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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利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问全丽华：“妈，你听叔叔说，沈红梅肯定能考上临清大学是吧？”
全丽华点点头：“对啊，怎么了？不就是个大学生么，你妹妹今年也可以！”
沈胜利没搭理她，反而在心里盘算开来。
临清大学，那可是北京排的上号的好学校了！
他在外面给人开车，跟着老板一年到头走南闯北的，家里人鼠目寸光的，可不代表他也是。
他还记得公司里招人的时候，只要是个大学生，工资就高人一等。就这样，还招不上。因为这年头，私家小企业是留不住金贵的大学生的。稍微混的好一点的大学生都进了什么银行啊，政府啊这种有前途的地方。
沈胜利一直知道堂妹会读书，从小到哪里都是老师的香饽饽，但他也没想到自家小门小户的，居然真的能飞出来一只金凤凰！
全丽华和沈红樱气没处撒，跟沈志国各种哭闹。
一会儿说坚决不肯拿钱请吃饭，一会儿又说要城里找陶秀兰好好闹一通。
沈胜利听到这里心神一震，脱口而出：“不行！你们绝对不能去闹！”
“为什么？”沈红樱很不服气。“你可是我亲哥！”
沈胜利低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迅速的把脸上的神色调整过来。
他先转向了沈志国：“是这样的爸。我们沈家，一直是留仙村响当当的榜样家庭。奶奶今天发脾气，不是因为妈说的那些话。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叔叔家好容易出了一件大喜事，村里人都会来祝贺。而我们家忽然闹起来，这不是平白给人看笑话么。”
沈志国摸了摸下巴，想到自己老娘把自己叫回来的时候那个样，确实不像真的发火，于是点点头，认可了儿子的想法。
“其次呢，这件事其实不算多大，讲白了也就是小姑娘之间争个东西的事情。要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闹，实在是太冲动了！”
沈胜利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转换了性质。小事不值当吵闹，丢人。
他按住了想说话的沈红樱，敲打她：“你也真是。还以为红梅和小时候一样，随便你欺负呢！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刚要得意的时候，你非要去下人家的面子，被揍了你怪谁？你比妹妹大三岁，做事情一点都不成熟。哪里有当姐姐的样子！”
沈红樱噎住了：“这，这也能怪我？”
“怎么不怪你。”沈胜利摊开手。“我不信红梅会无缘无故地跟你打起来。你有本事就发誓，这件事里你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做错。”
沈红樱哪里敢，只好不了了之了。
“最后是妈你，你叫我说什么好。我们家在村里一直过得是头一份的日子，二房不过这么一点事情，你就沉不住气了。那我问你，你现在得罪他们，是以后都不想沾光了吗？”
全丽华果然上套：“我要沾光什么！他们家榨干骨头才有几斤几两的油水！我稀罕呢！”
她刚说完，就瞥见自己男人沉下来的脸，又弱弱地补充道：“我是说，你有本事，用不着沾光隔壁的啊……”
沈胜利摆手：“哎，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家都因为是大房一直做表率，吃了不少亏。现在眼看着二房终于要出息了，妈你舍得这时候一刀两断？”
全丽华听懂了，如果这时候闹翻了，自己以后什么便宜都占不到。
这怎么行，全丽华立刻就和儿子站一边了。
沈胜利喜笑颜开：“对了，妈你就是该这样。拿出你干部太太的肚量，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呢？改明儿我们和叔叔说点软话，这事情就过去了！”
全丽华重重地点头，对，她可是干部太太。
沈志国拍拍儿子：“还是你懂事啊。”
沈红樱看着哥哥几句话给家里拿了主意，偷偷撇了撇嘴。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沈红樱哪里看不出来沈胜利的小九九。
说的那么好听，还不是要打人家的主意。
第4章 告状了
沈雪青一觉睡到被饿醒了。
还没睁眼呢，她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是鸡汤。
她迷迷糊糊地起来走到客厅，陶秀兰就立刻迎了过来，给她披上一条毯子，嘴里絮絮叨叨的。
“你醒啦？昨天怎么走的这么着急？妈都没回来你就跑了。晚饭也没吃，现在该饿了吧。等一等，马上就好啦，你本来就瘦还不吃晚饭，今天我们就吃老母鸡汤补一补。”
一连串的话语，让沈雪青都懵了。
她定睛看着母亲陶秀兰，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陶秀兰现在还没有满头银发，也没有瘦成干巴巴的一块。虽然长久的懦弱让她习惯性地塌着腰背，但是整体精气神和上辈子沈雪青记忆里的母亲相比，还是要好了不少。
陶秀兰把手擦了擦围裙，唠叨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女儿嫌烦，反而有点诧异。
她回头看到女儿的眼神，不知道为何，她觉得今天的女儿看起来有点傻。
陶秀兰伸手贴了一下沈雪青的额头：“没有继续烧了啊，乖乖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啊？要是不舒服你就赶紧去躺着，待会妈妈给你端过来喝也是一样的。”
沈雪青拿掉她的手，奇怪地问：“你不怪我？”
陶秀兰纳闷：“怪你什么？”
沈雪青忽然感到一阵烦躁：“就是，我昨天打了沈红樱，还不等你骑走了她的车回城。”
“哎哟，那又怎么了！一辆车而已，回头送到她单位去好了呀。”
不是还在生病就好，陶秀兰放下心来。
“你从小就乖，十里八村没人不知道的事情。你都气成这样了，肯定是他们有问题啊！”
这理所当然的一番话，把沈雪青都听傻了。
这真的不是什么熊家长的言论吗？
陶秀兰还以为女儿是因为昨天打人的事情在害怕，反过来安慰她：“你放心，我都和你奶奶说过了，既然你不想下乡，咱们最近也就不下去了。你不知道，你昨天走后，村里人都说你大伯家不厚道，把刚考上大学回来报喜的侄女都赶走了。这个事情说破了天，也不是你的问题！不害怕啊乖乖！”
沈雪青：“……”等等，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她打了人，她抢了车，结果陶秀兰反而叫她不要害怕？
沈雪青被陶秀兰推到了桌子前坐下，面前放上了一碗香喷喷的鸡汤，里面按照惯例放上了两个大鸡腿。
陶秀兰摸了摸女儿的头：“先垫垫肚子，妈再炒两个菜，你爸说今天中午要回来吃饭的，你先把鸡腿吃了哈。”
沈雪青此刻的心情很诡异，但鸡汤真是太香了，她还是端起了碗。
不得不说，她现在心里，真的好爽！
沈雪青痛快地吃完了鸡腿，喝掉了汤，回头看着陶秀兰的背影陷入沉思。
重生回来，她以为自己发了一次疯会被家人大力指责，她就可以借着这次机会疏远掉这些亲人，结果这一波剧情反转，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那么……现在这么无原则支持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后来会逼她带着病去上班呢？
这件事对于上辈子的沈雪青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伤痛。
她术前检查结果不好，医生建议她先调养身体，等达到手术条件之后再动手术更好。于是她去看了中医，喝了半年的药。
这期间，又恰逢疫情，她和公司协商后离职了，只能靠着存款活着。
那时候陶秀兰已经离了婚，被沈雪青接到了北京，沈雪青不想动用太多的存款，就和陶秀兰商量，让她住到家里来，小房子就出租出去，收点租金。
没想到一向软和的陶秀兰和她大吵一架，不肯搬到一起住。不管沈雪青如何苦口婆心地说，陶秀兰都不肯。
直到沈雪青说出自己病了没工作的事情，陶秀兰这才勉强同意住到一起。
再后来，调养了大半年的沈雪青气色好了不少，也定下了手术日期。
陶秀兰忽然过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沈雪青不理解，再三追问之后才知道，陶秀兰觉得她一直不上班不挣钱，担心她没钱养老了。
沈雪青气的好歹，直言自己这点钱还是有的。
陶秀兰这才别扭地跟她表示，那她想借一笔钱给弟弟买房，也就是沈雪青的舅舅。
这件事让沈雪青勃然大怒，直接放了狠话死都不可能借钱的。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陶秀兰当时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去工作啊？只是生病而已，又没多大问题。你舅舅家也不容易，买房是大事，你应该支持一下的。”
沈雪青的心都凉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原谅过母亲。
所以一直到回来之前，沈雪青都愤恨地觉得，自己对于母亲来说就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人。但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又让她不那么确定了。
不过没关系，如今的她才十八岁，还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搞清楚这一切。
“闺女――”
门口传来了动静，是沈志诚回来了。
陶秀兰赶紧迎过去，又是帮着拿包又是帮着拿拖鞋的。
沈雪青有种轻微的不适感，以前好像也没发现，母亲在父亲面前是如此的不平等。
沈志诚倒是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娶老婆不就是要操持家务么。
如果放在平时，他晚上都经常不回来。今天特意中午回来吃饭，就是为了哄一哄他气坏了的宝贝闺女。
沈志诚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送到了沈雪青面前：“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是一只银灰色的bp机。这个年代的小县城，有bp机的人还是少数，更不要提在学生身上配一部了。
沈雪青有点惊讶。
上辈子没有这件事，她到学校之后，宿舍里有电话。一直到大三，沈志诚才给她买了手机，也算是当年同学里头一批了。
这东西陶秀兰都没有，沈雪青忍不住问：“爸，你哪来的？”
沈志诚摆摆手：“哎，这个你不要管。你之后要去上学，有这个也方便啊。就是以后啊，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跟爸爸说，爸爸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沈雪青听明白了，他这是在说昨天的事情。
看样子，大伯一家肯定是找过沈志诚了。
以前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矛盾，大伯他们一家永远只跟沈志诚沟通，仿佛这沈家二房只有这一个活人似的。
沈雪青注意到沈志诚正在暗暗观察自己，似乎还有点忐忑。
哦对，十八岁的沈雪青还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在家娇生惯养，成天被夸着，觉得自己天下第一。骤然听到父亲偏帮大伯家，肯定是要发作的。
沈雪青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会干的好事。
――于是，她把盒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哼一声：“爸你怎么帮着外人哪！沈红樱打碎了我的护肤品，全丽华还在我发烧的时候在我屋后头泼粪水！”
想了想，沈雪青干脆又添油加醋起来：“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臭气熏天的。我还听到他们俩在后山坡议论我，说我这么着急报喜干什么，别回头分数线出来了根本没考上！变成全村的笑话！”
至于有没有真的说，这不重要。
沈雪青现在就是要摁死这对母女，让他们以后都别来沾边。
“什么？”
这话说的很严重，直接触碰到沈志诚的底线了。
脸色沉下来的不光光是沈志诚，还有陶秀兰。
陶秀兰想起全丽华以往对她的刁难使唤，就气的得要抹泪：“这个全丽华怎么敢，她还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沈志诚不耐烦听这些哭哭啼啼的，直接问女儿：“你大伯母一直这样吗？”
沈雪青点头。挑拨离间而已，谁不会啊。
“可不是嘛。眼睛长在头顶上，整天瞧不起人。”沈雪青挑了几件她有印象的事情说了说。“不光光是说坏话。以前下乡，大伯母还会故意把房间锁起来，不让我用厕所。”
老宅建的早，爷爷奶奶的主屋里是没有马桶的。如果要上厕所，只能用恭桶解决。
沈志国结婚两年后，把自己分到的那一间屋子重新装修了一下，加装了一个带马桶的现代化厕所。平时沈雪青他们回乡，更习惯用马桶解决。
全丽华心眼针尖大，但凡有点不如意就会把门锁上，自己躲出去。坚决不允许陶秀兰和沈雪青用他家的厕所。
当然了，如果当天沈志诚也在老宅，她是万万不敢的。
沈志诚眉头拧成了川字。如果是这样，事情可就变味了。
他平日里不着家，大部分时候事情不跳到面前，他也不在乎。但他沈志诚也不是泥做的菩萨，他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沈志诚思索了一阵，拍板定性：“以后不想去老家，咱们就不去了。明天我下乡一趟，去和你大伯说清楚。”
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雪青心里瞬间放开了烟花，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沈志诚摸出钱包，数了一沓钞票递给女儿：“不是说东西碎了吗？这点钱你拿去，给自己添点吃的玩的。最近缺什么和爸爸说，爸爸都给你报销！”
告状还有意外之财，沈雪青的嘴角绷不住地上扬了。
她接过钱，响亮地回了一句：“谢谢爸爸！”
气氛缓和，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饭桌上，沈志诚对着女儿又夸又哄，但是又明显有点不走心。
沈雪青全然假装自己看不到，就当自己是个漏风棉袄吧。
陶秀兰则是完全没注意到。
她欢天喜地地找了一个小布包出来，把那一沓钞票都细心地卷好放进去，给沈雪青当做临时的钱包用。
这一卷零碎钞票，数数也有个一百多呢。这年头，当老师一个月才七八百，这些钱，给小孩子当零花称得上阔绰。
丈夫平时只给很固定的生活费，或者直接拿东西回来。陶秀兰囊中羞涩，对女儿是远远没有这么大方的。
现在女儿得了这些钱，这个月生活费就宽松点了。陶秀兰是打心眼里在高兴。
桌子上五六个好菜，沈雪青吃的津津有味的。
快吃完的时候，沈志诚的筷子在菜里点了点，像是不经意间随口说了一句：“你堂哥今天我也见到了，很有出息，大人之间的事不用影响到你们小辈的感情的。”
堂哥？沈胜利？
沈雪青脑海里模糊地浮现起一个瘦瘦高高，西装革履的身影。
关于这个堂哥沈胜利，沈雪青的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明面上沈胜利上辈子没有得罪过她。
这个年代，沈志诚看重这个侄子无可厚非。只要不是和她有利益冲突，沈雪青懒得管这么多。
于是，沈雪青把装满钱的小布包妥帖放到衣服内袋里，乖巧地表示：“好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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