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地上散乱的玩意儿都塞进了包里,难得聪明了一回的她还不忘飞到那扇圆形拱门那儿把三个用作钥匙的匣子收起来。
只是取下来的时候因为匣子实在是太多太大了,她一个不慎没拿稳,其中一个砸到了地上,吓得派蒙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怎么了?”鹿野院平藏立刻围了过来。
派蒙眼泪汪汪:“好像不小心把它砸开了――”
鹿野院平藏将地上的匣子捡了起来,看了一眼:“不像是被你砸开的,倒像是它作为钥匙的职责履行了之后,身上的锁也开了,你只是恰好打开了而已。”
派蒙顿时安心了不少。
见有了新发现,魈只能暂时放下鹿野院无月,空也放下了手上刚准备开始炖的汤围了过来。
匣子里面是一张纸条。
鹿野院平藏取出这张纸条,展开――
【谨以此信笺,告诫后来者,诉尽沙尔・芬德尼尔的罪孽。】
【吾名乌库,此间已亡国度的记事者。】
第60章 磨损
【那孩子自天外降生,无人知其来处。】
【公主怜惜她的孤苦收于膝下,未曾想她的所思所想皆源自世界外。】
【祭司将她口述的知识用于造物机械,却污染了银白之树,影响地脉,由此触怒了神明,使天空岛降下责罚,赐风雪与饥荒于我等。】
【那孩子就此从英雄沦为了罪人,于饥荒中被公主与仅剩的国民分食殆尽。】
【我……也参与其中。】
念到这儿,鹿野院平藏卡壳了,拿着纸条翻来覆去地看都没能找到接下来的字:“纸条上有被撕裂的痕迹,除了我刚刚说的内容,其他部分恐怕在别的地方。”
这些线索并不如他们最开始想象的那么有用,不过至少也印证了他们对壁画内容猜想的正确性。
除此之外,信笺的背面绘制了一副地图,上面有三个标点。
鹿野院平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或许这两个地方有其他的线索。”
有了头绪总归是比最开始两眼抓瞎的时候好多了,不过外面的天气依旧恶劣,想要探索也只能等到雪停了。
空去照看他差点就烧干了的汤了,派蒙也围过去不断念叨自己想要吃的东西,魈则是一如既往地守在了鹿野院无月身边。
鹿野院平藏不了解,但是他听别人提过一嘴,好像自无月昏迷不醒之后,魈总是不肯离她太远。
――他好像将鹿野院无月的昏迷怪罪到了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的疏忽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这位仙人不像璃月传说中的那样倨傲,反倒总喜欢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哪怕是作为另一方当事人的兄长,鹿野院平藏也不好说什么。
洞穴内的气氛沉闷,他突然生出了去外面透透气的想法。
鹿野院平藏向来是个想做便做的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并未犹豫,直接朝外面走去。
寒气麻痹了人的感知,因此他没有发现有一缕黑雾从自己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只觉得身上好像轻松了一些。
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了能救阿月的希望。他想。
那缕黑雾在从他身上脱离出来之后就径直往高处去,自千余年来守着这片故土的自律守恒机关上空掠过,自沙尔・芬德尼尔覆灭后鸠占鹊巢的丘丘人身上掠过,而后它最终停在了雪山之巅。
那处曾经是祭司法鲁西沟通天空来使的地方,如今成了公主德斯戴蒙娜的盘踞地。
而公主此时正在其间。
幻境进展到寒天之钉落下的时候,她就从鹿野院无月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开始筹备其他事了。
眼下,德斯戴蒙娜正抚摸着身下的冰棺沉默不语。
这样的冰棺还有更多,只是除了她身下那个是空的,其余围绕在她身边的数十个冰棺里都已经收敛有年龄不一、相貌各异的身体。
黑雾在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化成了人形。
身形有些虚浮的青年无视了面前诡异的画面,径直走到她面前跪下。
这些动静惊动了似在思索的德斯戴蒙娜,她这才回神,看向默不作声的青年:“伊恩,你回来了啊。”
“是的,殿下。”
对于德斯戴蒙娜来说,伊恩的回归也是在计划之内。
这是她在十年前就布置下的暗线,选取了她下属中最强大的伊恩,让他附身在鹿野院平藏的身上。
只是不管再怎么强大,哪怕她一直在用自身饲养这些亡魂,千年的时间过去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已经消散了,仅剩的也是苟延残喘。
就算是伊恩,也只是能堪堪附身罢了,甚至无法主导鹿野院平藏的行为,只能潜移默化地引导他做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决定。
所以这条暗线很少会被动用,第一次还是在鹿野院平藏主动插手帮助在稻妻的旅行者这件事上。
而后他便一直蛰伏下来,直到得知往生堂专职抓捕鬼魂时才再次出手,止住了鹿野院平藏想要进去的念头。
不过也正是这一次也让他变得更加虚弱了,似乎下一秒便要消散。
德斯戴蒙娜看了他一眼,以掌做刀砍下自己的左手。
手臂落下的时候没有流下一滴血,只是在顷刻间消散做丝丝缕缕的黑雾融入到伊恩的身体里,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凝实。
德斯戴蒙娜的左手很快愈合,脸色却是苍白了一分,不过吞食业障化身后得到的力量还剩一些,足够支撑她接下来的计划了。
“伊恩,接下来的事情已经无需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尽力适应好我为你准备的身体就够了,就像大家一样。等到我将那孩子带来之后,剩下的就需要仰仗你们了。”
“是,殿下。”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
由于信笺上被标记的地点有三处,几人也都知道以鹿野院无月现在的情况来说最好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因此昨晚商量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分头行事。
为了追求效率,也为了安全起见,鹿野院无月被暂时留在了洞穴里面,由派蒙留下照看。
魈原本并不同意这个提议,但是鹿野院平藏认为他需要歇一会儿。
“魈――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得到魈认同的点头之后,鹿野院平藏接着说道,“听我说,阿月的昏迷不醒和你无关,你已经守了她够久了。身为兄长,我很高兴阿月能有你这样的恋人,但是我也认为你需要休息一会儿了。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魈愣了愣:“……仙人不需要休息。”
“但你需要。”鹿野院平藏强硬地道,“在阿月身边你总是在自我责怪,甚至不敢合眼,但是这样是不行的。她在这里会很安全,而你需要暂时离开她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清楚。”
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一向不明白凡人心里的勾勾绕绕,但是他能看出来鹿野院平藏的话是出于好意,而他不擅长拒绝这种好意。
最终,在鹿野院平藏强硬的眼神下他选择了妥协,但依旧在原地用仙术画出了一个结界将鹿野院无月圈住,这样只要有人想要动手他就能立刻感知到赶过来。
派蒙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仙术,跃跃欲试地钻进圈里,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有了仙术作为保障,魈稍微安心了一点。
也大概明白他的情况,派蒙立刻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自己一定能照顾好鹿野院无月,殊不知这副样子像极了在给自己插flag。
于是乎,在三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因为过于无聊跑出了仙法结界的派蒙就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披着宽大的斗篷,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和身形,只能从斗篷下露出的涂着鲜红丹蔻的手猜出她是位女性。
派蒙有些诧异。
虽然现在雪已经都停了,但是因为昨天的天气地面还是湿滑的厉害,这个时间点怎么还会有人选择上山?是协会的冒险家吗?可是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她忍不住偷瞄,想看看这个大胆的家伙身上是不是有神之眼之类的依仗。
还没等派蒙看出个所以然,女人就开口了:“劳驾,可否容我在这里歇歇脚?”
毕竟这里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一个因为昏迷毫无反抗之力的鹿野院无月,派蒙原先是不打算答应的,但是在注意到女人兜帽下露出的被冻的发白的嘴唇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有降魔大圣的仙法结界在,应该没有关系吧?
这么想着,派蒙还是把人领了进去,甚至相当体贴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生起了篝火供她取暖。
女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鹿野院无月,不过相当识相地没有多看多问,这让派蒙松了口气。
毕竟是陌生人,气氛难免会有些尴尬。
她找了个话题同女人闲聊着:“你是冒险家吗?怎么会选这个时候到雪山上来啊?”
女人不置可否,反倒是牛头不对马嘴说起了另一件事:“你说,一个人存在太久会变成什么样?”
派蒙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实她这是在问自己,纳闷地挠挠头:“如果是我的话能活那么久应该会很开心吧?毕竟有那么多的时间到处玩,去吃各种好吃的!”
“但如果她被困在了那一亩三分地呢?如果她的亲朋好友全都死去了呢?如果这样的时间足够漫长,长到她自己的记忆都开始消散了呢?”
女人问的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动,派蒙渐渐招架不住了,脱口而出一句:“这不就是钟离口中的磨损吗?”
女人安静下来,半晌才说出了下一句话:“……原来你们是这么称呼的啊。”
她不再端坐在篝火旁边,而是站了起来朝鹿野院无月所在的角落走去。
“磨损吗……确实,就像被流水打磨圆润了的鹅卵石,漫长的时间也会改变一个人。它会让记忆变得模糊,让爱的更爱,恨的更恨,到了最后就只剩下执念了。”
“喂!你打算干什么!”派蒙紧张地追了上去,却被女人一个抬手就挡住了。
她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派蒙。
兜帽滑落,金色的发丝垂下,女人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轻蔑:“好了,茶话会结束了。亲爱的,虽然和你聊天很有趣,不过现在还是请你稍微睡一会儿吧。”
黑雾自她掌心涌出,将派蒙包裹其中,让后者陷入沉睡。
“可惜了,留着还有用。”
虽然这聒噪的小东西很烦人,不过在千年前鹿野院无月的口述中,她还会陪在旅行者身边很久很久,现在还不能杀了她。
“现在该轮到你了,我的孩子――”
第61章 过去
夜叉的速度是先天优势,因此在安排的时候鹿野院平藏特地为他择定了比较远的那个点位。
不过即使如此,魈依旧花了点时间才赶到那个位置。
好不容易解决完门口的解谜时距离几人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剩的不多了,他索性只是稍微扫了一眼墙上的壁画就带着乌库的信笺返程,恰好在中途遇上了去了另外两个地方的鹿野院平藏和空。
本着关爱小孩子心理健康的理念,空并不打算在派蒙的面前说出自己的调查情况,提议三人在半道上就将已知的信息直接梳理掉,虽然他也不知道派蒙到底多大了。
余下的两人并不介意这种事。
空和鹿野院平藏已经看过自己那部分的内容了,在意识到这和之前的信笺内容都不连贯,他们将视线投向了魈。
在两人希冀的眼神下,魈将信笺展开,缓声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食人的滋味很糟糕,尤其是那孩子也曾是我宠爱的存在,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这种感觉总是更甚,我好像总能听到她那天绝望的哭嚎。】
【只是这罪孽的滋味尚未滋生完全,恐惧却在我又一次见到公主牵着她出现时生长到了极点。】
【无人知道她究竟为何而复生,但她看起来似乎失去了曾经的记忆,一如既往地亲近最先发现她的公主。】
【公主说,她是真正的瑰宝。】
“我可不认为那个所谓的公主口中的瑰宝会是什么好词。”鹿野院平藏的目中尽是厌恶,显然对这个提出吃人的计划的罪魁祸首没有半点好感。
对于饥荒中的人来说,一个哪怕被吃了个干净都能复活的人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清楚。
这可不就是瑰宝吗?
空强压下自己脑海里血腥的画面,忍着想要吐的欲望,了然道:“既然这样的话,我这上面的内容就可以解释清楚了。”
他原本还因为在看到壁画上再次出现了那个白发的身影而感到疑惑,现在看来再合理不过了。
有些东西没必要阐述得过于详细,因此他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看到的东西:“就像平藏之前说的那样,雪女一族是在沙尔・芬德尼尔覆灭之后才来到这个地方的,只是很可惜,这些外来者一踏入这里就被公主盯上了。”
无论怎么说,那孩子也只是一个人,难以供养全部国民,因此在他们一踏入雪山的时候就引起了公主的注意。
“她花了一些时间骗取了雪女们的信任,而后,一网打尽。”
那些壁画上,白发的人们被关在狭窄的笼子里,像是畜生一样被饲养着,唯有一个被乌库用蓝色的颜料点出了眼睛――那个古国最对不起的人。
而后笼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她一个人和一名皮包骨的老妪还活着。
“同病相怜,甚至可以说是更加糟糕的命运,让这位因为瘦弱而被留到了最后的雪女对她产生了同情,也看到了希望。她认为只要不死,终有一日她能够为自己和自己的族人报仇。所以在公主派来的人到来之前,她先一步剖开了自己的心。”
【那位妖怪将自己的妖力凝聚在心脏里,献给了那孩子。】
【所有人都能看出她是因为什么这么做的,但公主依旧不为所动,冷静到堪称残酷地让人将妖怪的尸体拖下去分食。】
【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想要知道,有了这样的心脏那孩子会产生什么变化,能不能长出更多的肉。】
【不过很可惜,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到底哪一次复生之后开始,那孩子似乎在潜意识里记住了公主的残忍行径,从很早以前就不再搭理公主的任何行为,却仍是没能躲过她的迫害。】
【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生存下去了,我有些……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甚至几乎完全可以确定鹿野院无月就是乌库口中的那个孩子了。
既是人类又是雪女,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怜悯化作怒火,几乎让鹿野院平藏喘不过气来,魈的表情也愈发冷峻,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倘若这位公主不是千年前的人物――
空连忙安抚他们的情绪:“不管怎样那个公主应该活不了那么久,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看看究竟有没有无月为什么会昏迷的原因和解决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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