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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志诚一会儿吃鱼干，一会儿尝牛轧糖，但他最喜欢的居然是熟食里的炸带鱼。
“这个够味儿，下酒挺好的。”
黄金酥脆的表皮，一咬就撕下一条鱼肉，吃在嘴里嘎嘣香。
沈志诚难得问一句吃食：“这个是哪儿买的？可以多来一点。”
陶秀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王子饭店里过年时候特别做的，外面买不到。我也是走的老顾客的路子，才买到的。”
沈志诚很惊讶：“你这个顾客什么来头？”
“也没什么，是个在上海做生意的女老板。常年在王子饭店有个包厢。所以，逢年过节的时候，饭店里会给她送年礼。她一个人吃不掉，我就买了点。”
“哎哟，这……肯定是个大顾客了。”
陶秀兰忙着看春晚呢，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沈志诚没想到老婆做个裁缝生意也能接触到这种层次的人。
其实接触到也不难，难的是说得上话。看样子，陶秀兰和这位女老板很投缘啊。
电视里，赵本山和宋丹丹正在演小品《钟点工》，金句频出，有不少后世都还流传着的网络流行梗。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遭罪！”
“把大象装进冰箱，要分几步？”
“小样，你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沈雪青躺在沙发上笑的咯咯一直乐，陶秀兰也抿嘴笑起来了。
窗外远处有烟花绽放，映着陶秀兰的脸红润饱满。
沈志诚心里一动，坐到了陶秀兰身边，放软了语气：“这个过个年，你花费不少吧。回头我补给你。”
陶秀兰摇摇头：“不用。这小品不是也说嘛，老年人得自找乐。我花点钱我也高兴。”
“你哪里算老了，你比我还小点呢。”沈志诚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了。
“现在啊，女儿也大了出去了，以后就是我们俩好好过日子了。”
好好过日子？沈雪青看似还盯着春晚，实际上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上辈子，沈志诚可没有这种心思。
陶秀兰听完之后，没有感动，只觉得古怪，她反问回去：“我怎么就没有和你好好过日子了？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悉心置办的。难道我亏待你了？”
“哎，我这不是说说嘛。你今年都没有炒小菜了。”
“小菜，包子，还有那些馄饨，难道能比这些年货好？往年我年年做这些，倒是不见得你说我一句好。今年我买这个带鱼，你喜欢的不得了。”
沈志诚语塞了。
他才发现，他现在肚子都滚圆了。之前一直惦记的那些，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沈雪青嘲笑道：“爸你可太怪了，吃着山珍海味，却想着窝窝头。”
沈志诚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感觉自己之前纠结的根本没有意义。
“不提这个了。现在过年了，要发红包了！”
沈志诚去拿了挂在门口的包，从里面直接掏出一沓钞票，当着女儿的面数起来。
沈雪青眼睛直了，原地蹦哒起来：“爸！今年给我这么多吗？”
沈志诚呵呵一笑：“不是说好了吗，你妈给我的租金我都算给你。”
沈雪青心想：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以为你就是说说呢。
好厚的一个红包到手，沈雪青之前有什么怨气也都没了。
沈志诚笑骂了一句：“你这个小财迷。”然后他又拿了一个红包，转手给了陶秀兰。
沈志诚做了总结性的发言：“这个，今年呢，我们家买了新房子，女儿呢也考上了临清大学。眼看着生活是越来越好了。虽然啊，中间有一些矛盾，但是没关系，结果是好的，就够了！”
他对着陶秀兰暗示道：“只要日子越过越好，我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陶秀兰终于适应了现在这个相处模式，接过来红包，道谢，然后去厨房给他热了一袋牛奶。
“喝点这个吧，暖暖胃。”
这还是最近老婆第一次主动关心自己呢。
沈志诚认为这是他的妥协得到了回报。
一杯下肚，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沈志诚心满意足地擦掉了嘴边的奶渍。
唉，这个家果然还是没有我得散啊！
第64章 反目了
千禧年的到来， 让整个中国都为之振奋。
沈雪青霸占了电话，给她的新朋友们还有老朋友们挨个送去新春祝福。
沈志诚被赶到楼下小卖部打电话――他们家和楼下小卖部老板娘关系越来越好了，今年过年， 小卖部老板娘直接给了一把钥匙，他们可以随时过去打电话。
估计老板娘也想不通， 这家都装了电话了， 怎么还经常下来打。
沈志诚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有几分炫耀又有几分得意：“新年好新年好，明天？明天不行，我女儿回来了， 我得在家陪陪他。”
沈雪青一边和崔晓丽说话，一边在分心想， 大可不必了，你还是出去打牌更好。
突如其来的空白时间，让陶秀兰居然觉得有点无聊了。
她看着打电话的女儿， 寻思着开春她也去买个bp机吧。没有这东西， 平时在外面联系不到人， 的确是不方便。
沈雪青打电话花了一个小时， 打完之后口渴又吃了不少水果， 大半夜兴奋起来不睡觉， 在桌子前奋笔疾书。
关于之后翻译之家的创收计划……
关于高校英语大赛的准备情况……
关于各公司的合作总结……
沈雪青当助理的时候， 最擅长做的东西就是ppt和excel表。
让这些杂乱无章的事务在自己手底下成形，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沈志诚过来敲门。
“乖乖啊，明天我们得回一趟老家哦。你和沈琳……”
沈志诚咽下后面的话。他希望女儿和大哥家和平共处。
“哦知道了爸，看在你红包的份上， 我也会好好和堂姐相处的！”
“小滑头。”沈志诚笑着出去了。
他知道沈雪青虽然脾气又娇又傲，但是向来说话算数。如此这样， 他也就放心了。
沈雪青在房间里转了一下笔。
沈琳啊……上次想起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着？
……
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要团圆。
沈家今年出了大半年风头，过年这会儿忽然低调下来。
今年的饭菜本来该轮到陶秀兰准备的，但是他们自家都没做年菜，现在当然也就是沈志诚在王子饭店摆了一桌。
沈志诚还特意去后厨问了一嘴，要了大年三十时候吃到的那种炸带鱼。
“雪青堂妹――”
沈胜利拉长腔调亲热地凑到沈雪青旁边来。
他已经听说了，姑父和叔叔最新合作赚钱的事情，都是这位堂妹促成的。
还有叔叔炫耀的那些什么主持人啊，北京的比赛啊，沈胜利深深地觉得，自己半年前没得罪堂妹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金麟岂是池中物啊！
这一出去，堂妹的本事就显现出来了呀。
沈雪青被这一声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沈胜利这副谄媚的样子，真是让她觉得恐怖。
沈胜利说要去私房那边帮她监工，还带了一副金耳钉说要做新春贺礼。
陶秀兰挡在女儿面前推掉了：“都是自家亲戚，胜利太客气了。”
沈胜利满面堆笑：“哎婶婶，这是我给妹妹的。您不要代她收啊。”
陶秀兰继续坚持：“真的不用，这太破费了。今天就是团圆饭，不讲这个。”
开玩笑呢。这么多年，全丽华和沈琳身上都没见过金子，结果你巴巴地跑来给堂妹送，抱的是什么心思啊？
沈志国咳嗽了一声，叫停了儿子的举动。
沈志诚仿佛一点看不出其中的深意：“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哦！胜利，过来陪你姑父喝两杯！大过年的，我们男人多谈谈事情，明年才好发财哦！”
沈胜利麻溜地就坐过去了：“好的叔叔。发财啊，一起发财！我先敬您一杯！”
“奶奶，您慢着点。”
就在这时候，沈琳才扶着腿脚不好的马玉仙进来了。
看到沈雪青，沈琳脸色微微有点不好。
她今年自考还是失败了，但是她也和家里约定好了，明年，她再考一次，如果不行，她就嫁人。
为了这件事，她和全丽华一度闹的不可开交。
沈胜利回家要了钱，拿出去投资股票，全丽华就不舍得继续供女儿了。
沈琳怎么说争气，全丽华都不松口。沈志国在旁边装相，也寒了沈琳的心。
闹的最厉害的时候，马玉仙直接敲门问沈志国：“我们家当年那么困难，我和你爸短你们读书的钱了吗？”
沈志国这才出面，和沈琳做了约定。
那之后，沈琳就隔三差五地回老宅看奶奶，帮着按摩按摩，做做饭。
这一顿饭吃的，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沈志国和沈志诚这对兄弟永远围绕马玉仙，明面上一口一个孝顺的。
沈雪青，陶秀兰和沈振英聊的最多，林晨在旁边偶尔和沈胜利说几句生意上的事情，基本还是时刻注意着妻子这边的动静。
沈琳一个人在旁边吃东西，食不知味。
沈雪青出来厕所的时候，沈琳也跟上了。
她等在厕所门口堵人，跟发神经似的盯住沈雪青：“你现在看到我这样，很得意吧。”
沈雪青觉得她有病。
“我大学里事情都忙不过来，我管你干什么？”
沈琳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我和我妈闹翻了，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妈以后会盯着你了。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想方设法想让我放弃考试去相亲，嫁人。”
“还有我哥，他开始相亲了，所以我家的财政状况更糟糕了。大头都要给他准备彩礼。我当初为了躲清静，调岗，结果现在这点工资，都不够我自己吃喝。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你之前说过的话，都在一步步应验。我这辈子恐怕永远都要不如你了，所以我特意过来给你看，我的下场。”
沈雪青听出了一点自暴自弃的味道。
“……所以，你其实在问我我该怎么办？”
沈琳默不作声，就是直勾勾地看着沈雪青。
沈雪青叹了一口气。
这种又被信任又被仇视的状态是什么情况啊？
但，比起沈胜利在饭桌上那副嘴脸，她的确更愿意帮助沈琳。
“你现在只能让自己快点考过，离开现在的环境，其他的别无他法。”
沈雪青实话实说了：“你家境普通，工作一般，就算想嫁人，也挑不到好人家。反倒是你如果好好学，考上了，你以后工作和学历都会不一样。就算再要嫁人，也能上一个台阶。”
上辈子沈琳找不到出路，跑去北京打扰她。帮这一把，就当做沈雪青提前给自己以后的日子找清净了。
沈雪青最后告诉沈琳：“还有，你最该注意的，不是你那偏心的妈，也不是你那装糊涂的爹，而是你那个蔫坏的亲哥，沈胜利。他才是你们家，最有问题的那个。”
“已经是千禧年了，时代在飞速发展，留给你的机会也不多了。好好把握吧。”
沈雪青潇洒地离开了。
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因为上辈子，再过几个月的时候，她听说，沈家双胞胎在清管所门口，不顾形象，大打出手了。
……
沈琳不记得自己当天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
过年了，人人出去拜年回家，也只有她才会在这个时候回宿舍了。
清管所还有值班的人在，看到她，愣了一下，笑笑。
“沈琳你回来拿东西啊？”
“啊对，新年快乐，辛苦了哦。”沈琳勉强回了几句话，跑回宿舍里，坐着发呆。
她和单位的人其实关系处的都不错的，眼下过年时候，别人都贴心地不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琳一直坐到晚上，反复回忆中午吃饭的情形。
沈雪青的话，让她半信半疑，却又不敢不信。
这个死丫头，从小就机灵，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提醒自己。
亲哥沈胜利心眼有多少，沈琳最知道不过了。从小，沈琳就和哥哥合不来，但是如果她受欺负了，哥哥总归也会想办法教她反击回去。
所以此前，沈琳从来没怀疑过亲哥会对他有什么坏心思。
可如果是真的……沈琳打了个寒颤，根本不敢多想。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第二天一早就潜伏回老宅附近。
借了值班男同事的老棉袄和帽子，把自己裹了好几圈，看不出来性别。沈琳垫着脚在沈家后院来回踱步，装作路过的陌生老乡。
幸好最近过年，来走亲访友的人很多，才没有人起疑心。
沈琳一路跟着沈胜利，亲眼看着他去拜访自己相亲对象的家。
大年初二，去拜访未来的岳丈岳母是习俗，沈琳一开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
一直到沈胜利早早地从相亲对象家里出来，她才觉得不对劲儿。
准女婿不在岳丈家帮着干活，出来的这么早，他想干嘛去？
沈琳继续跟上去了。
沈胜利绕着村子到处拜年打招呼，就这样绕了好几圈，最后左右看看，忽然拐弯，回到了村头边，敲响了另一家的大门。
那是村里少有的刚起好的新房子，屋主绝对在这个村子里是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胜利远远地走过去敲了三下门，不多久，一个抽烟的男人过来给他开门了。两人倚在门口在交谈着什么。
看样子，沈胜利很巴结面前这个男人。
沈琳伸长了脖子都听不到，急中生智，绕道到这家人屋子后面的草垛子里去才隐约听到一点话。
“你确定了啊，你妹妹那边没什么问题吧？这是我老板交代下来的事情。照片我都递过去了，人家很满意的。”这是那个抽烟的男人说的。
“那是，我妹妹年轻，漂亮，要不是我家里条件不好，当初是可以上大学的，脑瓜子也响当当的。能有什么问题呢。你老板家条件那么好，错过多可惜呢。”
那个抽烟的男人掐掉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几圈，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胜利。
“你玩真的啊，这是你亲妹子。你确定，你也要利用一下。”
沈胜利脸色变了：“不要瞎讲哦。我又没说专门去坑她。碰巧了有这个机会，你牵线，我搭桥，三个人都有好处啊。就算她不晓得这桩婚事，你说说看，哪里有不好的？有钞票，有面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抽烟的男人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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