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温遇冬和她之间,他无法偏袒任何人。
舒令秋愣了愣, 喃喃道:“和好?”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汇, 气得笑了两声。
温珣嗯了声, 再次确定。
“那你怎么想的?”舒令秋说, “你要劝我跟他和好吗?”
温珣没有立刻回答。
食指后的第二关节抵靠在眼镜下缘, 顶了顶,手腕故作轻松地垂在两侧。
“不会。”
“我只能为你们提供一个情景, 供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不谈可以吗?”舒令秋踹掉脚边的石子,小声嘟哝,“我和他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温珣沉默片刻,“秋秋, 遇冬的脾气你一向是最清楚的。”
舒令秋碎碎念, “即便是被拒绝也还要屡屡尝试……他当年追我的时候, 也是这样。”
“……是。”温珣垂眸,黑色的眼睫投下一层密密的阴影。
她确实最清楚遇冬的性格。
舒令秋叹了口气, “行,二叔我也不让你为难了,周末我会去的,你放心吧。”
“好。”
电话在此中断。
大闸蟹有些冷,李嫂听见她还要吃,又热了热,端出来。
舒景年不放心造谣事件的后续,继续联系先前的律师。
李芳华陪在身边一起吃。
“秋秋,你刚刚在外面是和谁说话呀?”
“你找的律师吗?”
舒令秋想想,“不……也算是吧。”
李芳华挑眉:“什么叫算是?意思不是你找的?”
“是温珣二叔找的。”舒令秋说,“他帮了我很多,我刚才联系的律师也是他提供的。”
李芳华抿唇,没有出声。
静静地望着舒令秋平缓的眉眼,心中的天平滑到了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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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了警,很多事情都可以尽快解决。
COCO对于抄袭的事情是知情的,一开始收到舒令秋的责问她并不放在眼里——对方只是个微博几十万粉丝的小插画师,她可是互联网老人,全网粉丝上千万,能怕她一个小画师不成?
没想到这丫头还挺倔,在她微博下闹完了不说,还跑到直播间来闹。
她认为她在直播间都道过歉了,也按照舒令秋所说的要求做了,她居然还要这样过河拆桥,影响她的生意,打她的嘴巴。
一怒之下,便推翻之前的所有说辞,决定好好地给这丫头上上课。
接到警方的询问和律师函时,她懵了下,撕逼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懵掉过后就配合流程走,熟练地主动认错和解,并且在微博和小红书上都给舒令秋道了歉,赔了舒令秋十万。
舒令秋的微博粉丝也在这次的“无妄之灾”中翻了快一倍。
她不仅变成了七十万粉丝的插画博主。
还收获了十万块。
舒令秋对此不胜惶恐,清完粉后,还把这钱捐给了慈善基金机构。
“秋姐,虽然温总平常看起来很冷淡,但关键时候确实贴谱儿。”
“这次的事还好有温总帮忙,不然那个COCO肯定还要说点更难听的话。”
送的花到了,肖玉支有条不紊地插好花。
今天送的是山茱萸和松叶,花木新鲜,叶片留有淡淡的水气。
舒令秋嗯了声,“确实很感谢二叔。”
“不过,秋姐,我还挺好奇的。”
肖玉支说:“您说温总这么体贴入微,有没有女朋友呢?”
“……”
这个问题可把她问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温珣似乎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他的条件无可挑剔,觊觎者无数,光是温国荣和周慈姝介绍的女孩子就数不胜数。
但他似乎并没有领情,还因此和温国荣起了冲突。
大概是舒令秋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那时候刚刚高考结束没有作业,一整个假期舒令秋都活在无聊又枯燥的时光。
同学们都在学驾照,温遇冬也是。
他考得急,有时候一学就是一天,所以每次舒令秋到他家找他都踏空。
躺在二楼的客卧里,地上堆着散漫的杂物。雪白的地毯像摊开的谷物饼,上面夹着乐事原味薯片和东倒西歪的漫画书。
这个房间很干净,是温父温母特意为她准备的房间。
她锁上门,开始肆无忌惮地吃零食看漫画,要是在自己家李芳华绝对不允许她这么邋遢,只有在温家她才敢如此。
那天,温珣刚从法国回来。
那时的温珣未满而立,但已经创业数年,有了家属于自己的规模不小的公司,并且在南宜市中心也有了自己的独栋别墅。
他忙于工作,而怠于私事。
周慈姝对此很是着急,因此将城南蒋家的女儿介绍给他。
对方家财万贯,和温珣旗鼓相当。
温珣拒绝了。
蒋家小姐舒令秋见过,兰质蕙心,知书达理,脾气也相当的好。
她不知道温珣为什么会拒绝。
她光裸着柔皙的脚小心翼翼地越过包装袋以及漫画书脊,离开地毯,冰凉的感觉瞬间便蹿上大腿,她弯下腰,抑制不住地缩成一团,感觉骨骼都在战栗。
舒令秋打开锁,将脸贴在门框边缘。
荔枝眼圆圆的,透着温暖,惶恐的光。
这道光细微得如同蝴蝶振翅,却还是被温珣捕捉到了。
他扫了眼,定住。
被捉住的小孩立刻关紧了门。
身体失重,后背贴着冰冷的木门,慢慢滑落。
一闭上眼,脑子里就跟倒带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刚才。
温珣的眼锐利薄峭,她不敢再逾矩偷窥。
门关上过后,便是一段冷冷的争执。
——我不愿意,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
——愿望达成之前,我不会接近任何女孩子。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是这么回复的。
如今重读他的话,舒令秋忽然在想他的愿望是什么。
像他这样完美无缺的人,也会有未了的心愿吗?
叮叮叮。
门外铃响,温珣在外等候。
思绪收回,舒令秋收拾好东西便挎上包向外走,“肖肖,你今天也早点下班吧。”
“好的秋姐。”
舒令秋把手抄在卫衣兜里,“走吧二叔。”
“嗯。”
他们进了电梯,顺利进入车中。
他今天不发一言,似乎有许多心事。
无框眼镜后是疏离的眉眼,舒令秋看着镜子中的他,仿佛能清晰地衡量眼睫的重量。
舒令秋深吸一口气,“二叔,其实下次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的,不用特意上楼来。”
“没关系。”
温珣平静的嗓音一圈圈荡进耳底。
当然没关系。
这样的生活,他向往了许久。
前面的路川流不息,高峰期,高架桥无可避免地塞车。
他看着一点一点过去的时间,心里的沙漏似乎也在计时。
这顿饭,即将来临。
对于熟悉的人、事、物,他总有确切的把握判断事情未来的发展。
他熟悉她,也熟悉温遇冬,偏偏猜不透一段筵席上二人会发生什么。
趁着她目光不至这段间隙,他肆无忌惮地凝着她。
嘟嘟。
绿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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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珣和舒令秋前后脚踏入餐厅。
温遇冬早早抵达,他规矩地坐在原位,看见二人进屋时还站了起来。
座位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三份菜单。
温珣坐至二人之间,他们的座位分布排成一个三角形。
“坐吧。”温珣摁下他的肩膀。
“好的二叔。”温遇冬虽然是在跟他说话,但眼神从未离开过舒令秋,“秋秋,二叔,你们看看要吃点什么,我都还没点。”
“服务员,点餐。”
爱吃的东西不会变,不过人的心情可以阴晴不定,舒令秋突发奇想,点了些平时自己压根不会点的菜。
一张白纸递入后厨,后厨备餐。
温遇冬:“秋秋,你最近过得还好吗?工作室接到的商单是不是很多?我看到Cardenas最新的海报上有你的署名,好厉害。”
舒令秋把包挂在台钩上,学着某英老师的语气道:“你这消息也太土了,现在才知道?”
温遇冬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你听你说过。”
温珣用湿毛巾擦拭手指,“三个周以前。”
“哦,这样啊。”
温遇冬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沉默几秒,“不好意思啊秋秋。”
“没事。”
舒令秋没心情再去计较这些,她扯了张纸擦擦鼻翼,“好热。”
温遇冬手臂撑上桌子,“那我叫他去关一下空调?”
“中央空调怎么关?这家餐厅又不只有我们用餐。”舒令秋皱了皱眉,立刻否决。
“是,你说的对。”温遇冬苦涩笑笑。
他眼睛骨碌一转,举起手,“服务员。”
服务员迅速走来,“怎么了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你们这家餐厅可以清场吗?”温遇冬伸出两根手指,“我愿意出双份的价格赔偿其他食客。”
“啊先生……”
服务员面露难状。
舒令秋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丢脸。
现实不是小说,当大明星潇洒地甩出一张黑卡并说“女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家餐厅被你承包”时,她只觉得金木水火他,想赶紧扒拉完然后迅速逃离。
温遇冬病症不轻,看来真是敬业到人戏不分了。
“为什么要清场?吃顿饭而已,用不着花这么多钱还打扰别人。”
这家餐厅餐食价格不菲,光是他们刚刚点的菜便已上五位数。
“为了你开心嘛。”
温遇冬意欲捕捉她放在桌面上的纤手,指尖刚触碰至皮肤时,舒令秋便收下桌面。
开心,开心。
又是这个理由。
为什么他每次做错了事,都要把责任归咎到她身上?
舒令秋无奈转过脸,“不用清场,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没事的,小姐。”
说罢,服务员逃也似的离开。
舒令秋深吸一口,将纸扔在一旁,“温遇冬,你知道的,我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反悔。
“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我不想和你继续了。”
温遇冬愣了愣。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温遇冬扯着嘴角,狼狈地笑笑,从包里取出一本小小的画集。
“秋秋,我今天来,是想补一下先前的礼物。”
“以前我对你关心太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你生日那天……不对,第二天,我失眠了一个晚上,睡不着,爬起来翻看以前我们一起做的画册。”
温遇冬将画集推到他们之间。
“这才是我真正想送给你的礼物。”
这本画集,她并不陌生,是高中时候她和温遇冬一起画的。
那时候集训很辛苦,舒令秋待在营里时常顾不得吃饭,温遇冬便晚上摸出门,带一些可口的小甜点来找她。
有次二人并肩坐在画架前,温遇冬望着她的手账本忽然心血来潮:秋秋,要不我们一起把这个画集画满?
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把它当成我,一看到它就想到我在陪你好不好?
舒令秋答应了,于是二人便在高考前,一人画一页画满了。
画集右下角还有点红色的印记。
那是草莓慕斯熨下的痕迹。
舒令秋坐在原地,没有动。
食指放在页脚,似在细细摩挲。
温遇冬眼角晕出一抹红,眸光下沉。
温珣目光凝到她紧抿的唇线。
静谧环境,有人心跳如擂鼓。
舒令秋叹了口气,把画集交给他,“遇冬,过去的事情……”
温遇冬打断,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秋秋。”
饭菜至桌,同时也打断了温遇冬发言。
先上的是一道冷菜蒜泥白肉,后面跟着的则是开水白菜,萝卜杂烩。
服务员将菜肴一一摆开,围成圈。
温珣默不作声地将蒜泥白肉推至一旁。
温遇冬将蒜泥白肉拿到自己面前:“二叔,我来吧。”
“以前她不爱吃的都是我吃,这次也一样。”
温珣盯着他,忽然发声,“那这个排骨我不太喜欢吃,该怎么办?”
温遇冬顿了顿。
温珣说话的语气太过严肃,眼神里比往常更甚的冷漠让温遇冬不得不以为他这是在诘难。
但仔细想想,温珣并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想多了。
肯定是他想多了。
温遇冬又把盘子推去:“排骨我也爱吃,放我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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