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片刻,嬷嬷脸色骤然一变。
她重新回到老太君身边
"老太君,这香不是普通的安神香,这香老奴曾经闻过,是佛子香,专门让人嗜睡的。"
苏玉衡连忙道:"祖母,三妹妹才回京都一个月,怎么会和周公子认识?"
"为何四妹妹,要特地带你们来这云来间,房间里还点了让人嗜睡的香?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人都没看到,就说阿凝和周家公子在里面。"
"此事若是不给阿凝一个清白,这样一闹她将来如何嫁人?"
老太君面色骤然一沉看着苏婉。
"四丫头,你来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大早的就来闹腾我,让我跟你来一趟,结果呢?"
"凝丫头,不在。"
苏婉支支吾吾的,立马跪了下来。
"祖母,我也不知道,是…惊蛰,惊蛰与我说三姐姐在云水间与人苟且,所以我就……"
话音刚落,一旁的惊蛰立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太君冤枉,我明明亲眼看到我家小姐和周公子进了房间的,可是……"
惊蛰话都没有说完。
苏玉衡走过去,一耳光狠狠的扇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耳光声响亮。
她声音冰冷刺骨,吩咐张嬷嬷。
"嬷嬷给我掌嘴,狠狠的打!"
"一个下贱奴婢,看不住自已主子就算了,还敢污蔑自家主子!"
嬷嬷应声走过去,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惊蛰脸上。
响亮刺耳的耳光声伴随惨叫声,充斥整个房间,旁边的丫鬟仆人吓得不敢说一句话。
足足打十几耳光,嬷嬷才停下来。
此刻,惊蛰的脸已经肿起来。
老太君眯着眼睛打量着苏婉,冰冷道:"来人,将四小姐拉回府,打三十大板。"
"把丫鬟惊蛰卖去窑子,永世不得出来。"
冰冷的声音落下,惊蛰立马趴地上求饶。
"老太君,老太君饶命,我错了。"
"老太君,我不要去窑子里,饶命。"
"祖母……"
苏婉捂着脸,开始哭起来。
紧接着几个仆人走了进来,将惊蛰拉出去。
老太君看向苏婉的目光意味不明。
"方才你说,若是房间里没人,你便自愿受罚?"
"三丫头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事情都没搞清楚,就带人来捉奸,这样一闹你可知道后果?"
苏婉噗通一声跪下:"祖母,婉儿也是担心三姐姐,怕被周家公子哄骗。"
玉衡冷嗤一声:"四妹妹,你既然担心,为何要带这么多人来?一来便说她与人苟合?"
苏婉支支吾吾:"我……"
老太君本就不喜欢苏婉和她母亲,索性也不给好脸色。
她吩咐仆人:"来人,拖回府。"
几个仆人走过来,将苏婉拉着就出了门。
房间里,老太君看向体弱多病的玉衡,眼神没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丝心疼。
"为了三丫头,你连自已身体都不顾了,大老远的跑过来。"
玉衡淡淡道:"祖母,凝儿自小被送去清泽,父亲没在身边,母亲又不在,我这个做长姐的,自然应该护着她。"
老太君叹了口气
"三丫头性格古怪,不喜与你亲近,甚至厌恶你,也不知何时知道你一片苦心。"
"如今三丫头回来没一个月,便闹出这么多事情。"
"祖母还听闻,她与定北侯府的世子,来往密切。"
"哎,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开窍。"
"如今人不在这里,派人去各处找找吧。"
"是,祖母。"
……
另一边,苏凝忍着刺骨的疼,游到云水间外的林子里,见四处无人,才从河里爬出来。
在爬上岸的那一刻,她感觉全身都快散架了。
加上之前迷魂香的作用,她身体几乎动弹不得,寸步难行,甚至身上仅有的一点功夫都施展不出来。
迷魂香来自西域,若非她底子好,根本醒不了。
寒冬腊月,冷得她锥心刺骨,这种冷她前世在北漠山庄也感受过,绝望无奈。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不会重蹈覆辙。
上岸之后,她的腿已经动弹不了,根本没办法前行,只能咬牙往前爬行。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她不能看着自已亲姐姐惨死,不能让自已父亲和哥哥还有祖母被施以车裂之刑。
支撑她的信念一点点的蔓延,她看着前面无边的白雪,滚烫的泪从脸颊缓缓落下。
最后一丝余力消散时,她虚弱抬头,看着远处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
马车最前头的少年一身黑衣,腰身劲瘦,在看到苏凝的那一刻时,脸色大变,猛然扯了缰绳。
马儿剧烈嘶吼一声。
苏凝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已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殿下,不好了,我们好像撞人了,还是个姑娘。"
第4章 遇璃王
墨萧扯着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看着地上躺着的苏凝,面色骤变。
"这下糟了。"
"下去看看,人是否还活着。"一道慵懒磁性的声音,从马车里缓缓徐徐的传了出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撩开马车的帘子。
冬日的微暗的光照进马车,落在他英俊棱角分明的脸上。
暗影交错之下,是男人深邃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随着光线下移,是他分明下颌线。
一双瑞凤眼里,不怒自威,给人一种说不出矜贵的少年英气。
墨萧立马跳下马车,缓缓走近苏凝。
入目便是一个少女,少女青丝微湿,脸色发白。
精致的鹅蛋脸浑然天成,鼻梁高挺不失小巧,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精美绝伦。
他伸出手指放在苏凝的鼻息之间片刻,在感受到苏凝虚弱气息。
原本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
"殿下,还好还活着,气息有些弱。"
"看样子是刚从水里爬出来,好像我们的马惊吓就昏过去了。"
马车中,男人眉眼微蹙,一张俊俏脸上分不清情绪。
目光落在苏凝的脸上沉默了半晌:"把盒子里的紫金丸拿出来,先喂给她。"
墨萧眉头一皱,有些为难。
"殿下,这紫金丸珍贵得很,是留给朝阳公主的,你当真舍得?"
傅泠夜温声道:"救人要紧。"
寒冬腊月,这姑娘本就被冻僵,还被自已的马惊吓到昏死过去。
若是自已置之不理,岂不是不道德。
很快,墨萧从一个精美蓝色的盒子里拿出一颗紫金丸。
喂给了奄奄一息的苏凝。
傅泠夜看着地上的少女将紫金丸吞下后,面色也从刚才的冷冽中缓了下来。
他嗓音清冽:"将人扶上马车,马车上有暖炉,别让她死了。"
墨萧应了一声,将盒子收好,然后将雪地里的苏凝抱上马车。
紫金丸吃下后,马车中的苏凝只觉得浑浑噩噩的全身发颤。
"冷,好冷。"
"恨……"
虚弱的声音从她喉咙溢出来,坐在对面的傅泠夜眉眼微挑,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将暖炉缓缓推近她。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一个小姑娘连昏迷了都在说恨。
暖炉的靠近让苏凝觉得有身上有了一丝暖意。
马车渐渐往京都城里驶去,苏凝背后有些软疼,她在摇摇晃晃中睁开了眼睛。
淡淡的沉水香萦绕在鼻息之间,模模糊糊间她看到一个人影,男人一身黑衣,轮廓分明。
画面模糊,但能看到他俊俏的一张脸,宛若天人。
随着画面越来越清晰,苏凝也逐渐看清的男人的样子。
傅泠夜慵懒的靠在马车上,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小姑娘年纪约摸十五六岁,发丝微贴,唇色发白,鹅蛋脸,皮肤白皙,生得倒是倾国倾城,那双眼睛黑溜溜。
那样一双眼睛,抓得他心口一紧。
他嗓音磁性:"醒了?"
苏凝睁开眼,虚弱的看着他。
"是你,救了我?"
“谢谢公子。”
傅泠夜挑了挑眉看着她,只觉得与她似曾相识,让他心口发麻。
"小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荒山野岭?你的家人呢?"
苏凝不确定面前人是好是坏,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很熟悉,熟悉得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的片段落在前世她被萧逸拱手送给山匪的那段记忆里。
是他?
璃王,大周的二皇子,璃王,傅泠夜。
前世的她与璃王并无交情。
唯一的一次是定北侯府南下,路遇山匪。
她被萧逸拱手送给山匪,来保全定北侯府人的安全。
那时候,她身上仅有的一点点武功,已经被萧逸废了,她被山匪关在寨子里。
等不到萧逸承诺给山匪的赎金,只能与猪狗同食足足关了三个月。
当时的她以为自已快死了。
是璃王亲自带着土兵,将整个土匪窝剿灭,将她从暗无天日的牢狱中救了出来。
那一段的记忆,深刻而触目惊心。
被关的三个月里,她身体有些皮肉也开始腐烂,心也在一点点绝望中湮灭。
直到有一天,混沌之中,那扇关着她的房门被打开。
清白的光从外头照了进来,一道模糊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玄衣华服,身材挺拔,腰身劲瘦,腰间碧色翡翠,被配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满脸积垢,蓬头垢面的抬眸对上他如现在这般深邃漆黑的眸子。
"苏凝,我来救你了,你别害怕。"
万念俱灭的一刻,她听到了这句话。
暗色的牢房里,他垂眸看着惊吓过度,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
她记得,那时候傅泠夜从袖子中拿出一根红线绑着玉环递到她面前。
"苏凝,拿着这根红线,捏在手里,这一路保你平安。"
那段记忆,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马车中苏凝抿唇看着傅泠夜,火炉得离她很近,烤得她白皙的鹅蛋脸上有些微红。
"谢谢公子。"
傅泠夜眸子平静如水。
"小姑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会一个人在荒郊野岭?"
苏凝浅浅的吸了口气,她身上的衣裳被炉火烤得差不多快干。
疼痛也减轻,原本僵硬的腿能动了。
她平静的看着对面男人
"我被奸人陷害,无可奈何,选择跳河逃生,就游到这里来了。"
"我……好像还被马吓到了。"
听到被马吓到几个字,马车外的墨萧顿时咳嗽几声。
苏凝目光落在男人腰间碧绿的玉佩上。
璃王是陛下的第二个儿子,母亲是前皇后,启西尊贵的公主,后来没几年就去逝。
他在大周几年,后来又离开大周几年,如今又回来了?
前世的他,北征后,从一位功勋无数的战神,成为双腿残废,恶病缠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意识模糊的废人。
更是在楚王上位后,被楚王陷害,冠上谋反的罪名,最后五马分尸而死。
百姓多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
与他一起被五马分尸的,还有其他几个皇子。
前世楚王上位后,手段极其残忍,杀的杀,死的死,弄得朝中生灵涂炭。
马车中,傅泠夜慵懒的目光打量着苏凝,缓缓开口:"不知姑娘,家在何处?"
苏凝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转瞬移开眸子。
"北巷,镇国将军府。"
她话音刚落,就见傅泠夜的眉头微蹙,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男人握着一串佛珠的手骤然一紧。
"你是将军府的人?"
"据我所知,如今的镇国将军府与你年龄这般大的姑娘有四人,还不知姑娘是……"
苏凝抿了抿唇:"苏家苏将之三女,苏凝。"
苏凝?
傅泠夜眉头微蹙,他掖了掖自已的披风。
他倒是想起来了,苏凝。
京都传闻是个心智未开的草包,刚回来一个月。
他眸色平淡,缓缓垂眸,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
一个小姑娘,脏兮兮的小手里捧着鸡腿,一双葡萄似的眼睛,顺着狗洞看出来。
"大哥哥,你要离开了吗?"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可今日见到她,仿佛她真的不认识他了。
苏凝见傅泠夜不说话,缓缓道:"公子,怎么了?"
傅泠夜轻笑,一双桃花眼慵懒不失少年英气。
"没什么,我只觉得,你们将军府的姑娘,为何落得这般田地?"
"难不成,是因为苏将军远在塞外?"
苏凝摇头:"不是,是我自已不好。"
"公子,我出来许久了,家里人应该快报官了,若是我现在一个回去,恐怕京都……"
她顿了顿,继续道:"公子何不送佛送到西?日后我定报答公子。"
她知道,现在是晌午。
若是自已就这样回去,事情闹大,定会被传得满京都都是,反而坏了她名声。
若是她猜得没错,这条路是去朝阳公主府。
朝阳与璃王向来感情深厚,这璃王定是去看望朝阳公主。
傅泠夜的眸光落在苏凝微湿的发丝和有些湿润的衣裳上,那双眼睛,当真和当年一样,抓得人心头一紧。
他笑道:"送佛送到西?"
苏凝见他这般,连忙道:"公子大恩,苏凝铭记于心。"
傅泠夜挑眉:"小姑娘,你可知我现在是去往何处?"
苏凝淡淡道:"是朝阳公主府。"
傅泠夜轻笑:"没想到,你回京都一个月,连去朝阳府上的路你都知道?"
"我的身份,你也知道?"
苏凝继续点头:"殿下金戈铁马,傲骨铮铮,大周谁人不识。"
"璃王殿下。"
傅泠夜眼神微眯,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
"呵……"
一声轻哼,让苏凝提心吊胆,她连忙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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