吸拂动,撩在面颊。
沈熙洛的耳根悄悄发红,当凤至的面容干净无暇时,她的袖上染了血。
“脏了。”兰砚抿唇,不开心地说。
沈熙洛轻声,“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有很多话想要与他说,比如《论语》上的字是不是他留的,他写了什么,会留下字是因为恢复了记忆吗?还有他怎么会独自闯入山寨,以及他的伤怎么样了,有多难受,要不要赶紧上药。
一桩桩,一件件。
要细细询问。
沈熙洛出神。
“洛洛,你怎么盯着我看?”兰砚突然戳了戳沈熙洛的脸庞。
他指腹冰凉,沈熙洛的心发颤。
沈熙洛侧开脸,睫毛抖动,启唇,“你身上的伤......”
“没事。”兰砚径直道。
沈熙洛被打断担忧的话,她抿唇,忽然蹙眉,凝望着兰砚。
他在方才受了不少的伤,她都听到了,也感受到了。
少女眸光潋滟,细细的眉蹙着,怜人娇媚。
天光渐暗,星河流转,危巅雪山与星辰倒映着明净的光辉。
兰砚的脊骨酥麻。
少年低下秀致如玉的脸,闷声,“洛洛,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是、是什么?”沈熙洛攥紧指尖。
沈熙洛的心思辗转,难道他离开的时候做了什么?还是他恢复了记忆?莫非......他与贼寇有关所以才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山寨中,可他这般无辜,一点也不像贼寇,而且贼寇不认识他,沈熙洛打消这个猜测。
她忐忑地等着少年的话语。
他却伸手,忽然摸了摸她的耳朵,瘦长的指骨拂动敏感的纤薄肌肤。
沈熙洛的腰肢发软,她下意识颤了气息,尾音柔软旖旎,脸颊氤氲绯丽的红意。
兰砚摩挲着沈熙洛的耳坠,垂眸,“洛洛,你换新的了。”
想起上个耳坠被他取走,沈熙洛脸红,轻声,“若我一直戴单只琉璃耳坠会被怀疑有蹊跷,晨起梳妆的时候就换了。”
兰砚心想,洛洛这话好奇怪,他与她之间不正是有蹊跷吗?
旁人知晓了又怎样。
兰砚微妙地察觉到,她不想被知道。
“哦。”兰砚意味不明。
沈熙洛心慌羞涩,想快点揭过去耳坠的事。
少年瞥她,又别开视线,睫毛撩动,诱人却清冷,莫名的有点置气的意思。
沈熙洛不解。
她见凤至望了会儿雪山,白雪光辉与星河灿烂裹挟着少年的身影,犹如靡丽梦境碎影。
沈熙洛看着他,眸色略有怔然。
他方才,毫不犹豫地护着她。
兰砚想了会儿,最后觉得不被发现就不被发现吧。
他再度看向沈熙洛,眸色直勾勾,异样黏人,语声带着不好意思,“洛洛,本来我要给你送新的耳坠,作为赔罪。”
“只是......我又弄丢了。”
少年容色无辜,黑眸清亮惑人,身上还带着残酒的醉人气息。
他像诱惑人的妖精,哑声道,“洛洛要是生气,就惩罚我吧。”
第21章 盘算
鹰鸟自危巅迅捷掠过, 发出响亮锐利的鹰鸣。
沈熙洛在少年歉然,幽深,诱惑的目光中, 微微软了双腿。
漫长的厮杀终结,高山之上 ,他竟祈求她去惩罚他。
“凤至, 我不惩罚你。”沈熙洛心跳迅速, 在风中轻声回答。
自始至终, 她都没觉得少年做错过什么。
他怎么觉得自己要受惩罚呢?
在她捡到他之前, 他周围的人是怎样的?是不是经常欺负他, 才让他有这样的认知。
沈熙洛轻抿唇瓣, 望着兰砚的眼神更加柔和,如春日的曦光,在温暖的湖泊中跃动。
兰砚垂眼,望着沈熙洛的面庞。
少女柔软, 娇丽,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兰砚薄唇抿直, 黑色的发在他脸庞散乱,带着野性的美丽, 他有点不自在,洛洛不知道, 他为她新买的耳坠并不是弄丢了,而是被他自己捏碎了, 当时,他那种扭曲的阴鸷心情占据了心脏。
“可我弄丢了给你买的耳坠。”少年在意地嘟囔, 嗓音沙哑。
“没关系的。”沈熙洛柔声,她抬手轻轻摸了下耳朵, 她有很多耳坠,丢了一个并不在意,少年的赤诚心思让她心尖酥软,她更不可能生气了。
她完全不知道他的另一面。
少年眼神飘忽,又说,“还有,我忘记拿你的兔绒大氅了。”
因急着寻洛洛,忘记去取了。
“洛洛,真的不惩罚我吗?”他眼巴巴地看着沈熙洛,呼吸灼热,黏人央求。
沈熙洛睁大眼眸,少年好像在想办法寻找惩罚他的理由。
他如此黏人,祈求惩罚的话语无端多了异样暧昧的感觉。
他口中的惩罚,到底是何样?
沈熙洛脸红,俏丽的眼睛勾起弧度,温声,“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惩罚你。”
她对兰砚露出轻柔的笑容,明媚灵动。
兰砚的心忽的晃了一下,抿唇沉默。
稍顷,沈熙洛想了想,略微犹豫,问他,“对了,凤至,你哪来的银子买耳坠?”
若要买耳坠,需要付钱。
少年看上去太过懵懂......不像是有银两的样子。
沈熙洛心中思虑。
兰砚露出无辜神态,他睫羽撩动,在空中掀起诱人乖顺的漂亮弧度,坦然说,“别人给我的。”
“给你的?为什么给你银两?”沈熙洛感觉奇怪。
因为他是皇帝,朱翰采会在他外出的时候把银子塞给他,而银两本来就是他国库里的东西。
兰砚隐瞒了皇帝的事,对沈熙洛温润说,“他看了我,就把银子塞给我了,所以我是有钱买耳坠的,洛洛,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抢人东西。”
沈熙洛脸微红,被少年看破了心思,她别开眼,耳根通红。
他似乎总是很敏感。
但他又对情.事懵懂,看不出少女的旖旎想法。
沈熙洛听着耳畔的心跳音,思考兰砚的回答。
怎么会有人看了一个人就给那个人银两?
这样的事情,好像是那个人在施舍凤至一样。
少年在寒冬穿着单薄,披头散发,有着俊美的容颜,看上去孤苦伶仃的可怜。
沈熙洛抿唇,猜测凤至是被路人施舍了银两。
沈熙洛暗暗担心凤至,她婉转地与少年说,“以后,若你没银两了,就找我。”
兰砚疑惑。
不过很快,他觉得洛洛是待他好。
只是,倘若洛洛知道他没有失忆,真实的他并不是她面前的无害,她还会这样吗。
兰砚心中划过怪异的空落感,忽然沉默不语,眼底有幽暗意氤氲。
沈熙洛不知晓兰砚的纠结,她启唇,又唤他,“凤至,你记得吗,我还没付你月钱。”
兰砚看她。
沈熙洛从他的表情上猜测,他不记得月钱的事,他看上去也不在意。
他不知道刚才以侍卫的职责救她是多么危险吗?稍有不慎他就会丢掉性命,可他完全不记得拿侍卫的月钱。
也许,是失忆前的漂泊无定让他淡然,或许,是他从未接触过正常的银两,所以没有概念。
少女解开腰畔的小荷包,指尖晃动,从里面中掏出了一些碎银子,递向他,她娇嫩的脸颊带着绯色,轻声,“这些可能不太够,等晚会儿拿回沈家的行李后,再给你剩下的月钱。”
侍卫的月钱其实没那么多。
沈熙洛藏了多给少年一些银两的心思。
兰砚不知道侍卫的月钱有多少,他视线落在少女的手中,她指头白嫩,在寒风中冻的发红,兰砚低落睫羽,他抬手,抓住沈熙洛的手,却没有拿走银两,而是反握住她的手,裹着她冰凉的指尖。
沈熙洛的心口颤了颤,她眸光漾动。
“洛洛,我不要你的银子。”兰砚说,他顿了顿,猜测世间正常人会说的话,对沈熙洛轻快道,“我会挣银子的,然后给你。”
沈熙洛茫然看他一眼。
他这样,岂不是倒贴做她的贴身侍卫?
“洛洛,我会给你挣很多很多的银子。”兰砚心中起了兴致,勾唇笑道,黑色的眸子直勾勾映衬沈熙洛的面容。
沈熙洛仓促低首,心跳紊乱,被少年握住的指尖颤了颤。
她被他撩动,薄背泛着酥麻。
少女迟迟未说话,兰砚收敛笑意,他垂首,漆黑额发晃动,低声询问,“洛洛,你不喜欢这样吗?”
“你......不用给我挣银子。”沈熙洛红着脸说。
他又不是她的夫家,这样的话,过于让人心慌意乱。
兰砚皱眉,心中阴森,“为什么?洛洛觉得我没用吗?没有价值吗?”
“当然不是。”沈熙洛摇头。
“你是侍卫,侍卫不用挣银子的。”沈熙洛努力以简单的理由说服少年。
兰砚觉得沈熙洛可爱,他本性扭曲,心中不自觉地有了逗弄。
“原来是这样么。”少年无辜,眼波惑人,如夜间星光。
沈熙洛松了口气,然而心中隐约的,有点失落。
她从他懵懂的回答中发现,少年单纯地对世间的人情无知。
高山寒凉。
沈熙洛缓缓调理呼吸,她想起还有许多事情没有问凤至。
她整理了一番思路。
少年握着她的手,捏了捏。
沈熙洛猛然回神。
兰砚看她,他眨眼说,“不过,我想给洛洛挣银子。”
“我会慢慢地,把银子都给洛洛。”
星河鹭起,他的话语落在沈熙洛的耳畔。
沈熙洛眼睫一颤。
她的唇瓣动了动,在星空下仰眸看少年,怔忪半晌。
沈熙洛心中清醒地知道要拒绝这样代表着未来勾结在一起的话语,却感觉恍惚,不由自主地轻声应下,“好。”
沈熙洛残留的理智想,若他当真挣了银子,她会为他攒起来,等他恢复记忆了,就都还给他。
“洛洛真好。”兰砚抬起修长的指骨,带着薄茧的指腹蹭过沈熙洛的脸庞。
少年的接触带来颤栗,沈熙洛瞪大眼眸,衣上玉雪轻晃,春色潋滟。
他为何,会觉得她答应了他给她银子,是她好?
他会不会误会了什么?就像之前误会他是她的姘头一样。
沈熙洛欲言又止,眸色撩人。
兰砚接触到少女的目光,他俊秀似妖的脸庞愣了下,忽然喃喃说,“洛洛别这样盯着我。”
沈熙洛回神,发现自己的目光太直白,她赶忙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小声,“凤至,你只是要挣银两然后给我吗?没有其他的事?”
兰砚肤色白皙,温润乖顺,“嗯。”
“别担心,我不会食言。”少年勾唇,笑意颇深,在沈熙洛看不见的时候,他眼底掠过冷幽。
他并非常年在宫中,时常假称在行宫养病而悄无声息离开长安,这些年来,他不在长安盯着金氏等人时,金氏等人为养私兵勾通官吏,收取贿赂得了大量银两。
金氏等人的银两,到时候,给洛洛。
兰砚暗暗盘算着。
“......”
见他当真是毫无杂念地要把银两给她,沈熙洛咬了咬唇。
少女的唇瓣娇嫩饱满,此刻却带着血痕,被咬住的时候,鲜血无意识氤氲。
因贼寇的恐吓,她担惊受怕地咬破了唇瓣。
兰砚对血腥味敏感,他的视线落在少女的唇瓣上,细微的红血从她的唇瓣上滑落,似赤热火舌,少年心中古怪的燥热感再次浮动。
他眼睫毛不自觉潮湿。
兰砚抿了抿唇,忽然问,“洛洛,我能亲你一口吗?”
沈熙洛愣了下,“什、什么?”
少年微顿,看向她的眼睛,眸色微深,“洛洛,我可以亲你吗?”
沈熙洛确定没听错,她的耳尖腾的红透,如血染的白玉。
她心中恍惚,脸庞带着赧然,颤声拒绝,“凤至,我们不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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