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曹小北从卫生间出来,他贴着墙根,轻手轻脚的回房,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事实上,客厅里的两个人确实没有注意到他。
关门时他听到客厅传来奇怪的讨论――
“你这里需要加个道具吗?”
“什么道具?”
“把我眼睛蒙起来的道具。”
“……”
嗯,对戏需要。
他能理解。
-
一回生二回熟,前两次想到要他在卖惨,但谁让乔闪闪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虽然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心软了。
她又看了一眼剧本上的虎狼之词,不大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那……开始?”
陆星耀:“来。”
乔闪闪深呼吸,在心里默念三遍“剧本、剧本,都是剧本”,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转头对上陆星耀那张帅得很有冲击力的脸,眼神不自觉的躲闪,台词也念得磕磕巴巴,整个人感觉都快要烧起来:“好、好俊的一、一张脸,眼、眼睛也……”
“不对。”陆星耀打断,语气欠欠的道,“乔老师,你得看着我,还有动作,认真点行吗?”
“……”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乔闪闪起身,陆星耀还在沙发上坐着,两腿大剌剌的敞着,正歪着脑袋看她,乔闪闪单腿跪在他两腿间的沙发上,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住他那张全国独一份的帅脸。
陆星耀微微一怔,抬眼看她。
四目相对,乔闪闪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垂眼看着他,语气轻挑的念着剧本里的台词:“好俊的一张脸!来人,把他洗涮干净送我帐里当男宠。”
按照剧本上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陆星耀冷笑一声转头咬她的手,最后再吐她一口唾沫,但陆星耀却没动,只是维持着被她捏着下巴的模样看她,眼珠黑白分明,一向桀骜不驯的眼神意外对陆星耀下手,乔闪闪还会不好意思,但后面不知是不是入戏了,居然非常自然的按照剧本上异族公主&被俘将军的人设演了下去,而且陆星耀也特别配合,恍惚中让乔闪闪有一种乙游照进现实的感觉,甚至到了最后,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陆星耀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对完戏,他们还个来回了你才霸道总裁爱上我刚入门呢,我懂,咱开窍晚就晚点呗,不自卑哈。”
“谁自卑了?这有什么好自卑的。”乔闪闪很无语,“我很懂的好吧。”
不仅懂,她还写过呢,说出来能吓死你。
不知道是不是临睡前听了顾时宜的这一番胡言乱语,这晚,乔闪闪罕见的做了个梦。
倒没有梦到什么破廉耻的限制级画面。
就是很简单的逛街吃饭,甚至连梦里的色调都是明媚阳光,充满了粉红色泡泡和少女心的。
但问题是,梦里和笑不得:“我说的是真的啊,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很真诚?”
乔闪闪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无辜又真诚。
陆星耀瞥她一眼,飞快地移开目光,隔了会儿,又瞥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冻麻了,这会儿耳朵烧得厉害,他伸手把她的脑袋推开:“别撒娇。”
“?”乔闪闪,“我哪有……”
这边道具老师布景完毕,过来问陆星耀休息好没有,准备要拍下一场戏了。
陆星耀点了点头,把杯子交给乔闪闪,伸手正准备脱羽绒服,被乔闪闪按住:“陆老师,我跟你过去,开始拍了你再脱。”
“好。”
乔闪闪跟着陆星耀走上片场。
下一场是拍他受刑的戏,远景有替身,但几个特写镜头还是得他亲自上。
道具提了一桶温水过来,即便只有二十多度,但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依然腾腾的冒着热气。
那边侯导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蒸汽会影响拍摄,道具把水倒了,又提了一桶冰水过来。
乔闪闪的心微微揪了下,看了眼陆星耀,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目在焉的拧着杯子盖,一边观察陆星耀。
没留意,保温杯里水撒出来,乔闪闪被烫了,下意识地把她吃饭逛街的人是陆星耀。
早晨醒来时,乔闪闪茫茫然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枕头下。
完了完了完了!她怎么能梦到陆星耀呢。
她怎么能!!梦到!!陆星耀呢!!
她都没有梦到过周时越呢。
怎么就先梦到陆星耀了???
乔闪闪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内心崩溃的在床上滚了两圈,这个世界上有比梦到和陆星耀手牵手逛街吃饭谈恋爱更诡异的事吗?
而且她现在还能很清晰的感知到梦里那种小鹿乱撞的雀跃心情。
要命啊啊啊!
手机叮的一声,乔闪闪摸过来看了眼,健康APP发来新的提示――
「最近是您的排卵期,注意保暖避孕哦~」
乔闪闪猛地松了口气倒回床上。
很好,激素变化而已!
第42章
下午,片场,朔风凛冽,天色阴沉沉的,眼前是茫茫的沙漠。
乔闪闪的羽绒服外还批了一件陆星耀的冲锋衣,这会儿正捧着保温杯,哆哆嗦嗦的缩在导演的帐篷里看监视器上同步的画面。
陆星耀正在拍的正是昨晚他俩最开始对的那场戏,裴昭战败被俘,为了防止他的身份败露,属下临时和他换了衣服,拿走他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信物,这会儿,蛮族公主阿丽娜正在战俘营里找寻裴昭的身影。
裴昭和阿丽娜是宿敌,也是彼此敬仰的对手。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就是嫁了个丑老公,将来再生个丑儿子,光是想想我就想死。”
乔闪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瞬间,脑子里不知怎么冒出陆星耀的那张脸,要是每天早晨起床能看到这样一张脸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疯了疯了。
乔闪闪连忙摇头,赶快把这个奇怪的念头甩掉。
而这边,顾时宜不知怎么八卦起来:“姐妹,来说说呗,每天和陆星耀一起拍戏是什么感受?”
乔闪闪含糊过去:“就是正常的拍戏呗,能有什么感受。”
“你可真是跟木头啊!”顾时宜恨铁不成钢,“那可是陆星耀诶!男明星就和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看起来风光,但生命周期很短的,你以为他为什么能这么多年长红不衰?还不是靠他那张脸!全中国找不出第二个好吗?”
“谁说的?”乔闪闪不服,“周时越也很帅好吗?”
“我承认周时越的脸确实不错,但你不觉得他毫无性张力吗?我看刘备文学带入他都会狠狠萎掉!”顾时宜滔滔不绝,“陆星耀和周时越就是Alpha和Beta的区别,懂吗?”
“……”
“算了,你不懂。”顾时宜看着她那表情,感觉在看一根无处下手的朽木,“我们闪闪还是个纯洁的乖宝宝呢。”
“顾、时、宜。”乔闪闪警告她,“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却谁也没认出谁,阿丽娜当他是长相俊俏的小兵,要将他招入帐中做男宠,而裴昭中毒眼睛意外失明,并未看清她的长相,是很有张力很好磕的一场戏。
这会儿,宁芷捏着他的下巴说完台词,陆星耀冷笑一声,冲她吐了口唾沫,转头一口咬住她的虎口。
眼神因失明而显得有些许茫然,但依然凶狠。
细节拿捏的很到位。
侯导满意地喊了卡,让下一场戏准备。
曹小北没跟来现场,乔闪闪临时充当了陆星耀的助理,立刻拿着他的羽绒服和保温杯上前。
寒风中,陆星耀就穿了一件单衣,还因为剧情需要破破烂烂。
这会儿,他露在外面的手臂都被冻得泛青。
乔闪闪把羽绒服裹在他身上,见他冻得手脚都有些僵硬,又踮起脚帮他把帽子戴上,然后拧开杯盖递他手里。
乔闪闪毫不吝啬的夸他:“陆老师,你刚刚演得特别好!”
陆星耀喝了好光在片场四处转了圈,见安姐站在一边,招了招手叫她过来。
乔闪闪让安姐先帮她拿一下陆星耀的东西,自己跑去房车上把暖气开到最大,又灌了个暖水袋,然后拿了毯子和毛巾过来。
几个特写镜头,拍得很快,等乔闪闪抱着毯子跑过来时,陆星耀已经浑身湿淋淋的从片场上下来了,她连忙冲上前拿毯子给他裹住,又给他披上羽绒服,把暖水袋塞进他怀里,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领着他往房车上走。
接下来就没有陆星耀的戏了,陆星耀在房车上换衣服,乔闪闪就去和导演制片等人告别。
等她回到房车,陆星耀已经换好了衣服,脑袋上顶着个毛巾,头发还有些湿,正裹着一个毛绒绒的毯子坐在床上玩手机。
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正想说什么,又转头打了个喷嚏。
杜明和曹小北都还在酒店养病,乔闪闪不会开车,刚刚已经给剧组的司机打了电话,这会儿人还在路上,得等一会儿才能到。
乔闪闪有些担心地问他:“陆老师,你还好吗?”
陆星耀点点头,又打了个喷嚏。
乔闪闪:“介意我摸摸你的额头吗?”
陆星耀没吭声,但却很乖的冲着她的方向微微垂下脑袋。
乔闪闪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指尖触到他还湿着的头发,收回手,从房车的柜子里找出吹风机,插上电,冲他招手:“陆老师,过来吹一下头发。”
陆星耀乖乖的抱着手机起身,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动。
半晌,陆星耀问:“不是要给我吹头发?”
“……我是让你自己吹。”
乔闪闪站着,陆星耀坐着,他抬头看她,眼睛像水洗过似的黑白分明:“你不能帮我吹吗?”
“……”
到底谁在撒娇啊!!!
乔闪闪正准备说话,陆星耀又转头打了个喷嚏。
“……”
算了,看在他今天为了拍戏受了这么大罪的份上,吹个头发而已。
乔闪闪拿毛巾包着他的脑袋揉了揉,不知怎么,就想起在家里给豆角洗澡的时候。
但陆星耀比豆角乖多了,至少不会乱动甩她一身水。
听到她笑,陆星耀仰头看了她一眼,乔闪闪把他的脑袋按下去:“你别动。”
乔闪闪拿起吹风机开始给他吹头发,虽然除了自己的脑袋没吹过别人的脑袋,但她给豆角吹过毛啊,因此这会儿动作也算是驾轻就熟。
陆星耀的头发不算长,摸着也是软软的,和他的拽哥外表很不搭,毕竟光看外表的话,真的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个“刺头”。
乔闪闪细白的手指从他黑亮的发间穿过,两人都没说话,房车内只有吹风机嗡嗡的声响。
窗外是冬日灰暗阴沉的天色,与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大漠。
车内却温暖如春,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舒适,车内车外,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吹风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她柔软的手从他头上离开,陆星耀看她拔掉电源收起吹风机,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些许的失落。
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他也生病就好了,他头一次觉得,体质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
不知道是不是接收到了他的心愿,一周后,陆星耀在拍戏的过程中成功病倒了。
那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情绪爆发戏,也是裴昭这个人物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他在下属兄弟以命相护之下逃出战俘营,一路隐姓埋名,逃过无数搜捕和追杀,终于从蛮族王都回到边城,却看到朝廷发出的通缉令,他不再是哪个守护边塞无往不胜的小将军,而是通敌叛国的罪人,此时,他父母及阖族的头颅正整整齐齐的挂在城墙上。
陆星耀一连拍了好几条侯导都不满意,让他下来自己调整,先去拍别的部分了。
这会儿,陆星耀正皱着眉头在帐篷角落里看剧本。
乔闪闪拿了水过来递给他,陆星耀接过喝了两口又还给她。
其实这场戏昨天晚上乔闪闪还专门给他讲过,没想到他会演成这样,但她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
乔闪闪一边心不几口热水才缓过来,闻言瞥她一眼,轻轻哼了声:“我就是被你用甜言蜜语的胡萝卜吊着的那头驴。”
乔闪闪哭杯子丢出去。
陆星耀第一种行为有点残忍,但不管是出于拍摄进度的需要,还是对陆星耀的心理健康而言,她都不得不这么做。
被隐藏起来的伤口永远不会痊愈,只会默默在看不见的地方溃烂。
情绪的伤只有被绒服,戴了顶毛茸茸的南瓜帽,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星耀拿手机给乔闪闪拨了个语音,就见楼下的人站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接起。
耳机里传来她熟悉的声音:“陆老师?”
陆星耀清了清嗓子,想说话,想到现在的声音,忽然又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
“你嗓子好点了吗?”没听到他的声音,乔闪闪问了句,随后似有所觉的抬头往楼上望。
县城里的楼层普遍不高,陆星耀的房间在五层,乔闪闪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打开窗站在窗边。
乔闪闪跟他挥了挥手:“你病没好就别吹风了,我等下上去送你个东西。”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蹲下身从地上捧起个什么东西进了酒店。
没一会儿,陆星耀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乔闪闪捧着一个二十厘米高的小雪人笑盈盈的站在门口:“陆老师,这个送给你。”
陆星耀伸手欲接。
温热的手指碰到她冰凉的手,乔闪闪又把手缩回去:“你手好热,别弄化了,我来吧。”
她捧着雪人进了屋,打开阳台门,小心翼翼地把雪人放在阳台窗户上。
即便在室内,也能一抬小,蹿红的速度太快,没有背景,又是那么个狂傲的性子,想整他的人不少,那会儿娱乐圈可比现在乱多了。”侯导淡淡道,“他经纪公司天鸿娱乐,最初签他也根本不是想捧他,而是想用看见,被接纳,才有恢复的可能。
他不愿意面对,乔闪闪就借着演戏这个契机逼着他面对:“还记得你拍的那部风雪少年吗?最后结尾那场戏,和那个感觉有点类似。那场戏的内核是向死,但这场戏不是,这场戏的内核是向生,过去的你永远的死掉了,但仇恨愤怒和不甘让新的你在这个躯壳里重生。”
……
侯导这边一场戏拍完,导演助理过来询问,陆星耀沉默的上场,这一次,他情绪很饱满的一遍就过了。
甚至连侯导都忘记喊卡,整个剧都被他一声嘶吼中爆发的情绪震撼了,还是曹小北先回过神,焦急地小声问侯导好了没有,侯导才让场记喊了卡。
陆星耀还跪坐在沙漠里,久久无法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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