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看了眼四周斑驳的墙壁:“我要这地方干嘛,那么脏。”
喻凝理解他说的“脏”是指潘萨普等人在这里做出的事情。就像那个游戏,不知道每天要上演多少次。
喻凝犹豫几秒:“那我能下去看看吗?”
她的手,指着关有动物的方向。
宗明赫启唇:“不怕就去。”
喻凝嗯了一声,率先抬脚往另一头的台阶走下去。
到了平地上,那只大型犬已经被关进黑洞,只传来阵阵的吠声。地面凹凸不平,有血有垃圾,食物残渣的腐臭裹挟着排泄物的味道袭来。
喻凝忍住不适的反应蹲下身,看着眼前的中型犬,它在哆嗦着,嘴了发出呜咽声,身下有一摊透明黄色的液体。
感觉到人的靠近,它立马缩头。
喻凝手一僵,慢慢摸上它的脑袋,感受着微弱的颤栗。
它根本不会咬人,铁链磨着它的脖子,斑驳的血迹印在上面。要是刚才真的放它出去斗,那必死无疑。
再往那黑洞里看去,有一双双发绿光的眸子,是愤怒的也是麻木的,根本数不清。
“能救救它们吗?”
喻凝心情很复杂,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者,我可以花钱把他们买下来。”
狗在唔唔叫着,饥饿导致它开始呕吐。
喻凝感觉抬头,才发现宗明赫不在自己身边。
看了眼津戈,只见他朝自己指了个方向。
高台上的人拿着一个狗笼,把黑洞里的几条黑狗往外拉,无论残的健康的统统被带着。
它们突然视野开阔,因为不适应光亮而不安地挣扎擦掌吠叫,最后关进笼子里被运了出去,离开这昏暗的地方。
而宗明赫不知道从哪里拿了瓶矿泉水,迈步站到喻凝面前。
他低头俯下身,拧开矿泉水,单手倒水,另一只虚拢着她的双手,把她碰过小狗的指尖冲洗干净。
冰冷的水流过手背,把不安与惶恐一并冲走。宗明赫的动作很慢很慢,像是要把她的手洗得干干净净,不沾一丝细菌。
喻凝任由他洗着,缓缓开口:“宗明赫,谢谢你。”
宗明赫听见她细小的声音,抬眼撞进那湿漉漉的眸子里。
他动作停下:“洗个手就感动了?”
“不是。”
喻凝摇头,语气认真:“我说的是你救了这些狗。”
宗明赫闻言扯起薄唇,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是你救了他们。”
看到她懵懂的模样,宗明赫把瓶子放下,从津戈手里接过干净的纸巾把她的手擦干净。
稍微提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声音低沉清晰:“是你说不选,不玩这个游戏。”
喻凝仰头,看到他被光晕笼罩着的轮廓,他一如既往地淡然,像是无事发生。
两道目光恰逢其时地相撞。
比刚才任何时候的心跳都要快。
——
小芙的预产期其实还有两周。
阿Tan怕她随时有发动的风险,早早就把她安排好医院的一切。
宗明赫带着喻凝在各个景点玩了两天,又和阿Tan去忙事情了,喻凝也玩不动了,主动到医院陪着小芙。
小芙听说了斗兽场的事情,忍不住咂嘴:“潘萨普真是个奇怪的人。Tan以前就提醒过他,不要掺合方家的事情,他居然还因为方利岩把你们带到那个地方......”
“你们和潘萨普很熟?”喻凝叉起苹果送到小芙嘴边。
小芙点头:“小时候就认识了,他家以前是卖槟榔的。那晚你一定吓坏了吧,不过你放心,潘他人虽然坏,实际上是不敢对阿赫做什么的。”
这点喻凝倒是相信。
宗明赫把刀子抵着潘萨普的时候也不见他反抗,倒是自己被吓出一身冷汗。
“我还是想和你说声抱歉。”
小芙拉住喻凝的手,“要不是我快生了,这些事情应该是Tan去处理的。”
“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只管安心养胎,等宝宝出生以后还要来锦城找我玩哦。”
小芙笑着应声:“嗯。希望你们能看到我的宝宝出生。”
“我也希望。”
喻凝撑起脑袋看着她圆鼓鼓的肚皮:“你生珠珠的时候,阿Tan也是这样天天陪着你吗?”
小芙听见这个问题突然笑出声:“阿赫没跟你说哦。”
“说什么?”
“珠珠不是Tan的孩子。”
小芙耸肩,靠在床上简单解释:“肚子里这个也不是。都是我和前夫的。我才怀上她,她爸爸就意外去世了,后来遇到Tan,我俩就重新在一起了。”
喻凝迟疑地啊了声,接受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平时阿Tan对小芙紧张得不行,生怕磕到碰到,对珠珠也非常好,根本看不出来......
“Tan说他小时候没父母,知道那种滋味不好受,所以不希望我的孩子像他一样。”
喻凝忍不住好奇他们当初为什么分手。
“忙。我高中就和他谈恋爱了,后来他忙着和明爸做生意,大学毕业我们异地就分手喽。”
小芙想起往事,感慨一声:“从我认识Tan和阿赫起,就没见他们好好休息过。特别是阿赫,我甚至没见他谈过恋爱。”
喻凝吃了口苹果:“不会吧?”
小芙凑到喻凝面前:“真的,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只知道阿赫以前有过一个很喜欢的女孩子,为了她都差点留在南港不回来了。”
看不出来,宗明赫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喻凝克制住心里的好奇,淡声问:“后来呢?”
“后来?好像没然后了吧。他成立奕合集团,帮着明爸打理大陆的生意,和Tan一样成了工作狂。”
小芙说完摸了摸肚子:“明家虽然厉害,但我更希望它是一个平凡的家庭。”
“什么平凡的家庭?”
阿Tan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笑意:“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小芙扭头看见两个男人进来,坐直身体幽怨:“不好,我想你多休息休息。”
阿Tan把手消毒,坐到她身边:“我今天开始休息,陪你等宝宝出生。
“小芙可真幸福啊。”
喻凝笑着把手里的水果递给阿Tan。
“我的呢?”宗明赫扯出一个椅子,大剌剌坐在她身边。
喻凝像是才看见他,把叉子放到他手里。
宗明赫吃了口芒果,低眉问她:“明天你还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去玩。”
“去哪?”
“卉山。”
小芙一听,立马拍拍喻凝:“小喻去卉山,那里非常漂亮!”
——
卉山在槟城的一座岛上。
进岛只能坐船,喻凝特意穿了防晒衣服,可天气不好没出太阳,半道还下了雨。
虽然津戈说这雨只下十几分钟就会停,但海浪却一直在摇晃。
下船的时候,喻凝被折腾地没了力气。
太阳终于拨开云雾冒出来,光线洒在海面上,水波纹晶莹通透,泛着蓝绿色的光。
椰树细长,沙滩绵软温热。
宗明赫单手提起她的胳膊,防止她踉跄摔倒,看到那张寡白的脸,用另一只摸了摸她的额头:“晕船?”
“平时不会晕的,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喻凝见大家都担忧地看着她,连忙摆手:“等下就好了。”
宗明赫看她走得不稳,直接弯腰抱起她。
“呀——”
喻凝腾空而起,连忙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你干嘛,那么多人看着......”
“谁敢看。”
宗明赫圈住她腰,瞥见她泛红的脸:“不舒服?要不要换个姿势。”
没等她说话,宗明赫就扶着她的一条腿,轻松把她翻过来,挂在自己身上。
从公主抱变成像树袋熊的姿势,自然又亲密。
“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宗明赫忽然沉声,握着她腿的手动了一下,像是在掂量:“怎么又轻了。”
感受到他胸口的起伏。
喻凝小手攀着他的肩膀,把脸埋下。
他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第38章
卉山下午的太阳明媚而热烈,光线仿佛能穿透衣物,温热的灼感贴着肌肤。
乘车抵达橡胶园下的村子,喻凝已经恢复力气没有了晕船的感觉。
下车后她立马把帽子冰袖戴严实。
走到宗明赫身侧,他还在和身边人说话,手却自然地抬了起来。
喻凝见他的动作立马后退:“不用抱,我好了。”
宗明赫看到她如常的脸色,才继续往前走。
他们此行有三个目的,一是找到方利祖拿地,二是考察橡胶园,三就是玩。
卉山比槟城市区大了好几倍,因为地理位置较偏,未开发的海域山峦多,保留了大量热带风貌。
喻凝只负责玩,挎着小相机四处拍照。
山间清风吹不散闷热与潮湿,才几分钟就已经是汗津津的。她看前面的几个男人,他们好像习惯了这种天气,只有自己稍显狼狈......
她摘下闷着气的帽子,拨开发丝继续走。
来接应的是个叫杜友的中年人,华裔,在橡胶园工作了二十多年。除了他以外,其他工人都不知道宗明赫等人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国外来做橡胶生意的老板。
杜友说话不分前后鼻音,带着槟城特有的口音:“如果后天不下雨,方利祖可能会在下午乘船离开。”
霍惟走在侧后方,听见他的话环视着偌大的园林:“他现在人在橡胶园里吗?”
杜友摇摇头:“不确定,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宗明赫朝前走着,看了眼四处打量对这里充满好奇的喻凝,沉声开口:“不着急。”
......
下过雨后的地面泥土软烂,踩在上面能把鞋子陷住。这园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胶工,挎着大桶骑摩托车来往在山路中,看到他们都纷纷侧目打量。
园区管理员万五忠早已在门口等着了,他身材矮小,一身蓝黑工服戴黑框眼镜,看上去才二十多岁的样子。
“宗老板,欢迎来到卉山。”
杜友上前给双方互相介绍:“这位是万工,我们园里的负责人。”
宗明赫颔首,示意身后的人递上东西。
万五忠一看,是几瓶价值不菲的中国名酒。
他扬起笑容,连忙从裤包里掏出烟,顺着给每人都发了一根,等到喻凝面前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暗中揣测,这次的大老板身材高大气场突出,来卉山这种地方都穿得那么讲究,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
要是这生意做成了,自己或许能捞比大的。
想着,见喻凝不接烟,万五忠又眯眼笑笑:“这位是秘书小姐吧,我们这里太阳毒,做好防晒哦。”
秘书?
喻凝听见这称呼,下意识看了眼宗明赫,他没有反应,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她玩心一起,直接认领了这个称呼:“是的,我是秘书。”
“抱歉,没想到有女士在场,我应该先问一下介不介意烟味的。”万忠礼貌说着,把烟收了起来朝她伸手:“怎么称呼?”
以往没有老板会带着妻子来这里谈生意,加上喻凝一直走在侧边,他便误以为她是大老板的秘书。
还没等喻凝的动作,前面就有声音传来:“这山里能抽烟?”
万五忠收起手,走回去朝津戈解释:“才下过雨,不怕。”
一行人往园子里走。
万五忠一路介绍着橡胶园的情况。这里的工人大多是卉山的老村民,也有黑皮肤的印度人。这个时间点不收胶,他们还是伏身埋头于棵棵高耸的橡胶树之间。
沉重悠长蝉鸣响起,闷热的山间笼着风,泛起泥土湿润的气息,如一层塑料膜把热气氲住,闷得人呼吸困难。
走了一段路,有道清脆的歌声穿透薄膜,回荡在树林间。
喻凝抬着刚捡的大叶子扇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抹白点上。
是一个穿长衫的女人,提着只大桶边唱歌边走远。难得看见那么年轻的人,还是个女孩子,喻凝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叫邱拓纭,我们这里最年轻的女工人。”
万五忠不知何时走到喻凝身边,用手里的报表给她扇风:“我们这里留不住年轻人,只有上了年纪的阿公阿嬷才愿意干这个活。”
喻凝稍微和他拉开距离:“那你呢?我看你也挺年轻的。”
“我是运气好。”
万五忠笑了笑:“我割了两年胶,被老板看中提拔到管理层,不然我也熬不住走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喻凝光滑的手上:“真羡慕你们有文化的人啊,能坐在有空调的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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