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星:“?”
当然,她们也不光是花应星的钱。
她们还会打扰他的工作。
应星:“??”
茉丽安很喜欢看应星铸造兵器,一来她不怕火、不怕烟,有机会看别人看不到的,那自然是不看白不看;二来她觉得自己的龙鳞被投入熔炉,和来自宇宙各处的原材料融为一体,淬炼成为全新的造物,未尝不是一种浪漫的“新生”。
这鳞刮都刮了,总得看看生出个什么崽吧!
白珩就不一样了,她的皮毛比长乐天最好的衣料还要柔软,大尾巴油光水滑,每晚都要用紫檀木的梳子细细梳理,再涂上柑橘香型的防火油膏,确保找不出一根枯黄或分叉。
别说参观应星打铁了,就算应星把铁锤架在她头顶,她也不会靠近燃烧的火炉。
但白珩不爱看打铁,不妨碍她喜欢应星打造的兵器。
上回出差之前,她软磨硬泡央求着应星给自己做一把弓,在“镜流都有了我怎么没有啊小应星做嘛做嘛要不我叫你应星哥也行”(景元:你好好说话,不要抢我台词)的连环攻势之下,应星终于点头,用手头现有的材料给她打造了一把曲弓。
换句话说,白珩隔三差五上门,不是去参观学习的,而是去催债的。
当然,她催债也不是白催,每次都会给应星和他同组的兄弟姐妹们打包一推车外卖,有时候是加满芋圆珍珠的仙人快乐茶,有时候是金人巷夜市刚出锅的烤串,永狩原的极品肥牛包裹着金针菇,鳞渊境的大鱿鱼被煎烤至两面金黄,肥而不腻的培根肉上滋滋冒着油光……
因此,无论应星本人是否愿意,工造司上下都热烈欢迎白珩小姐上门催债,甚至还会主动替她监工。
这一日,应星精心锻造的曲弓终于面世,他主动邀请白珩过来试试手感,再根据实际情况做进一步微调。
谁成想白珩根本坐不住,一拿到这把弓就跳了起来:
“哇,你真是个小天才,我从没见过这么棒的设计!你等着,我这就去港口试试,看看能不能左手开弓右手开星槎!”
应星:“???”
应星:“不是,等等!你回来!我不是让你去干这个的!虽然理论上可行,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让你回来听到没有!!”
他倒是想把手边八十斤的大锤扔出去,又怕砸得狐狸脑袋开花,只好冲一边跟来凑热闹的景元和茉丽安咆哮: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还不快去追她!景元,你的阵刀还想不想要了!”
景元浑身一激灵,满脑袋白毛都炸开了,原地一个箭步蹿出去:“要要要!应星哥你别上火,我这就把她抓回来!”
应星转向茉丽安:“你的夜宵还要不要了?”
茉丽安大声抗议:“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们是等价交换,不是我有求于你,你不能这样威胁我!”
应星握紧锤柄,手臂上肌肉贲张:“你到底去不去?”
茉丽安:“……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就这样,一狐在前面跑,一人一龙在后面追,三道黑影旋风似的卷过工造司,一路冲刺到了停泊星槎的港口。
景元:“快快快,再不快点我刀没了!不对,我的意思是白珩人要没了!你不知道,她的口头禅是‘油门不踩到底是不能见帝弓的’,一摸到星槎就跟开了八倍速一样,人眼都追不上她,得用自动追踪型镭射炮才行!”
茉丽安:“哇,用镭射炮对付姐妹,你们罗浮人这么硬核的吗?放心吧,要是她上了星槎,我就变回原形去追她,你不知道我当年肉身横渡宇宙……小心!”
说巧不巧,此时恰好有艘星槎到港,对面一行人从星槎上鱼贯而下,与他们来了个狭路相逢。
景元一时刹不住脚,茉丽安生怕他们撞个正着,连忙展开背后的龙翼,原地来了个脚不点地的龙车漂移,横跳过去把景元提溜起来,跌跌撞撞落在一边的集装箱上。
就这么一漂移的工夫,白珩已经找准机会,飞也似地躲到了对面一道人影身后,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条无处安放的大尾巴。
“饮月,救我!”
“白珩,什么情……”
那人还未开口,茉丽安就像颗炮弹一样俯冲进他怀里,双手贴着他肋骨伸过去,紧紧抓住了躲在他身后的白珩。
“不许跑!你跑了景元的刀怎么办,更重要的是我的饭票怎么办?”
白珩哭笑不得:“不是吧姐妹,要不要这么拼啊!明明都是我带你逛街吃饭,怎么应星埋个单就把你收买了?好吧,我承认埋单的男人很有魅力,但你也用不着献祭自家姐妹吧!”
茉丽安不依不饶:“谁说我献祭你了?你要试弓,找两个靶子不就好了,有什么好跑的!”
白珩据理力争:“你不懂,我们飞行士属于天空,一定要在天上开弓才能找到感觉!我就是去外面飞两圈,又不是去学帝弓司命射建木,你们一个个急得跟什么似的,不至于吧!”
茉丽安:“我――不――管――你――回――去――”
白珩:“我――才――不――要――回――去――”
她们两人一个往后拽,一个往前拖,愣是隔着一个大活人拔起了河,要不是对方站得稳,只怕早就被她俩裹挟着从空港边缘翻滚下去,为罗浮星槎事故史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
景元站在集装箱上俯瞰乱局,满头炸开的白毛还没塌下去,看上去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这场混战,只能挠了挠后脑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哈哈,意外,都是意外。丹枫,要不你给调解调解?”
“…………”
对面那人还是没应声,只是保持着沉静如水的表情,在茉丽安铁锁般的双臂间轻轻挣扎了一下。
臂力半斤八两,没挣开。
……这就有点尴尬了。
那人低头看着怀里这个龙角、龙翼、龙尾,却丝毫没有传说中龙裔矜贵与威严的神奇生物,仿佛百感交集一般,近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当事人还沉得住气,跟在后面的侍从可就沉不住气了,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两眼发直,眼看着就要当场厥过去:
“龙龙龙尊大人!您没事吧!”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俩搁这干什么呢?搞两面包夹芝士是吧?要不是龙尊苗条,早就被你们夹扁了!还不快起开,让龙尊大人出来!”
“哈?”
茉丽安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夜宵,突出一个六亲不认,亲姐妹白珩在她眼里都是一串行走的琼实果,哪里顾得上外人说什么?
于是她非但不撒手,反而将白珩抓得更紧了:“不行,她要是跑了,我的饭票也跑了,到时候你们还能请我吃饭不成!”
“…………”
――就在这时。
茉丽安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喟叹,紧接着,一只手抚上了她头顶的龙角。
“……?”
对美露莘来说,龙角和龙尾都是骨骼的一部分,是来自古老先祖的馈赠,拥有比身体其他部位更加敏感的神经。
因此,当对方抚摸龙角的时候,她的感知也比任何部位都更加清晰。
首先是手指,轻轻触碰到与头顶相连的龙角根部,仿佛在确认触感一样,蜻蜓点水似的一掠而过。手指很长,一寸寸从龙角表面拂过时,她能感觉到遒劲有力的骨节。
然后是手掌,在交错的掌纹之上,是一层粗砺的薄茧和无数细小的伤痕,沿着她光洁的龙角慢慢滑过去,从根部一直滑到末梢,掌纹和伤痕的形状也随之印入她脑海。
伤口有点多,生命线却有点短啊,她想。
直到这时,茉丽安被仙舟美食蒙蔽的感官才逐渐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扑了个人。
扑了个……什么人来着?
那人用手掌按着她的角,以一种不会让她感到疼痛的力度,将她的脑袋轻轻从他肩头推开,恢复到能够看清对方是圆是扁的距离。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他。
他也正好低头看过来。
说实话,这不是个适合重逢的场景――背景是乱糟糟的星槎港口,大大小小的集装箱堆了一地,其中都是比应星胸大肌还硬的钢铁矿石;配角是一只使出吃奶劲儿逃跑的狐狸,一个尴尬的假笑男孩,还有一群大惊小怪、大呼小叫的龙尊近侍;没有特效,没有BGM,只有身后偶尔走过两个送外卖的金人,扯着喇叭喊人出来拿卤肉饭。
但是在那一刻,茉丽安觉得一切都远去了。
就好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样,焦点凝聚在眼前,整个世界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茉丽安,阿尔比恩之龙的遗嗣,是吗?我听天风君来信说起过你。”
这一代的罗浮龙尊“饮月君”――丹枫低眉敛目,长睫轻垂,明澈的眸光如一泓碧海般倾注下来,又仿佛容纳了一整个洞天,要将人卷入到无底的青空深处。
港口有风轻送,鸦羽般漆黑的长发随之飘摇,发丝扬起复又滑落,似白纸上泼开一幅潇洒写意的墨画。
墨发如瀑倾泻,起落间似有潋滟水光,与他眸中深不见底的天与海一同摇曳。
“…………”
那一刻,茉丽安觉得自己确实抱住了月亮。
第5章 若能在茫茫星海一见钟情
丹枫没有信口开河,他的确收到过曜青龙尊天风君的来信。
不过,信中除了点明茉丽安身份之外,还洋洋洒洒数百字,对她……一言难尽,一百言也难尽的性格与行为做了综述。
丹枫空闲时信手翻阅,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挺有趣的。
不就是薅遍了曜青狐人的尾巴毛,和白珩一起在天风阁顶玩竞速,因为“不敬龙尊”引得龙师震怒,吃着烤串唱着歌遛了龙师八圈,还烧了人家一半胡子吗?
很好,很有精神,问题不大。
他很快给天风君去了复信,主题思想提炼一下就是:
你就为这点事写信给我啊.jpg
对持明龙尊而言,族中位高权重的龙师长老既是导师,亦是掣肘与制衡。大多数龙尊从破壳出世开始,就要与龙师展开漫无止境的争斗。
而丹枫可谓其中翘楚,成长经历突出一个“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无论对外对内,一律重拳出击。持明族原本体魄强健,少有顽疾,在他这一代平白多出了不少高血压。
丹枫对此毫无负罪感:“我给过龙师选择,他们可以选择顺从我,这样便不会气坏身子了。”
因此这一次,面对天风君的殷切嘱托,他的态度也没有多少改变。
就这点小事,也值当特意提醒他“或将加剧与龙师冲突,切莫大意”?
仙舟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标准日,他和龙师可能要结结实实对冲三百六十天,剩下五天是罗浮开大会和过年,不得已保持虚伪的君臣相得。
哪儿有什么没冲突的日子啊,那就是个零头!
冲突的内容也是老三篇,一三五吵“龙尊啊,咱们高贵的龙裔什么时候能生孩子啊”,二四六吵“龙尊啊,咱们高贵的龙裔什么时候能骑在仙舟人头上拉*啊”,最后一天痛心疾首“龙尊啊!您怎么能和卑微的短生种交朋友,这让我们老持家的脸往哪儿搁啊!噫吁剑世风日下、龙心不古,持明前路危矣!”
龙尊:谢邀,已读,不回,再问关机。
就这么个环境,茉丽安一个猛子扎进来,好比一滴滚油落入了沸水里,不能说是宾主尽欢,只能说是鸡飞狗跳。
这一切都在丹枫意料之中,唯一令他稍感意外的,是茉丽安的“不敬龙尊”原来是这么个不敬法。
难怪天风君在信中只是一笔带过,确实不太好写,怪尴尬的。
他一下挣脱不开恶龙的铁臂,只好从自身经验出发,按住茉丽安的龙角将她从身上撕下来,以免她和白珩继续两面包夹芝士。
但撕下来以后,茉丽安依然没有半点保持社交距离的意思,一双带着野气的竖瞳转了又转,直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个干净,眼神热乎得让人怀疑她能透视。
……应该是不能的吧。
丹枫一瞬间有种预感,要不是他衣服穿得厚实,高低得让她凑上来咬一口,尝尝持明龙的味道是咸是淡。
光是这会儿工夫,她盯着他尖尖的耳廓、修长的脖颈、优美的颌线,就已经很有些跃跃欲试了。
丹枫并不介意这种“不敬”的视线,天地君亲师他就没有敬过谁,自然也不需要别人来敬他,他独断只因为他相信自己是对的,如果他不对那龙师大可以熬到他死,然后去下一任龙尊身上拨乱反正。
如果他们做得到的话。
不过,龙尊不介意,不代表持明族不介意。
在丹枫身后,龙尊近侍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有真情实感关心龙尊清白的,有两眼放光准备吃瓜的,也有被龙师派来卧底(但卧了个寂寞)、一心一意看重传统体面的,其中又数卧底最为激动,恨不得扑上去把龙尊拉开,自己以身代之。
“放、放、放肆!”
其中一名近侍气得满脸通红,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茉丽安头上,语无伦次地喊道:“就算你是其他星球的龙裔,也不能对龙尊大人如此无礼!”
“‘无礼’?”
茉丽安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珠向上一翻,看着丹枫还没从自己头上撤回去的手。
“哎,你们持明好生奇怪,他在摸我的角,我还没说什么,倒变成我对他无礼了。莫非你们最要紧的不是龙角,而是其他地方?”
她双手本来就环在丹枫身后,下意识地往下一探,隔空从尾椎骨的位置掠过去。
“这也没有尾巴呀。天风君说过,持明龙尊礼服隆重、穿戴繁琐,不方便在腰上开个洞出来,因此都会用法术隐藏尾巴,就像我的翅膀一样。”
“你――”
近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哆嗦得更厉害了,“你你你,你在乱摸什么!还不快闪开!”
“……”
茉丽安没答话,只是将海水般湛蓝的眼睛转向丹枫。
她这双龙眼是真的蓝,好像一整片未经开发的野海,没有帆影如梭、游人如潮,唯有海洋的原住民在其中自在游弋,深海里还潜伏着充满野性与凶性的猛兽。
丹枫知晓这头猛兽的杀伤力,也知晓她毫无恶意的一派天真,因此面不改色,平铺直叙地说下去:“远来是客,我此行与工造司有事相商,你若不急,便在此稍候,持明会安排为你接风洗尘。”
“哪里哪里,太客气了。”
猛兽眯起眼来莞尔一笑,嗓音清甜,笑容真诚坦荡:
“看这模样,你便是罗浮的‘饮月君’了。很高兴见到你,接风就不用了,你刚才摸了我的,让我摸摸你的?”
所有人:“?”
什么虎狼之词,这是大白天可以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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