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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一航举起手里的会议记录本，展示给周围人看。
杜意浓瞥一眼，“这一个半正字记的是什么？”
角落里歪歪扭扭写完了一个“正”，第二个正字刚刚记了开头两笔，两个字局促地缩在边边角角，加起来不过一个指甲盖大小。戎素轻轻把自己的同款正字遮住，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数老板的口头禅……
“这不是重点！”赵一航把本子对折，用黑色水笔戳着另外一面上手绘的包子脸小人，“这儿，看这个。”
“我的想法是，在一梦植入安全系统，算法检测到体验者有生命危险时开启痛觉屏蔽，同步来个萌萌的纸片人跳脸告诉他游戏结束了。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濒死体验。”
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赵一航自我肯定地一点头，“嗯……大概就是这样。”
“反对。”陈寄云学着赵一航的样子小学生举手。
在得到了首肯以后，陈寄云才不急不徐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虚拟世界里发生的意外和死亡太悬浮未必是好事，万一让体验者对现实生活中的死亡也失去敬畏呢？”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起，震动和铃声都关了，秦望看了眼屏幕，抬手挂断了江凌的电话。
安全系统实施过程中的细节需要仔细斟酌。秦望点了陈寄云和赵一航出具细化方案，之后进行汇报。
“还有一件事。”这也正是秦望非常头痛的地方之一，“一梦里的大多数人为什么都长着差不多的脸？”
她滑动面前的触板，调用屏幕，身后电子显示屏上截取出几张脸。
“首先感谢意浓、一航、素素的友情出演。”
赵一航和戎素悄悄给正字添了一笔。
“其次，为什么我的大学同学小琳、书店雇员小林，甚至还有这位，知名女演员，她们几个人基本共用一张脸？”
然后是第二笔。
秦望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几个NPC建模时参照的是……我的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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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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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再多钱也不是烧的啊小秦总！您知道捏成千上万张不一样的脸要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么？”
“只出场几次的路人套用同一个模型也很正常。往前数十几年，全息技术还没有发明的时候，游戏不都是顶着同一张脸的小怪反复打么……”
“况且我们的研发经费全都……全都已经用在刀刃上了！”
秦望没有错过他们在她面前的小动作。那半句差点就脱口而出的话，想要说的可能是：研发经费全部都浪费在一场失败的设想上了。
起初他们没想过租用贝瑟芬妮。
租别人的东西，并且又是行业巨佬熔炉科技的，总会给人以受制于人的危机感。秦望不喜欢这种感觉，打算自己开发，可这条路比原本预设的还要艰难很多。
通往成功的道路上总会有很多坑洼不平，超级人工智能“瑶姬”，一个可怜的半成品，差点让秦望在事业路上的一路通畅戛然而止，砸进去的大笔钱被这个无底洞吞了个干净，成效是一点没见到。
秦望的野心从来不止一个小小的游戏工作室、几款火爆全球的游戏。“一梦”是她计划宏图上一块小小的拼图，恰巧和母亲的道路产生短暂重合。
而瑶姬，是离终极目标最接近的一条道路。
这条路太长，也太难走。
开发“一梦”的第一年，秦望并不常出现在工作室。她几乎将一切都交到了陈寄云手里，而本人却游手好闲，对当时还是研究生在读裴仰围追堵截。
她对裴仰本人非常感兴趣，尤其是他那颗英俊的——大脑。二十几岁就开发了自己的程序语言，他的代码写得像诗，简洁凝练，本人却毫无浪漫细胞，秦望频繁出现在他生活中半年，他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名字。
秦望和裴仰，给那个人工智能胚胎取名为“瑶姬”。
瑶姬出自于古代神话，为炎帝第四女。她死之后，魂魄依附于巫山?草化神，民间神话说她斩杀妖龙，助禹治水。裴仰将命名权拱手相让，并不感兴趣，无论秦望怎么提议都说好，瑶姬的名字，便那样定下来。
全世界顶级人工智能一只手数的过来，贝瑟芬妮位列第五，前四名要么在军工，要么在政府。现在的瑶姬籍籍无名，甚至凄惨到无法投入使用。
“我想听解决方案。”秦望淡淡道，“有人有想法么？”
裴仰道：“如果有足够的数据，瑶姬可以。”
如果说贝瑟芬妮自诞生以来已经学富五车博览群书，成为了人工智能届的大佬，那么他们年幼的瑶姬，还是只是个纯白一片的幼童。她是个了不起的数学家，被父亲喂养了独一无二的优美算法，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像个诗人……瑶姬的开发止步在她太不实际了，她呈现出来的决策方式显得像个酒鬼，而他们无法解读其中的推演逻辑。
秦望不愿意让瑶姬只做个计算器，或是AI文案代写和思维跳跃的酒鬼。
“贝瑟芬妮做不到么？”
裴仰道：“做得到，但熔炉科技未必乐意。他们可能会开出一个远超市场价的价格。”
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趁火打劫都算是好的设想，更有可能卡着他们，巴不得让一梦胎死腹中。
“需要哪方面的数据？”秦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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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望的助理是个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女人。意识到这一点的周茉看着对面那张连微笑都恰到好处的脸，胳膊上直冒鸡皮疙瘩。
周茉实在是对沉浸体验里发生的事情太好奇了，江凌出来以后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实在难看，这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秦望和这位花孔雀未婚夫的感情究竟经受了何种考验，知道的越清楚，越能在日后传谣中添油加醋。
可惜体验过程中没有上帝视角，她试图从秦望助理口中探听到只言片语。
对方礼貌地做到了事事有回应，但车轱辘话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泄露。
“怎么了！你老板的感情生活是商业机密吗？”周茉大叫，“不是吧助理小姐，难道你从来不八卦上司的么！”
面对铜墙铁壁似的严防死守，周茉不得不放弃。
“秦望什么时候开完会？我们俩还要去吃晚饭呢，饿死了。”
时值四月，温度正好。
一只修长的手推开门，带着春日的阳光一起倾斜进室内，秦望的肌肤在日光照耀下像春雪般白皙透亮。
“急什么？现在才下午三点，你要是实在饿，还来得及约一顿下午茶。”
人未到，声先至。女人的声音清冽如山泉，周茉看见正主，顿时也不嚷嚷了，仰起脸淑女一笑。
“你开完会啦？下午茶也行，饿倒是不怎么饿了，主要是想和你一起吃饭……”她目光黏在秦望脸上，声音都夹了点儿。
助理露出见鬼的表情。
秦望点头，“行，那出发吧。”
“那这算旷工吗？”周茉上前一步，亲热地挽着她胳膊。
秦望比周茉高了得有半个脑袋。她侧过头，“我是老板。”
S＆P的工作室就在熔炉科技的分公司对面，两块招牌日日夜夜脸对脸，双方有什么动向，彼此看的一清二楚。这块地区产业集群，游戏工作室多如牛毛，在一家咖啡店里遇到五个人基本四个都是同行。
她们没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个有包间的店。
两人坐下点单，秦望把菜单推给周茉。
点的东西很快就送了上来，周茉也不是真饿，意思意思选了一桌甜品，摆得满满当当。慕斯蛋糕马卡龙舒芙蕾……分量都很小，摆出来盘子要比甜品大几倍，不过满满一桌显得很漂亮。
秦望开门见山：“有意向投资么？”
周茉往嘴里送蛋糕，轻描淡写：“怎么，缺钱啦。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刚开始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帮你和教堂牵线，你呢投桃报李，让我体验‘一梦’。哪有完事以后加价的……”
联邦婚姻制度比较复杂，大部分人会选择在相关单位提出申请登记结婚，但是也有例外。有些教徒会选择在教堂举办婚礼，由牧师证婚。牧师签发的证书同样被联邦法律认可，和前者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宗教领域不归议会管，秦望想把一梦送进教堂里只能自己想办法，精挑细选后选中周茉。
她是教皇的女儿，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我缺的不是钱。”秦望道。
“那你要什么？”
周茉的余光瞥到玻璃窗外的身影，眸光忽而凝滞，眼睛里结满寒霜。
该死的花孔雀简直阴魂不散。去他的，她在心里骂了一声，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纵然她和秦望双方性取向都为男，被那双阴测测的眼睛一看，周茉心里却平白生出当小三的心虚。见鬼，她又不是小三，心虚什么？
江凌站在对面的街边，身后有人给他打伞，周茉看一眼都觉得装得要死。他蹲下身来摸了摸窜到脚边的一只狸花猫，动作亲昵，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乍抬起头来，江凌和周茉对上视线后阴沉地盯着她，像鬼一样。
周茉忍无可忍，蓦地拎起手包，“我回去想一下，之后给你答复。”
走这么急？秦望垂眸思考了一下，她不太擅长和人沟通，复盘过自己说过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咄咄逼人的地方。
明明很礼貌啊，她和助理学的，半个月就出师了。对方还说她已经彻底掌握了与人沟通的精髓呢。
一桌东西都没吃，秦望心道可惜。她没浪费，让人把没动过的甜品打包送到工作室，又下单添了不少，怕他们不够吃。
忙活完这一切，隔着玻璃，她终于看到站在街角的江凌。
江凌脚边还围着一只狸花猫。
秦望出门，朝着江凌的方向，正在逗弄小猫的男人也看到了她，冲她露出温雅的微笑。
等她过了马路，江凌刚好也往前走了几步，向她靠近。
保镖得了示意站在原地没动。
秦望被轻柔的力道带进怀里，江凌身上有古龙水的清香，秦望晕烟草皮革，他之后便再没有喷，顺着她的喜好调整了香气。秦望在这个怀抱里嗅到了冷杉木的后调，不算讨厌。
力道渐渐收紧，身为年长的恋人，江凌表现得和平常不太一样。
变得幼稚了，秦望心想，沉浸体验该不会影响性格吧，本来好感度没满就够心烦了，他要是再演大变活人她可不保证自己还能对他有好脸色。
“小望，你都不知道，我刚从体验舱里醒来的时候有多怕。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离死亡这样近……出来后看不到你，我的心慌得厉害。”
他握着秦望的手，往他胸膛上按，“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都变快了。”
掌心是又软又硬的触感，秦望仔细感受了一下，研究似的往下按了按，江凌的心跳沉稳有力，估计一分钟九十几次吧。
骗人的，也没多快。
秦望收回手，声音有点冷淡：“你出来已经快两小时了。还跳得快建议你去看医生。”
她从江凌的怀里挣脱出来。
“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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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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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茉提前走了，本来约好的餐厅位置也空出来。秦望本来想打电话取消，江凌黏在她身边，死皮赖脸地想要和她一起去。
计划有变，秦望返回工作室办公。
不妙的是身后跟了条尾巴，显眼又聒噪。
“我们在一起一个月，都没怎么好好一起吃过饭。既然位置都订了，不如我们两个人去，工作上的事情急不来的，也不缺今天一顿饭的时间。”
秦望鼻梁上架着低度数防蓝光眼镜，就在江凌喋喋不休的间隙，键盘都快敲出火星子了。
闻言生出些恼意，她刀子一样的目光避开显示器，刺向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格外悠闲的男朋友，语气中不自觉带着火气：“你神经病？我一天到晚忙都忙死了哪里有空陪你去餐厅吃饭？”
累得要死，她工作还没做完，今天晚上要加班。一梦的内测要让人剪个宣传pv出来——用她狗血的恋爱故事。
想要热度脸皮就得厚，秦望完全不在乎用自己来为一梦宣传造势。
剪辑时删掉攻略元素，本来就能够成为一场完美的天造之合、双向奔赴的爱情，秦望在测试之初从来没想过谈个恋爱还能失败。她都舔成那样了，就差她照着编剧写剧本时被否决的第一版大纲，小白花男主因为狗血误会雨天去给霸道总裁女主送计生用品……还好否掉了，秦望光是想想都要脚趾抓地。
他们还没排查出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让两人落地身份掉了个，秦望连亲妈都拱手相让了，攻略还是弄得乱七八糟。
越想火气越大。
江凌看着她，却是笑吟吟，语气还带着惊喜：“我好开心，小望，这是你第一次骂我。我们都谈了这么久恋爱了，你之前和我还是很有距离感，对我好客气。”
“以后如果我惹你不开心，你一定要骂我。”
秦望捏紧了拳头，再度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
预定计划中，她会和江凌结婚。在婚礼上播放宣传PV并且由于在场媒体和宾客过多“不小心”流出。
几次游戏发行都赚的盆满钵满，秦望早已经是玩弄舆论的营销好手，知道星网上的乐子人最喜欢看什么，也乐意演给他们看。之后借势宣传一梦，再靠着她和江丞玉的母女关系炒热度，上议院的工作狂冷漠母亲和叛逆缺爱女儿的世纪大和解，经典套路老土又有效。
一梦成为情侣登记结婚之前自愿选择的体验活动这一消息顺势推出，水军下场正炒反炒，她让人精心剪辑的婚礼纪念MV二创一发，江丞玉的热度势必能够维持到下一次大选，收割大波的选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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