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立了战功后,朕就替你二人赐婚,到时再将萧家院宅当成你们的新婚宅子,赏赐给你二人如何?”
马钊很激动,立马叩谢圣恩,这时崔燕恒立马上前禀道:“陛下,萧家所犯罪孽,在京中已经引起公愤,现在案子破了还不到半年,如果陛下草率将其良藉恢复,恐怕难抑民愤。”
“哦?那爱卿可有建议?”
“陛下一言九鼎,既已亲口许诺恢复良藉,再改也不好,可陛下可以暂时将萧姑娘留在我府上当差,他日若虎威校尉真不负陛下圣望获得军功,自是可以接走,但必须再过三年,等案件一事变淡。”
崔燕恒果不愧是陛下的肱骨宠臣,一番话既在皇帝立场考虑了,又为大局着想。
皇帝没理由不同意,“那好,此事就按崔卿家说的去办。”
崔燕恒拉着不情愿的萧柔走时,用一种阴沉的眼神看了身后的马钊一眼。
第26章
萧柔回府后就恢复了良藉, 被派到永安侯府去当管事。
本来崔燕恒执意留她在自己身边当差,是马钊公然求到圣上那里,说是圣上既然已经为他许了一道婚旨的承诺, 再让萧姑娘继续当世子通房, 怕是不妥。
皇帝一想也是,萧柔是崔燕恒从教坊司绑回来的, 后来成了他的通房,有过夫妻恩情,虽说只是一个连妾都算不上的, 但毕竟是世子的人, 他就这么连打商量都没有,就轻轻许下把萧柔婚配给他的承诺,怎么都是不妥的。
再加之, 虽说马钊也知道那姑娘现在是世子通房的身份,但任哪个男人在得到赐婚承诺之后, 仍能看着心上人继续同别的男人进行鱼`水之欢?
所以皇帝给崔燕恒送去了几个美婢的同时, 又加了一道口谕, 让崔家人把萧柔提到永安侯府当一个管事, 不用再伺候世子。
萧柔这下终于能安生过日子。
可是萧柔把东西搬离世子旁的下房时,在廊道上遇着他, 他看向她的眼神凉得可怕。
他微笑:“以为这样就能结束吗?你可等着呢。”
萧柔打了个寒颤。
她没想过她欠下的那些事,就这么轻飘飘就过去, 她在永安侯府做事, 闲暇时候, 还是会专注研究医籍, 打算帮他把头疾根治。
同时,她也在试图去了解舅舅和萧家的那桩案子, 她总觉得里面有些隐情。
但这桩案子是崔燕恒全权审理的,想了解内情,还是得想办法接近他,套他的话。
但山洞之后,萧柔对他的恐惧又多了几分,虽说陛下已经下旨让她不用再伺候他,但她越来越发觉那家伙表面驯良,但骨子里疯狂,每次他从侯府经过,她远远望一眼都忍不住要逃,还怎么从他身边套话?
于是,她只好想办法递消息给二皇子,看看他能不能帮她了解这些事。
二皇子在她回府不久就派人给侯府和公主府送宫中的赏赐,顺便给她递了一只信鸽,他承诺她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直接用信鸽联系他,他日后若有微安消息,也会嘱人给她飞鸽传书。
这天,萧柔正打算处理完手头的账目,就回去写信,不料侯府管事崔正突然过来告诉她,她算的那些账目有一半都是错的,让她赶紧去城南的绸缎铺将多算的银子要回。
萧柔不信:“我反复验算了几遍,再说了,旧时我也曾为家里算过账,再怎么也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你账本给我看看!”
崔正自然留有一手,把账本劈头甩她脸上,“喏,自己看看!”
“不要以为当过世子通房就了不起,现在世子通房可多着呢,你充其量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世子早就把你抛到脑后。”
“不过就是进去过教坊司,手里的狐媚功夫了得,迷惑完世子,转头又和府里的马奴勾搭上,走了狗屎运圣上才把你调来当管事,可真是了不得!又聋又哑的都不放过。”
他嘴里放得不干不净,萧柔早就想揍他很久了,她趁他破口骂的时候装作认真查验,其实在账目上加了一行字,然后笑眯眯地趁他不察,给他指头加墨按印在账目上。
随后拍拍手:“好了,崔管事既然把自己过失的账推到我身上,那我也不能一个人担罪。”
“这里好几笔账上明显数目和价格就不对,现在这个时节,这样的衣料本来就要折价卖,崔管事是觉得长公主最近在忙世子的亲事,抽不出空查账是么?”
“不止这里的空缺,还有好几笔账都有问题,可你硬说是我的账面有问题,既然这样,那就找长公主来,当面算一遍,也好让长公主派人去市面上打听打听行情好吧?”
崔正没想到这下把账赖她头上反倒被将一军,从前他总是那么干,从中捞些油水,从来没人查得出来,这姑娘就扫那么几眼就把猫腻看出来了。
道理上掰不过她,他就开始耍赖,把账本撕了,然后反咬她一口:“来人!萧管事错算账目不服管教,竟把账本撕毁,来人把她抓起来!”
萧柔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如今她身份与他齐平,倒也不怕他,作势去拿墨砚砸他,崔正一见,立马先她一步操起墨砚,朝她的方向砸去。
萧柔轻笑一声,侧身避过,随后,墨砚便把后方博古架上的古董砸碎,这时门大敞着,有好些下人经过,亲眼所见崔正砸古董的样子。
“来人!崔管事故意砸人不遂,生气把府里的古董花瓶砸碎啦!快来人把他抓起来!”
“你!!”崔正气结。
这时,屋外观战的下人突然噤了声,默默让开一条道。
原来崔燕恒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看着。
“世子,萧姑娘他...”崔正抱屈地看向崔燕恒。
崔燕恒穿越人群走进屋来。
萧柔看见他的一瞬,目光避开。
崔燕恒本欲想看她有没被墨砚砸到,刚伸手想触她,便被她避如蛇蝎般躲开了。
手里陡然落空,他绷直了唇,蹙紧眉:“刚刚我都看见了,是萧管事故意引导崔管事去抓那个墨砚掷人,当罚。”
崔正一听,乐了,“世子,萧姑娘到底年轻担不得如此重任,此番账目上出了大错,可不能就此揭过,总得严惩,长长记性。”
崔燕恒又冷冷瞅他一眼,吓得崔管事龟缩回去。
“府里既然叮嘱崔管事帮扶萧管事,她犯了错,崔管事自然也得代她遭受严惩,来人,把崔管事带下去领罚。”
结果崔正被打了十几杖,账目上的事绝口不提,而萧柔则受罚跑往各商铺核算清楚账目,重新整理出新的账本。
萧柔十分不忿,临走还呛了他一句,“世子,你明知他手脚不干净,却绝口不提他犯错的事,只是打几下,也不让他把账填平,如此做事,长久下去,叫府里的人如何信服?”
说完,她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匆匆跑了。
·
萧柔到京中各家同崔家有买卖的商铺查清账目,一开始大家都表示只愿意同崔管事接洽,丝毫没把她放在眼内,她跑了许多家,鞋都跑破了,同之前采买的情况一样,每一家不是把她驱赶出来,就是把她拒于门外。
眼见天色已晚,她一家账目都没能要到,想起萧家案子的事,想起微安可能尚在人世的那么一点微末的希望,她咬了咬牙,从狗贩手里买了一桶血浇在自己身上,直挺挺地躺在那家商铺门前:“来人哪...杀人了...店...店家账面作假...要...要杀人灭口啦...”
路过行人无一不驻足围观。
店掌柜无可奈何,只得把她迎了进去。
“哎哟!姑奶奶!大小姐!给你都给你,账目都在这里,你慢慢查个够!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我们正经打开门做生意的,你怎么...你怎么哎!”
萧柔把满脸的狗血一抹,气定神闲坐下来看账,“早这么做谁愿意沾这狗血啊!”
店掌柜气结。
“对了,不希望本姑娘报官的话,这里还有十来家商铺的掌柜,你去帮我联系,把账目一并拿来给我查对。”
店掌柜无可奈何,临走啐了一嘴:“果不愧萧家的狐狸!”
萧柔这一坐下,就足足坐了一天一夜。
她查着查着,发现这些商铺大多也曾同他们萧家有过生意往来。
她在账面上慢慢查出一些款项的猫腻,再结合各家商铺给出的账一比对,可让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原来,当初萧家被朝廷扣押之际,这些商户竟联合起来吃萧家的人血馒头,私下扣起了很大一笔款项,而这些款项也让萧家的罪名更加坐实。
萧柔怒不可遏,本想报官上报朝廷,可冷静下来一想,崔世子此人智多近妖,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商户私下做了什么,那他这次把她派人做这件事,怕是带有某种目的。
至于具体的目的....
天色未明,天际月明星稀,萧柔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直到脚边踢到一块石头,她忽然什么都想明白了。
她知道了!崔燕恒是想利用她萧家女的身份,查证出这些商户贪下的款项,然后收归朝廷,为他立功!
他明知她是萧家人,查出这些账目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那件案子牵扯十分复杂,又岂是推翻一点佐证就能翻案的?此事只能挽回萧家很小一部分声誉,却不会对萧家原来的判决有任何影响,相反,还能让崔燕恒获利,因为是由萧家女亲自查证出来的,更加有说服力,又不必脏了他的手去得罪这些人,而且他知道她身为萧家人,肯定会站出来为萧家说话。
他好深的谋算!
萧柔气得伸脚一踹,结果把巷角迎面走来的人踹倒在地,落了满地的药包。
“对不起!对不起!”她歉意地弯腰去捡,捡着捡着,藉着天边微明的光,发现那人竟是萧牧。
“牧...牧爷爷??”萧柔瞪大了眼睛。
萧牧见状不想管药就要跑,却被萧柔一把拽住。
“牧爷爷,这些都是重伤的药,是不是家中有谁受了重伤?是乳娘吗?”
萧牧的妻子姚氏是萧柔的乳娘,从小到大都很疼她,得知她受重伤她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理。
萧牧挣了几下没掙开手,环顾了四周,神色慌张地把萧柔拉进小巷,“姑娘,你不要声张,牧伯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抄小道带她进了一家农家小院后门,一进门她就闻到浓郁的药味。
到了这里,萧牧终于不用再伪装,就哭得声色俱厉地跪倒下来,“姑娘!老奴对不起你啊...”
萧柔一下子慌了,想把他搀起,谁知搀不动他,“姑娘,老奴之前在街上之所以不肯同姑娘接触,是怕被世子派来监视姑娘的人发现,会败露了七公子行踪。”
“七...七哥??”她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姑娘,七公子就在屋里,重伤一直未愈,姑娘你快进去看看他吧!”
第27章
萧柔看见萧籽封的时候, 他正拖着一身伤疾在案前看账本。
看见妹妹的一刻,萧籽封哭了。
萧牧告诉她,七公子是老爷和夫人入狱前, 千辛万苦留下来的, 府里一个忠心的家丁替了他。
他是夫人和老爷为了萧柔费心筹谋着留下来的。
“老爷让七公子偷偷接管城西那家工坊,假以时日借壳起势了, 就去教坊司把姑娘赎回来,老爷和夫人用心良苦,都是为了姑娘啊...”
萧牧落泪道,
“公子身上的伤是逃狱换身份的时候所伤的, 之所以这大半年都迟迟未愈,只因为他唯恐迟了起势,不能救姑娘出水火, 养伤的这段时日也依然操劳打理工坊的生意,才导致病情加重...”
“老奴知道姑娘如今被崔世子接到府中, 公子他不敢懈怠啊, 天天都盼着早日把家重新发起, 去找人接姑娘回家。”
萧柔哭了。
兄妹二人续了好一会温情, 天光大亮,她该走了。
“七哥, 我改日再来看你,我现在在崔府当管事, 没有受欺负, 你大可不必这样操劳, 先把伤养好。”
萧籽封看着妹妹这段时间明显成熟起来的模样, 就明白她肯定受了不少苦,他却只能看在眼里, 哑声:“好...七哥听你的,但你记得凡事不能太逞能。”
“早些时日,七哥听说...你给世子当通房,是不是真的?”
萧柔唇边的笑意僵住,“只是贴身伺候起居罢了,世子没有对我无状,七哥放心。”
这个妹子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从来不懂得掩饰,萧籽封又哪里看不出来?
他只能心疼地低垂了眼,“是...七哥没用,现在也没能力把你接回。”
萧牧前去安慰,“公子,你忘记对姑娘的承诺了吗?不要忧神,好好养伤,事情会想到办法的!”
“是啊,七哥,我现在在府里当管事,偶尔也能出府,不若你把工坊的事暂且交由我帮忙,你专心养伤吧。”
萧籽封的脸色变得难言,“不...工坊的事不用你...”
萧柔看得出工坊出了问题,可怎么问七哥,他都不肯说,直到萧牧送她出门口,她软磨硬泡地,终于套话从他口里套出。
工坊资金短缺,为今之计只能去求昔日的大客户,绿罗绸缎莊的老板把单下给工坊,才有可能起死回生。
但萧籽封的存在是个秘密,萧牧把头磕破了也不能让绸缎莊老板信任他,把单子下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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