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是你输入“药店”进行搜寻后地图上显示的唯一选择。
你走进去,发现这是一家自助卖场,没有货架和柜台,只有荧荧的屏幕亮成一排。
屏幕上的引导显示: “欢迎光临,请dj继续。”
你戳了一下,屏幕跳转到了一个对话框界面。
[请问您的需求是?]
你键入: “同伴受伤,需要药物。”
屏幕上立刻弹出了一堆分类选项:外伤,内伤,无法确定;锐器伤,火药伤,能源束伤;轻伤,轻微伤,重伤……
你犹豫着选了无法确定,锐器伤,重伤。
[正在评估…评估完成。]
[判断:恶性伤害事件。我们将为您与您的同伴提供人道主义支持和保护]
[正在为您转接治安署对外服务中心……]
不不不!治安署是警察局吧?不能去警察局啊!你一惊,猛戳撤销按键,好悬在线路接通之前挂断了拨出的通话。
又是一身冷汗,你想起来曾经被科普的轻微伤,轻伤重伤的区别。
丹恒还能跟着走了这么长一段,哪怕他的意志力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也不至于被划定为重伤。
你返回去谨慎地重选一遍,这回总算是看到了正常的结果。
[正在评估…评估完成]
[判断:锐器造成的意外伤。治疗建议:α型止血生长凝胶,药棉,用得安抗菌喷雾…]
这看起来至少靠谱了些。
机器打出一条长长的单子,你不大确定具体什么能用上,于是全部勾选购买——反正艾丝妲给的预算后面的零实在是很多,别墅里储物空间也很大,有备无患!
屏幕后面传来哗啦啦自动传输商品的声音。你抱臂耐着性子等候,屏幕上却又跳出了新的界面。
[根据智能推算,为您推荐以下商品,是否查看?]
你看着右下角的配货倒计时才走了一点点,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点选同意。
[精选天芒星A级豚骨,烹饪后富含促生长因子,经过实验室检验证明可加快伤患愈合速度]
嗯……食疗是很重要的,而且A级豚骨听起来很好吃,你才凶了丹恒,好像准备一点作为赔礼也不错?治愈身心的病号餐嘛!
买!
[伊须磨洲点对点虫洞运输,滋养万物的古海水,长期饮用可优化基因,拔除先天顽疾]
不知道丹恒有什么先天顽疾,但你记得伊须磨洲好像和持明老家有点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玩意儿说不定对持明有好处!
买!
[陆-42行星特殊培育,清香型焦边玫瑰,留香持久温馨醒神,经对比验证可优化室内空气质量,保持居家心情]
养伤闷太久会抑郁的!这绝对不可以!买买买!
……
购物清单里莫名又多了一长串东西。
于是在这台机器动作缓慢地备货完成,将打包好的东西吐出在你脚边时,你惊恐地发现,原本预定带回的一小兜医疗用品,变成了一只矗立在你脚边的,半人高的箱子。
……你沉默地看着箱子,以及箱子上面被你亲手勾选的每一件物品。
还能咋地,搬吧。
*
丹恒靠坐在床头,微微闭着眼睛。
从之前被反噬之后,他就一直处在这样一个缓慢失血的虚弱状态——持续的疼痛,乏力,失血带来的寒冷和眩晕。
对忍耐不适丹恒很有经验,在伤势危重时他尚能支撑着行动以求得一条生路。此刻他知道这不会致命,那么按照原计划保持行动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而他也没有判断失误,他们顺利完成了原定行程,到达了中心城,一切都没有脱离预期。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虽说视野因为失血阵阵发黑,但站在相隔不到半米的对面,他还是能清晰分辨出女孩的情绪——这得益于从幽囚狱中习得的观察能力。
但这敏锐的观察力之前都是为他解惑的,此刻却带来了新的疑惑。
他看见女孩晶莹眸子里的惊慌与悲伤,也看见悲伤之后,更加柔软的情绪。
惊慌,或许是对失去自己这个同行者的恐惧。她才降临这个世界没有多长时间,骤然失去从最开始就作为引导者的自己,感到无所适从是理所当然。
悲伤,也可以是出自同样的缘故。
可是其余的是什么呢?
丹恒不是第一次在她这里接触到这样陌生的东西,但始终有些无所适从。
甚至于女孩真正来处,她的目的,他更是看不分明。
一开始他将一切理解为是对实验体的信息灌输。
但在接触更多更细以后,他逐渐意识到,信息灌输并不能塑造出站在他眼前的这一个人。
一方面,一些信息或者密级过高,或者过于细节——在见到那位大小姐后,丹恒便知道她的身份信息不可能作为常识被传输给一个实验体,自己武器的名称更是从未在公司资料库入档。
另一方面,她有着完善的独立人格和喜恶,绝非真正初临人世该有的模样。
——毕竟,对初始携带部分知识传承出生应该是怎样的表现,他算得上有经验。持明一族正是如是。
可若说她另有来路,却又……
失血的眩晕越发剧烈。
丹恒闭上眼,恍惚间,黑暗的潮水扑面而来,自己好像化身为了一条矫健修长的青龙,盘旋于低空,伸张着利爪,向敌雠发出愤怒的长吟。
好像有熟悉的影子擦肩而过,而后被风暴席卷倏忽远去,沉沦在时间的坟墓之中,再无声息。
仿佛被无数人环绕,辨不清面目的人群发出低低的呼唤,呼唤一重叠着一重,声浪如潮水层层重叠,如山如海倾轧而来,所有人都在唤着那一个名字。
丹枫……
丹枫!
丹枫!!!
声浪缠绕成牢笼,裹挟他沉入水底,他茫然徘徊不得其所,想要冲出重围,却力不从心。
不是这样的,不应是这样的……丹枫已经死了!
可是重重模糊的面目向他冲来,要覆盖他,要重塑他。
所有那些模糊的身影,都有同出一模的形态。
要挣扎。
若不挣扎,便会失去形体,化作其中之一!
可是嗓子被沉冷的海水堵塞,四肢被汹涌的洋流捆缚,无法出声,无法行动。
水面的亮光渐渐远去。
却有一道清澈的声音穿破天幕,挟着令人骤然转醒的力量直直落下。
“丹恒!”
*
你拖着沉重的半人高的包装箱回到住所。
其实你想喊个运输机器人的,但是你发现你对这边的系统使用有些陌生,而使用城市物流网中的运输机器人,需要经过申请验证登入审批二次验证发放准入许可等等——一系列操作步骤。
你属实担心,等你申下来物流网的使用许可,这批东西里最重要的药物已经失去了使用价值。
毕竟失血过多是会死人的。
你只能挑战一下自己的能力极限。
而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你把东西放在客厅,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动成果,擦了把汗,上前敲丹恒的房门。
“丹恒?”
无人应答。
不会晕了吧。
你急忙回身拖上箱子,推开门进去。
到床边就发现他歪倒在床上,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眉头蹙得死紧,一脸挣扎的表情。
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轻微的发热。
噩梦了?
你连忙拍他的手试图唤醒——别的地方你不是很敢妄动——但是效果不太明显。
你只好凑到他耳边喊他。
“丹恒!”
“丹恒!!醒一醒!”
喊了两声,没见他有直接反应,你紧张了起来。
你迅速划开箱子,在里面翻找起可能有用的东西。
速冷冰袋?敷上。
测温手环?戴上。
当然,还要解决最可能导致发热的根本问题——伤口要尽快消毒!
但最早买下的消毒用品被压在箱子最底层,这会儿找出来有点费劲。
你埋头在箱子里一通狂翻。翻出来的东西也顾不上讲究,要么在手里临时拿一拿,要么就随便堆在旁边的地毯上。
啊!找到了!
你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了急救包!
钻得有点深,你一手撑住箱边,把自己从箱子里拔出来。
这一下用力太猛,你一站起来就顺着惯性倒退了两步,又被床脚一绊,直接半边摔倒在床尾。
你没压着伤员吧?!
你刚倒下就弹射起身,迅速转头看向丹恒的方向。
你对上了他刚刚睁开的眼睛。
或许是噩梦残留的阴影还未褪去,他看向你的模样有种恍惚的放空,好像深睡之后刚刚醒来,带了一点在过于奇诡的世界游历后终于回归的疲惫。
嗯……这样的丹恒老师,可爱。
你光明正大地欣赏了一下,然后举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醒了吗?”
伸出手你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你手上还抓着方才从箱子里翻出来的“清香型焦边玫瑰”。
……咳,草率了。
花束划过丹恒眼前的空气,飘落一片丝缎一样的花瓣,逸出带着晨露气息的芳香——那家店提供的玫瑰,居然还怪新鲜的,你想。
掏都掏出来了,你索性把花束轻轻塞到他怀里。丹恒下意识接住,略微茫然地低头嗅了嗅,又迟疑地伸出手指,抚了抚玫瑰柔韧的花瓣。
“还没回神?”你打趣道, “还是说不喜欢玫瑰?”
看他没有立刻回复,你想到哪说到哪: “不喜欢玫瑰的话也没办法,我去的那家店里只看到玫瑰,下次倒是可以试试去别处看看——你有喜欢的吗?呃,莲花?”
你联想了一下饮月的形态——到处都有莲花元素,又不确定以他对那个身份的排斥会不会恨屋及乌。
“不过莲花不大好插瓶呢,如果是这样,或许……”
“不,没有不喜欢。”丹恒抿了抿唇,飞快地说。
你还想顺便问问他的喜好,但他好像终于从异常的状态里挣脱出来,先一步问: “刚刚……是你叫了我?”
“嗯。”你点头, “你好像做了噩梦?一开始还喊不醒你。”
丹恒还在轻轻抚摸着这束玫瑰,迟了一拍回答道: “是啊。”
你见他仿佛心情不错,精神也还行,生出一点闲唠的心思: “你之前也做噩梦吗?我好像一直没发现过?”
说是这么说,你其实知道自己从没发现过也很正常——在公司的舰艇上和赤洞区的小房间里,丹恒总是那个起最早睡最晚的,仿佛有什么进化掉睡眠的特殊秘诀。
不料丹恒却承认道: “你与我同行后的这些天,确实不曾做过。”
你原本已经跳下床,挨个拎起散落在地的东西扔回箱子里,闻言一乐: “意思是之前常有?那岂不是说明,我还有点安神剂的作用?”
毕竟这回做噩梦,也是你不在的时候嘛。
不管是不是事实,你先悄悄得意了一下。
你哼着不成调的音符,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收拾,又将急救包放在床边摊开,准备一会给他清理伤口。
却听见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轻到几乎淡入空气。
“或许,真是如此也未可知。”
————————
第30章
空气很安静。
落地玻璃隔去了一切杂音,窗外灯带的浮光穿过繁茂的绿化树,单向玻璃与窗帘的缝隙,纯美又带着凉意的浅蓝色光斑撒落在地面,简单的床褥上,也落在你身后。
外面的装饰灯球无声游着,带着你的零星的影子也如水波一样在地面上轻轻晃动。你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样悬着摇摆了起来。
什么叫“真是如此也未可知”?
你拎着手上的东西,待在原地,只觉得空气无形中生出温柔的枷锁,把你四肢锁住,脖颈僵在原地,不敢回头看丹恒一眼。
开玩笑说自己是安神剂时,你其实没指望他有什么回复。毕竟这话头在你心里,标准对答就是像以前和密友们打趣时一样:
——你爱我吗?
——再爱你不过啦!
进行这样,玩笑话的,语气夸张的捧场对答。
可是丹恒是会说这样话的人吗?他肯定不会的。
你做好了他沉默的准备,甚至连他陷入窘迫的话,要怎么缓和气氛都打好了腹稿。
可是他说什么?
青年的声音虽低却平稳,像山风拂过月夜的松岗,带着他贯来的笃定与沉静味道。
你一直很喜欢他的这种姿态,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心下安定,仿佛不论发生什么都再无大事。即使尚不确定的结论,尚无把握的计划,他这样说来,你也想要相信。
可是当这样的声音,被用来如此平淡却肯定地表达——你是他的安神良方——的时候。
你发现自己往常都低估了它的杀伤力。
你的心脏不争气地一下一下跳动着,幅度大到你担心被他听出异常的心跳。
要不是知道丹恒不可能藏这种奇怪的小心思——他有话当会直说,更何况人家这才刚从重伤中缓过来一点——你都要觉得,这是一句刻意的暧昧与试探了。
太像某种轻柔的隐晦的表白。
你鼓起勇气尽可能隐蔽地回头看他——丹恒靠坐在床头,半个身子被挡在窗帘的阴影中,神色淡淡。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有点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他青眸被窗外的光映得有点冷,只怀中深红色的玫瑰晕出一点暖色,给他的唇染上一些温度。
但总的,还是寻常那副对一切都平平淡淡的模样。
你咬了咬嘴唇。
就像按下单抽键之后看到蓝光的一刻,明明知道出金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依然会为结果感到失落。
甚至你有点后悔刚刚没有早点回头——好歹捕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神态。
停滞太久,你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你后知后觉因寂静的空气感到紧张,清了清嗓子,找补地接上前言:
“啊……那看来我这个旅伴当得也算合格。”
“合格的旅伴提醒你应该处理伤口啦。”
你努力从脑海里扒拉回被打断的计划,摊开急救包,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床旁: “怎么说?是我来帮忙,还是你非要坚持自己弄……?”
丹恒回过神,或许是感受到你语气中强烈的倾向性,他点点头: “那就拜托了。”
你之前上过急救课,对处理外伤算有一点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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