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太后猛然回神,扯扯嘴角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哀家也是这个意思,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
“是。”萧祈更加高兴道:“一切都是误会,儿臣懂得。”
太后颔首,赤红色丹蔻划过榻面指缝深处有疼痛袭来,她又听见萧祈道:“儿臣左思右想,昨儿只有姀婕妤到过勤政殿,所以,一定是姀婕妤来告诉母后的吧?”
太后嗯一声,转而劝道:“你也不要怪姀婕妤,她也是担心你,才会来哀家这儿,姀婕妤这一段时日伺候你偏多,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不要为难她了。”
“母后您说笑了。”萧祈微微颔首道:“儿臣不仅不是要罚姀婕妤,还要感激姀婕妤呢。”
“这话如何说?”太后凝眉。
萧祈朗笑一声道:“母后,要是没有姀婕妤来母后宫中说辞,那儿臣可能与母后之间会因那个愚蠢的宫人再不能同往日一般和睦了,这件事,一定会像针刺一般扎在儿臣心中,日日夜夜搅得儿臣不能安寐,可姀婕妤竟然不畏惧当时儿臣对她的疾言厉色,来回禀母后,这其中,一定是母后先前对姀婕妤的教导起了作用。”
“儿臣不得不说一句,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与贤妃,现在,儿臣觉得姀婕妤也是难得一妙人啊。”萧祈娘娘叹道:“儿臣一定要嘉奖姀婕妤,母后您觉得呢?”
“这…”太后虽有迟疑,但此事若没有沈清姀来慈安殿的这一趟,想必她与萧祈之间还真存了隔阂,因此也没大力阻止,只是顺带问道:“那晋封姀婕妤什么呢?”
萧祈薄唇勾出浅淡弧度,直接传了陈福道:“传朕旨意,瑶华宫婕妤沈氏,德才兼备,佐治后宫,恪尽职守,为朕分忧解难,当朕之幸事,后宫之幸事。今奉太后懿旨,即日起擢升沈氏为正四品贵嫔。去吧。”
“贵嫔?!”太后万分诧异,但萧祈金口玉言,已然是传旨的状态,她虽觉得贵嫔之位与沈清姀不相配,但再无回旋之地。
好在,沈清姀成了妃嫔以来,一直安分守已,太后只得宽慰自已,贵嫔就贵嫔了吧,但凡老老实实喝着汤药,沈清姀就飞不出自已的手掌心。
个中原因,沈清姀默默听忍冬讲完全部,心底对于萧祈的认知,更是增添了信口雌黄四个字。
十五这日一过,沈清姀晋封为贵嫔已成事实,后续,各宫送来的贺礼又是大大小小占据了一天时间,直到星空低垂,蝉鸣声渐渐歇了,沈清姀才在意料之中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萧祈。
沈清姀特意换取了一身桃粉色裙衫,外边儿是一件绣有单株桃花纹的披风,她盈盈下拜之时,肩胛处因洗漱后泛红的肌肤与烟雨蒙蒙后嫣然绽放的桃花相比,过犹不及。
萧祈玉扳指紧了紧,他久久凝望沈清姀胸前刺绣花瓣深处的幽然景色,当即弯腰伸手一捞,将沈清姀打横抱起,姿势之娴熟,动作之迅速,让沈清姀丝毫不能反抗。
忍冬慌忙挥退殿中宫人,手忙脚乱阖上殿门,长舒一口气,圣上这是越来越不避人了。
萧祈怀中,沈清姀小小惊呼一声后,很快镇定下来,她抬眸,萧祈目不斜视往前走,只留下泛着点点铁青的下巴给勾住他颈项的沈清姀。
沈清姀明显能感觉到,今日的萧祈浑身上下充斥着欢喜,她不理解是为了什么,可能从萧祈跳动异常的胸腔内感受到他的急不可耐,沈清姀有些发慌。
至于是急不可耐什么,沈清姀天旋地转跌入床榻之后,面对突如其来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下压,肩胛处的骤然疼痛,很快让她感受到萧祈今日的渴求。
沈清姀颠沛流离,浮浮沉沉之际,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只好凭借本能,去伸手抓握一些东西,却发觉只是徒劳。
半晌后。
萧祈望向头顶的青纱帐帘,光影在其身上投射出零星碎花样,他闻着沈清姀青丝间的淡淡栀子香,沉声道:“朕称呼她为母后多年,可心底里双方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为着那虚无缥缈的母子情,可笑的后宫和睦,朕做够了戏给他人看,可她呢?连做戏都做不好。真是可笑啊。”
萧祈在说谁,不用明讲沈清姀也知道,只是她到底是妃嫔,还是太后宫中出来的,哪怕萧祈要与她掏心掏肺,沈清姀也要斟酌再三,因此,沈清姀选择沉默不语。
可萧祈好似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止不住话头:“朕该谢谢你,虽然不清楚你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但好在,十五那日,朕亲自在慈安殿给她烧了佛纸,经文,她这辈子不能以朕的生母之位呆在慈安殿,是朕的遗憾,可换种方式,朕竟然也觉得高兴。”
萧祈似乎是真的高兴,沈清姀贴着的胸骨之下发出震动,她不动声色抬眸窥一眼萧祈。
帝王做到萧祈这份上,有太多的无奈和心酸,他时刻要端着一副如常脸孔面对他人,同样,面对或许手刃他生母之人,也要做到笑脸相迎。
沈清姀望见萧祈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和伤感,他或许在想昭贵姬,又或许在想太后。
沈清姀不想打扰他,初秋带起的风透过百格窗进入,轻轻撩动青纱帐,沈清姀周身泛冷,慢慢环住了萧祈腰侧,心尖微微悸动。
萧祈低头,看见沈清姀收紧的手脚,呵笑一声,低头吻去。
半晌后三字所替代:有话说
第106章 单打独斗
第二日天色微微破晓,雨露披着星辰囫囵滚下绿叶,惊扰到一夜好眠的丛花。
皇城中起得最早的宫人已经喝上了一碗碗稀粥,搭配着馒头小菜,即将开启忙碌的一天。宫道上多的是挥汗如雨,扫除尘土的小太监,他们凝望前头一整排太监分散去各个宫里,期望着有一天自已也能丢了手中笤帚,成为他们的其中一员。
瑶华宫,卯时还未到,陈福的瞌睡虫早就不知道飞往哪去,他悄声唤了唤殿内,竖起耳朵留意殿中的动静,生怕萧祈一个不当心拉着沈清姀重复昨日晚间的荒唐事。
昨儿晚间,明明殿内声音消失了一会儿,不曾想,没个半盏茶的功夫又来了一两次,陈福暗暗咋舌,这姀贵嫔果然得宠,饶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也不见圣上与哪一位能胡闹这么多次,可不就是为着圣上喜欢么?
陈福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
青纱帐内,沈清姀裸露的肩头传来湿漉漉的感觉,她睡梦呢喃中选择换个姿势,但全身酸痛,香,软之处传来的异样感觉,让她很快挑开眼皮。
面前是朦朦胧胧一个黑色颅顶,沈清姀嗯一声,倒是让萧祈停下了动作。
他抬头,似笑非笑睨一眼沈清姀一大早状况外,并无往日清明的眸光,萧祈舔舔唇侧,还想继续,却被单只布满青紫斑痕、暧昧吻痕的手臂横插进来,阻挡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萧祈叹气,意犹未尽撑着胳膊,探身在沈清姀未着脂粉的脸颊上轻轻一碰,沈清姀诧异睁大眼睛,里面的不知所措和惊疑不定不像是装的。
她猛然回忆起昨日晚间,不知道是因昭贵姬一事忽而对萧祈生了些心软,还是那样温馨旖旎的气氛让她松懈了心神,全身上下不可言语的红痕处处提醒着沈清姀,昨日她与萧祈荒诞一夜的事实。
沈清姀出神间,萧祈已经披着外衣起身,让人进来伺候。
忍冬赶忙进来,倒是打断了沈清姀发呆,她亦在忍冬的伺候下换好宫装,只是一头青丝还披散着,用绸带束发,垂落在杨柳腰处。
沈清姀朝陈福微微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腰带,玉佩等等萧祈所用的一应物品,先是欺身靠近,将腰带悬挂在萧祈身上,再是指尖向上游走,整理好里侧、外侧衣物,然后腰带上的玉扣一响,转身接过龙纹玉佩和一串黑玉串珠。
黑玉串珠在手上沉甸甸的,沈清姀只觉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萧祈见胸前之人半晌没有见过,低头,瞄见沈清姀白皙下巴和红润朱唇,他顺着沈清姀的眼神望去,突然开口道:“这串黑玉珠,是她送给朕的十岁生辰礼,朕之前一直将它放在勤政殿,束之高阁。直到那日,朕才将它取了出来。”
“太后娘娘知道这串玉珠的来历吗?”沈清姀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问完有些后悔。
但萧祈可没给她后悔的机会,他悄悄挥手让宫人出去,凑近沈清姀颈项,呼出的热气好比昨日二人痴缠时青纱帐内的红浪。
萧祈低沉的嗓音如潺潺流水,淌过沈清姀心间:“你在担心朕?沈清姀,从前朕还是王爷时,还能在慈安殿听得你对朕关心一二,如今想来,那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啊。”
萧祈说完,握住沈清姀的手,将那串黑玉珠挂在腰带之上,沈清姀犹是感觉到自已一颗心怦然跳动,面庞即是浮上一层霞色。
萧祈所说从前之事,她当然没忘,那时,他年少成王,不谙世事,出入慈安殿仿佛游龙般自由自在,她是宫女,情窦初开,能得王爷另眼相看,也曾懵懂无知中稍稍动过春情,也悄然睨着玉树临风之少年,暗自红了脸。
可越长大,越清楚,他日后是帝王,她却只能是宫女,后宫妃嫔,纵然享有荣华富贵,但却让她望而生畏。
所以,不用王姑姑提醒,沈清姀自已就愈发和萧祈保持距离,塞进她手中的糕点也让她悄悄喂了鱼。
沈清姀往后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伺候太后之上,更盼望着出宫,飞往自由天地,直至太后出面,事情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延续至今。
“不用担心,这是她悄悄给朕的,太后不曾知道。”萧祈慢慢退开。
沈清姀低低嗯一声,手上又动作起来,一直到萧祈整装完毕,他沉闷的声音倏地响起:“等贤妃出了月子,朕要册封贤妃为贵妃。”
沈清姀神情一怔,她茫然抬眸,不知萧祈是对着她说,还是自言自语,要说册封贤妃这样的大事,也应该与皇后商讨,怎么会是和她言及?
萧祈目光远深,如寒潭中刺骨的冰:“当初太后答应朕,贤妃若生下一男半女,就会册封她为贵妃,可现在贤妃小产了,这样的口头承诺,自然被废弃,可朕偏要晋封贤妃为贵妃,沈清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嫔妾不懂。”沈清姀拧眉,一句话说得极慢。
萧祈薄唇拂过肃冷秋风:“只有扶持了贤妃这个一辈子的贵妃起来,皇后才会心里不安啊。双足鼎立,又连带着太后与其余妃嫔,后宫方能平衡。后宫中向来是讲究抱团取暖的,单打独斗太过费心费力,也捞不着好处,不如浑中摸鱼,沈清姀,你懂吗?”
沈清姀猛一抬眸,眼底未曾隐藏的哑然就这样暴露在萧祈面前,沈清姀呼吸颤颤,差点在萧祈面前失了态,须臾,她颔首道:“多谢圣上教诲。”
“敌人太过强大,不容小觑啊。”萧祈啧一声,在陈福探头探脑,焦急的目光中疾步向外走去:“都要过了夏日了,怎么太阳还这么大?”
敌人强大如此,是该不能单打独斗。
第107章 百花齐放
日子一天天过,等到初秋来临,贤妃小产过后做足了四十二天小月子,才出了重华宫,出重华宫的第一日,贤妃就去勤政殿探望萧祈,等到星空低垂,果然,贤妃被翻木牙牌,侍寝。
各宫妃嫔对于此结果,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第二日,晋封贤妃为贵妃的消息一出,首当其冲,皇后不乐意了,她几乎是阴沉着脸看向时隔多日来凤鸾宫中请安的贤妃,旨意已经下了,皇后再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
贤妃一脸傲气,仿佛孔雀开屏,扬着她那一身为了憋闷许久出重华宫而制的霞云锦宫装,婷婷袅袅道:“臣妾晋封贵妃,实在有愧。但圣上说了,嫔妾鬼门关里走一遭,这也算是给臣妾的补偿,还望皇后娘娘不要生气。”
皇后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无济于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因小产而沉寂下去的贤妃重回后宫这一场浓墨重彩的大戏中。
皇后皮笑肉不笑道:“恭喜贤妃了,你晋封贵妃之事,其实圣上早就与本宫提及一二。本宫是想着,你因小产之事此生再不能生养,实在是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所以,圣上一提,本宫当然是同意的。”
皇后说完,轻叹一口气,拿着帕子按压根本没有雾气的眼角,这番话与动作下来,贤妃梗着脖子拼命让自已不要与皇后起冲突,皇后这是明明白白告诉她,她能晋封,还得皇后点头同意,并不是圣上对她一厢情愿才让她得以晋封贵妃。
皇后也是借此告诉贤妃,不,是蒋贵妃,她再不能生养的事实,就算逃避,也不能否认。
这一次请安终是不欢而散,众人临出凤鸾宫之前,皇后带着宫人转向屏风后却单单唤住了沈清姀,沈清姀顿足,与众妃嫔拉开些距离。
陆昭仪慢悠悠拉在众人身后,她身边路过,莞尔道:“姀贵嫔,本宫那新制了些糕点,不如与皇后娘娘说完话,来本宫宫里坐坐吧?”
沈清姀纤长的睫羽之下,一双眼眸弯了弯:“嫔妾正有此意。”
陆昭仪心思聪慧,闻言笑得更加开心,先一步离开了凤鸾宫。
沈清姀慢慢去了内殿,皇后屏退众人,正沉着一张脸坐在上首,见沈清姀进来,剐了她一眼道:“姀贵嫔来了?坐吧!”
沈清姀瞄一眼殿内并无她可以坐下的地方,因此跪拜皇后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哟,姀贵嫔还知道本宫是皇后呢,多日不见,本宫还以为姀贵嫔如今是贵嫔了,倒是将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皇后冷嘲热讽后,又忆起册封贵妃一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宫让你去伺候圣上,不是让你在勤政殿杵着当木头用的,这么些时候了,成了贵嫔有何用,还不是拴不住圣上,贤妃一出月子,圣上就宠幸了她,还册封为贵妃!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伺候圣上这么久,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
“娘娘恕罪。”
“恕罪?”皇后四处找寻,没找到趁手的,便挥了案几上一盘栗子酥下去,泛着香甜气息的栗子酥骨碌碌滚到了沈清姀裙摆之上,酥皮渣子弄脏了裙摆好大一块,沈清姀并无说话,她一直等到头顶皇后呼吸顺畅了,才慢慢说道。
“回皇后娘娘,圣上册封贵妃一事,既然娘娘不清楚,那想必太后娘娘一定清楚。娘娘您想,太后娘娘一贯不喜贵妃,当初册封贵妃的诺言也因后续小产而不了了之,那此次太后娘娘能同意,显然其中有另外原因。”
皇后眼珠子一转,深知沈清姀此话不假,她理应去问太后,可事已成定局,何必去太后处招骂,因此才找来了沈清姀,皇后咬唇,道:“你继续说。”
“皇后娘娘,嫔妾能想到的不过是贵妃永不能生育这事,只要贵妃娘娘不能生育,那不管日后如何,贵妃这个位置也就是一做一辈子的了。”沈清姀幽幽说道:“嫔妾斗胆猜想,或许圣上能让太后娘娘同意册封贵妃的前提条件是,日后永不再加封贵妃,您想,贵妃无子,家世又不是鼎赫,还不能生育,日后,就算她得宠,圣上还能加封为皇贵妃不成吗?”
“皇贵妃,是要选大家族当中的显赫贵女,又要是克尽职责,为皇室绵延子嗣,还要入宫几十年,对圣上、对皇后娘娘能做到数十年如一日恭敬者,才可册封为皇贵妃,皇后娘娘,您想想,贵妃这三样中能做到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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