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在手指上的颜料擦不干净,用水洗过一轮之后还带着明黄留下的痕迹。秦望的长发盘在头顶,落笔生花。
“今天不上班么。”
“我今天放假。”周茉走到画板前,打量着眼前的画作,“学姐学过画画吗?画的好漂亮。”
她看画,又偏头看人,秦望鼻梁挺直、鼻头略翘,落笔作画时魅力散发到极致。她的头发扎得很随意,后脑勺甚至散落下一绺碎发,明明没有精心打扮过,却已经叫人移不开眼了。
周茉对艺术了解有限,只知道这幅画一眼看上去确实漂亮,明黄色和橘红交织,画的似乎是一条养在鱼缸里的金鱼?
寥寥几笔已经勾勒出金鱼大致的形貌。环顾四周,只见办公室里只养了几盆绿植,没有鱼。
“哪有功夫学这些。”秦望摇摇头,“随便画画罢了。书店近几日要请作家来签售,我想试着画画宣传海报,没想到还挺有意思的。”
宣传海报已然画好,就晾在一边。手下的这幅画灵感来的突然,随手涂鸦,画笔随着心意游走,纸面上便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受困的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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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金鱼很恐怖。我可能有恐鱼症……
belike恐鸟症之类的。
第37章 不作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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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急雨。
放下画笔时,嘈杂雨声闯入秦望耳中,窗外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她转头看到伏在沙发上睡熟的身影,周茉的身上盖着毛毯,脸颊透出粉意。秦望倏忽无奈。
秦望的车昨天才送去洗。
她住的小区就在地铁站附近,交通方便,但出了商厦,还需要步行一段路才能到最近的地铁站。正值车流量高峰,现在打车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排上号,秦望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毛。
她不喜欢被雨淋湿,潮润浸透肌肤会有要化开的错觉,雨天总伴随疼痛。秦望又想起她的家乡……雨水丰沛的城市每当下雨时都会给她带来疼痛感,H市的雨则让她恍惚。
她叫醒周茉。
凑巧的是周茉今天也没开车来。
于是周茉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给周郁打去电话:“来接我吧,哥?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
浅灰色的天空和马路上车辆亮起的车灯,眼前的金鱼也带着如出一辙的灰蒙色调,秦望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纸面上的金鱼瞪视着她。
两人一起离开书店。
秦望从包里拿出伞,雨势愈大,料想沾湿不可避免。周茉自然提议同行,让周郁送她一程,秦望想起周郁的面孔,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淡笑摇头。
“不了。”
周郁同妹妹不一样,他确实不太喜欢她。
少有的几次聚会,秦望跟在江凌后面,坐在他们中间便觉不自在。周郁甫一看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秦望寻思着走到地铁站倒是没多少路,就不平白受这份气了。
一辆迈巴赫在两人跟前停下,车牌号略显眼熟。秦望还没来得及是在哪里见过这串数字,周茉从降下的车窗里看到熟悉的脸,脸色倏地变了,头还没转,眼珠颤抖着往侧边看。
后座上的江凌投来冷淡的一瞥,“愣着干什么。不是叫人接?”
也没叫你来啊大哥?!
秦望举着伞照在周茉头顶,笼罩在滂沱雨声中,视线同江凌交错。
周茉嗫嚅:“学姐……”
“嗯?”女人浑然不在意,朝她微笑,“这边不太好停车,快上去吧。”
秦望为她撑了一段路的伞。
周茉向着迈巴赫走去,浑身不得劲,细小水珠沾湿头发。
在得知上司同学姐已然离婚之后,眼前的会面就显得格外尴尬。她不知道周郁会给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若是平时,江凌偶尔载她一程也不算什么,偏生放在当下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她自然注意到江凌异乎寻常的欲言又止。
他看向车外执伞低眸的女人,秦望为周茉擦去颊边水珠,一句话也没同他讲。
江凌却是想要开口:“秦望。”
远处有车灯一闪。
秦望茫然回首,片刻后眼睛一亮,笑容爬上脸颊。
迈巴赫上的两人将秦望脸上一瞬间变幻的神色看的分明。
灰蒙蒙的天色下,秦望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裙,要提着下摆才不会让满地迸溅的雨水打湿。秦望实在生的白,裸在空气中的小臂白得近乎发光。
秦望看清楚那辆车的车牌,笑意浅浅。周茉望着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略长的裙摆,朝着远处的宾利快步走去,眼中缀着些好奇的神色。
来接她的人是谁?
相熟的朋友么?
迈巴赫后座,安静得落针可闻。
也许也只有周茉听到了那被雨声盖过的一声呼唤。
视野中心,秦望已经拉开副驾的门,天青色裙摆消失在周茉的视线之中。迈巴赫还未启动,前排的司机静默着等待吩咐,江凌看向前方的那辆车,车牌号码被挡住一半,看不太分明。
他的脸色同样在灯光下晦暗。
周茉从中品出了苦涩。她只轻轻说:“早知道这样,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对学姐呢。”
江凌看她一眼,不知是否是听出了怜悯与奚落的意味,他突然觉得难以忍受,语气便也重了:“你懂什么。”
对于周茉而言,江凌于她,先是同周郁交好的一位兄长,而后才是自己现在的上司,否则相处时不会理所当然地生出不该发生在领导身上的僭越。
她自然带了三分气,偏过头去,道:“我是不懂。”
男人的声音只会更冷。
“在我和她之间,你才是外人。”
·
秦望收起伞钻进宾利副驾,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诚恳地说道:“今天真要好好感谢你,要真走到地铁站,指不定要淋多少雨。”
江砚车里的装饰倒和他的性格看上去不太匹配,没有多余的挂饰,显得空旷而简洁。秦望记得他家里倒是装扮得很有人情味,她时常会去给阳台上的绿植浇水。
又或许是因为这是辆秦望没见过的新车,还没来得及好好装饰。要不是被车牌号上两位略显眼熟的数字吸引,她不会猜测这恰好是江砚的车。
“这么客气。”江砚轻笑,“我们之间还要说谢么?”
宾利汇入滚滚车流,大雨在车前挡风玻璃上留下水迹,又被雨刮器推开。
迈巴赫和宾利分向两边,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交错,江凌半晌抬眼,眼尾余光只看见宾利疾驰而过的车影。
他心里蓦地一动,升腾起一种格外古怪的情绪。或许能用不安来形容,但其中显然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三言两语说不清。
江凌放任直觉溜走。他告诉自己并不在意。
秦望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是她提的离婚,而他拿得起放得下,决计不会就此纠缠。
退一万步来讲。他不必强逼,在吃过了生活的苦楚之后,秦望自会明白他究竟给予了她多少。
系统则慢吞吞地开口:“江凌怎么会来?”
他为什么回来秦望不关心。她嗯了一声,“周茉是周郁的妹妹。”
除此之外也可以有别的解释,但那些不重要。人生在世难得糊涂,秦望是难得清醒。
她对江凌的出现虽然略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又想通。脱离了和攻略任务、失败婚姻挂钩一切,秦望对待江凌的态度不免自然许多。
她终究记得他的好,记恩不记仇。
转眼红灯。
“下午的雨有点大。我记得你的车送去洗了,给你发消息你没回,就直接过来了。”
江砚解释着自己出现的缘由。
秦望道:“我不常看消息。”
今天更是画画忘了时间。
许是与人交流太少,秦望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系统的存在偶尔都会给她带来小小惊吓,她为此关掉了来自系统的提示音。秦望喜欢沉默却可靠的陪伴。
雨天,系统又回到秦望的意识空间里,也比平时个更安静。系统并非由电子元件组成,却与电子产品如出一辙地讨厌水。
“嗯。”等待红灯的间隙,江砚一手扶住方向盘,同她的目光在后视镜里轻轻一碰,错开了,仿佛再多一秒就要迸溅出火星,也因此没有看见秦望嘴角柔和的笑意,她只是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
“不看也没关系。我会来的,不会让你淋雨。”
“哪怕白跑一趟?”
“你没淋着雨回去,就不算是白跑一趟了。”
言下之意就是,就算有其他人接走她也不要紧。只要秦望一切都好,江砚从来不介意自己成为备选项,乃至落选也不难堪。
秦望怔怔的。
江砚今天的穿着打扮和往常不太一样。
在家时他显然更偏爱一些材质柔软的织物。江砚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俊朗的五官其实并非温柔无害挂的,深邃的眼窝和挺直的鼻梁混着些许异域感,整个人也和文弱不挂钩,只是穿衣风格会显出一点文气。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感会被柔软的衣料和没有攻击性的色彩中和。
他刚刚从医院那边赶来,衬衣西服堆叠出一点冷肃。
江砚穿上西装的样子和江凌全然不同,温柔底色下很难变成另外一种人。
注视着江砚的时候秦望略有些走神,其实认识也没有多久,她凭什么认定江砚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
她很了解他吗?
秦望扪心自问,好像也没有。
她只知道江砚是医生。那日江砚把一堆银行卡奉上的时候好像还提到过他名下有公司,桩桩件件说得清楚,秦望如在云雾中,讶异于这般坦诚。
但只是这些,怎么能叫了解。
她有些困倦,在回去的车程中,缓缓阖上了眼。
·
翌日天晴,洗好的车也送了回来。
秦望甚至没回自己家,一直到上班都没踏足过隔壁那间房。江砚的衣柜里挂着几套她的常服,换洗都方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早就分不清彼此了。
稀里糊涂的攻略计划终究不了了之。
顺其自然罢了。
天气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人的性格,秦望的心绪在雨天总是很波动。
那天她从宾利上下来,跟在江砚身后上电梯,楼道里的光不算太刺眼,她落后了江砚半步,踩着对方的影子。男人走的很慢,步子比她大,所以刻意放缓速度等一等她,像是怕她跟不上。
她能够感受到江砚边走路还要边留心她,关心是下意识的,成了习惯。他眼下那滴泪痣在雨天湿湿润润的,像很小的一滴墨,秦望伸手轻轻一推,江砚靠在玄关的墙上,低下头来看她。
声音温温的,很好脾气地絮絮低语:“今天路上有点堵,好像是晚了。”
江砚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秦望的天青色裙子像画,包裹着玉石一样的肌肤,她是玉石做的人。
“饿了吗?”很温柔的声线,但隐约话里有话,细究下去又如同错觉,“我去做饭。可能要稍微等一会,家里有零食,饿了就先垫一垫……”
白皙的手指摸索着向上,没入浓黑发间,江砚不说话了,又展露出那种绝对温驯的眼神。
秦望就这样扯着他的头发。
她往下拉,男人便低头,脖颈弯曲的那段弧度意为服从,江砚漆黑的眼睛清晰倒映出秦望略显苍白的明丽的脸。
好像还是温顺的,但这回秦望看到了更多。
他放低姿态,引她来诱捕。
她咬住江砚的嘴唇,形势便调转。
唇齿交缠,水声粘腻,江砚抱她抱得很紧,唇缝中挤出她的名字,很痴缠。
秦望的审美其实很好猜,就像她夸他时说的最多的赞美,无外乎乖。她喜欢乖巧易于掌控的类型,江砚就成为这样的人。
女人手臂纤细,发力时莹白皮肉下是一层很薄的肌肉。江砚握了上去,宽大手掌整个地将其包裹,秦望的吻不算温柔。
但是很湿润,像雨天。
缓缓收紧的力道有点过头,秦望忙得错不开身,熟能生巧地捏了捏江砚的后颈。这个拥抱总算不再叫她觉得窒息。
贴的很近,秦望或许注意到了江砚一瞬间的僵硬,被捏住后颈时像是不知道怎么动作才好,发烫的脸蹭到了她的颈窝。
他有些犹疑:“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秦望抬起红润艳丽的脸,靠在他身上平复呼吸,“喜欢。”
她对江砚的喜欢,有理有据。
天青色布料在手掌下是一种滑而润的质感。滴着水珠的伞歪倒在地上,价格高昂的地毯洇开一片湿痕。
秦望若无其事地俯身捡起那把伞,“有点饿了。”
“我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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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茉莉:(惊)(愤愤握拳)(探头探脑)
妹:(路过)(坐下)(抱抱)(亲亲)
第38章 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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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进别墅,秦望怀揣着同之前截然不同的心情,她没有精心准备造型,妆容也淡,这里的静谧一如往常,熟悉的道路走过千百回。
双生子尚未到场,别墅里空荡一片,女主人雇佣的佣人们像是中世纪居住在古堡的幽灵终日不见踪影,别墅里显得尤其安静。
毫无疑问,秦望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别墅装潢全然按照女主人的心意,秦望知晓江丞玉最喜欢庄重,墙壁上精美的浮雕价值不菲,一小块以六位数计,她没有多看,目光捕获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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