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小腹,低语,“阿拾,我们马上就会有一个孩子了。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离……”
第59章 我记起来了
容拾醒来时头痛欲裂, 浑身也酸软难受,昨夜与容浚一起凌乱的片段不断涌入她的脑海。她懊悔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明明马上就能离开这个让她陌生又喘不过气的皇宫, 却又和容浚有了这么一夜。
可明明她以前在军营待过,按道理酒量应该不会太差,昨夜那般浅淡的果酒不至于让她酒后乱性。除非, 那酒有问题。
若酒真的有问题, 那容浚的目的莫不是想让自己怀孕替他诞下血脉,让两人永远都纠缠在一起?想到这里,容拾忍不住嘲讽一笑, 凭容浚的偏执, 怕是再也不会让自己离开。
若自己的怀疑为真,那容浚可谓是卑劣到了极致。
她失忆后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容浚,他对她深情不似有假,所有人也都说他们曾经无比相爱,她虽然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对他的爱意, 但终究也相信了这大概是事实。毕竟容浚是天子, 身份贵重, 不至于联合那么多人对她说谎。
可现在她却对自己曾深爱过他的事实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她虽然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品行, 但此刻心底却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声音:她应该不会爱一个如此卑劣之人。
良久, 容拾平复好了心情, 尽量把自己收拾得清爽一些。无论容浚允许与否, 今日她都要试着离开皇宫。只有离开这里, 她才能有更好的人生。
她刚打开门, 就发现罗义候在门口。虽然有屋檐的遮挡,但他们肩上仍是有薄薄的雪, 应该是候了有一阵子了。
容拾眸中无波也无澜,只是平静地问道,“陛下让你候在这里的?”
罗义垂眸行礼,“是。”
“让你阻我离开?”
“不是。”罗义跪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双手奉上,“容姑娘,陛下命奴才奉上此药并亲自送您出宫。”
容拾心中疑惑,打开了那小木匣,果然是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
“避子丸。”
“你说什么?是……避子丸?”容拾心中早已有过猜想,也许是毒药,也许是补药,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是避子丸。
“陛下说,昨夜他明知您素来不善饮酒,却仍趁您酒后神智恍惚之时引诱您,想来您现在已经厌他至极,怕是再也不想见他。只希望这枚避子丸能让您原谅他一二,若实在不想原谅也无妨,只盼您以后平安顺遂便好。”
容拾服下了那枚药丸,随后问道,“我素来都不善饮酒的么?”
罗义点头,“是。您虽然在军营待了多年,但酒量素来很差。以前每每庆功宴时,陛下都会亲自嘱咐给您的酒换成茶水。”
容拾低头沉默良久,最后轻叹一声,“罗义,送我出宫吧。”
大雪初停,宫中的道路已经被清扫出来,但湿滑难行。容拾跟在罗义身后,走得很慢很慢,心中却逐渐轻快起来。直到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她一直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去的那一口浊气突然就消失了。
大年初一,她终于自由,以后可以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情,见她想见的人。可她又能去哪里、又能去做什么、又能去见谁呢?
她忍不住回头,偌大的皇宫依然宛若一座囚笼,就连皑皑白雪也遮盖不住它的阴森压抑。
“容姑娘。”罗义奉上了厚厚一叠银票,“这是陛下让奴才转交给您的,愿您前路坦荡,一生安然无忧。”
容拾收下了那么银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宫墙上,容浚默默地看着容拾逐渐远离的背影,目光逐渐幽深。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他还是暂时放她离开。等她再回来之时,他们便永远不分开。
积雪太深,道路难行,容拾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城,她便在城中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直到正月十四才花高价租了马车出了城。
如今她没有记忆,也不知道究竟该去何处,只是找了一张地图随便寻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地名——安乐郡。
出城第十日,容拾包袱里的银票突然无翼而飞。她隐隐约约觉得马夫有异常时,便在抵达热闹集市时寻了个借口买了一匹马,随后换了男装匆匆离开。外面的世界,比她想象中要危险。或许一直都是这般险恶,只不过失忆让她遗忘了罢了。
第二十五日,她抵达安乐郡,却发现这里并不如它的名字一般安乐。这里原本就贫瘠,今年整个郡的收成都不高,街上到处都是流浪的乞儿。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在这里置办了一处宅院,学着过起了平淡的日子。
除非购置必要的物品,容拾几乎出门。相比外面的热闹,她更喜欢享受家中的安宁。
或许是太喜欢现在的安宁,所以在离开的第五十天,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儿。当药堂的大夫笑着恭喜她马上要做母亲时,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原本以为离开了那座囚笼,却与容浚有了更深的羁绊。
没有一丝犹豫,她便做了决定。这羁绊,留不得。
容拾拎着药包回家,在穿过西街时远远地就听到一群人哄堂大笑。她原本不想凑热闹,却突然在那些笑声中听到了烈犬的嘶吼声和孩童的惨叫声。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挤进了人群。
原来是一群纨绔子弟为了取乐,扔了肉包子在街上让乞儿和野犬夺食。
那乞儿也是烈性,分明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身上已经被野犬撕了得鲜血淋漓,却仍舍不得放弃那个已经脏了的肉包子。
他大概是饿得太久了,早就忘记了礼义廉耻,身体里动物的野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拼尽全身力气扑到了狼狗的背上,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它的脖子,任凭野犬在地上摸爬滚打都不放手,直到把那条野犬耗尽了力气,一人一狗都累得趴倒在了地上。
乞儿挣扎着爬过去把包子捡了起来,一下子塞进了嘴里。正在此时,原本筋疲力竭的野犬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冲了过去,似乎下一刻就会咬断他的脖子,引得在场胆小的人忍不住都尖叫了起来。
就在此刻,容拾突然本能地拔下了头上的银簪,猛地冲了过去,狠狠地扎进了那野犬的脑中。
那野犬瞬间爆发了所有的力量把容拾甩了出去,疯了一般地撕咬着她。
“阿拾。”
容拾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是容浚。
不过一剑,那野犬便头身分离。容浚把她抱在了怀里,慌乱地替她擦拭脸上的血迹,眸中满是心疼,“阿拾,别怕。”
容拾在迷迷糊糊中握住了他的手,“陛下,我记起来了。”
第60章 容将军爱皇兄如命
容拾睡了整整一夜, 容浚便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守了她整整一夜。
从她离宫的那一日,他便悄悄尾随。有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出现在她面前,可又想着让她在外面多吃一些亏更好, 那样或许她会想念宫中的日子,回到他身边。
哪知道她的确遇到了很多麻烦,但她却从来没想过回去, 而是一路来到安乐郡, 越过越自在。他不得不承认,原来没有他的日子她竟然真的过得更好。
可纵使这般,他也不会放手。
果然如他预想的那般, 她有了身孕, 她腹中的那条小生命将会是他们余生斩不断的羁绊。她虽然在药堂开了堕胎药,但他看得分明,她提着药的手分明在抖,她也舍不得。哪怕她只有一丝迟疑,他也自信能说服她留下孩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在容拾回家的路上, 她会遇到那野犬和孩童。幸好他出手及时, 她和孩子都没事, 可她却说她记起来了, 然后就昏睡了过去。容浚忍不住在心中打鼓, 她到底记起了什么?他的好, 还是他所有的坏?
他其实不怕容拾想起所有, 但他怕她在诞下两人血脉前想起所有, 那样他想要保住两人的孩子就会困难千倍万倍。
正胡思乱想间, 容拾醒了过来,静静地看着容浚。
容浚亦是看着她,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良久,容拾动了动,挣扎着想起身,容浚立刻扶起她靠在了床头,“阿拾,你是不是口渴?”
容拾点头,声音沙哑:“是。”
容浚立刻倒了一杯热水,又先尝了尝,确定不烫才递给容拾。她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还要吗?”
容拾摇了摇头,而是又重复了昏睡前的那句话,“陛下,我记起来了。”
既然她主动提及,那还是逃避不了,容浚接过水杯放在一旁,随后问:“阿拾,你想起了什么?”若她真的想起了苏澈,那自己再杀他一次便是。
容拾握住了他的手,抬眸看向他,曾经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满是笑意,那瞬间流光溢彩,趋走了容浚心中大半阴霾。
“大雪天,恶犬和我夺食。后来,陛下出现,给了我一件天底下最暖和的狐裘,赐了我容姓,还给了我新的名字,让我活过了那个寒冷的冬日。”
“陛下,原来你真的没有骗我,我那么早就爱上了你,只不过后面失忆让我忘记了爱你的感觉。幸好,我现在记了起来。”
“从六岁开始,你就是我的天神。我爱你,一直在用性命爱着你。”
容浚的心一点一点地落了地,后面已满是狂喜。他把容拾紧紧地拥入怀中,长久空虚的心终于被填满。
他的阿拾,终于回来了。
“阿拾。”容浚轻轻地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想起了就好,我带你和孩子回家。”
离宫的第七十天,容浚带着容拾回了宫。
在勤政殿内帮忙处理奏折的容潜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笔歪了歪。他看着脏了的墨迹,忍不住出了神... ...
刚回宫,容浚便召了太医和巫医李术共同替容拾把脉,确定她和腹中的胎儿安好,容浚才彻底放了心。
怀孕的容拾很听话,只是总会向曾经那般默默地注视着容浚,这让他很受用。本来,他的阿拾的目光只该停留在他的身上。
待陪容拾用过晚饭,又亲眼看着她睡下后,容浚才到了勤政殿。这七十日多亏了容潜,朝堂上几乎没有出任何岔子。
刚见到容浚,容潜便扔下手中还在批阅的奏折,大步走到了他面前行了礼,“皇兄,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臣弟每日面对这些奏折头被折磨得都快疼死了。”
容浚笑出声来:“你没出任何岔子,何谈折磨?”
“臣弟每日拼尽全力才没出岔子。”容潜道:“臣弟这次算是亲身体会,批阅奏折治理朝政远比行军打仗要难。皇兄,边关还需要人,臣弟能不能... ...”
“不能。”容浚打断了他的话:“边关现今平稳,暂不需要你前去坐镇。你这段时日做得很好,所以接下来继续帮孤分担朝政。”
“皇兄,你如今已经回宫了,哪里还需要臣弟分担?”
“阿拾怀孕了,孤很重视她腹中的孩子,会亲自照顾她们,所以放在朝堂的精力会少一些,自然需要你分担。”
“她... ...她怀孕了,你还要亲自照顾她们?”容潜忍不住问:“皇兄,你真的不爱顾清娢了?”
“不爱,或许从来未曾爱过。”容浚回答:“顾清娢于我,是年少迫不得已未得之人。孤当初那般执著,大致只是因为想要弥补年少时的遗憾,更何况当初出兵需要一个借口,她就是那个合适的借口。孤心之所爱,唯有阿拾。”
“可她现在记忆有失,并不能如当初在边关那般爱你。”
“无妨,以后只要她和孩子在孤身旁就足够。”
“可你是帝王之尊,实在不该倾注过多感情于一名女子,臣弟担心她会害了你。”
“十一弟,如今阿拾已回想起孤和她曾经的一些记忆。孤相信纵使这世间所有人害孤,阿拾也一定不会害我。”
“也是。”容潜叹了一口气:“当初边关谁人不知,容将军爱皇兄如命?哪怕是为皇兄去死,她也甘之如饴。是臣弟多虑了。”
怀孕的容拾嗜睡,因此她每天大半时间都在床榻之上睡着。尽管如此,容浚大多时间都陪着她。一开始他是害怕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但他发现只要不受刺激她不会想起来。后来他喜欢看她安静的睡颜,心中无比安心。
原来他追寻多年,所求不过现在这样安宁的日子。
这一日午睡,容拾突然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一旁的容浚瞬间也跟着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阿拾,你怎么了?”
第61章 孤只想要她
容拾拉过他宽大的手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陛下,孩子在动。”
隔着肚皮, 容浚清晰地感受到了胎动,那是他和容拾的孩子,光是想到这一点儿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君安, 愿君长安。”容浚极为郑重地道:“阿拾, 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就叫君安,可好?”
“可这是似乎是男子的名字,若是女儿呢?”
“若是女儿便叫岁宁, 岁岁安宁。”
容拾点头, “君安,岁宁,都是极好名字。”
闻言,容浚心中一滞,若是能重回过去, 他一定不会给容拾随随便便起一个名字, 而是会像现在给他们的孩子起名这般慎重, 把世间最好的祝福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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