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你说这什么话?说得谁想让他来似的,”她皱眉急道,“他要还这么经常过来,我不如还是回去北恒山那边算了,省得拖累你...”
微安笑着压了压她的唇,“他来了,你别动。”
萧柔吓得心脏一窒。
果然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她以前在庄子装睡觉时,听惯了那样的脚步声,如今一听便知道是他。
她缩着身子想离开,被微安一把抓住,固定在墙上。
她有些错愕,不知眼前这位柔弱的公主哪来的力气,就这么抓着她的手,竟把她固定得死死的。
越过微安的肩膀,她看见花墙对面的人四处张望,好像在寻着什么,眼见他那锋利的目光快将扫到这里,微安突然靠近了一些,把她整个人压在墙上,完全遮盖住她的身形。
“别乱动,跟着我的指示做。”微安凑在她耳边说话,感觉有点像羽毛拂过,痒痒的。
她点点头。
他的脸侧过来,高挺的鼻梁几乎要碰到她的唇,“你把头往右偏。”
她怔了怔,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按他的话去做。
再然后,他把脸往右,低声要求她往左。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依言照办。
慢慢地,她听到脚步声停止,过了会,是脚步慌措离开的声音。
他俩又维持这个姿势站了一会,才分开。
分开的时候,萧柔脸都红透了,微安忍不住笑她:“脸为什么这么红?”
萧柔瞪了他一眼:“安安,你现在越来越坏了,到底是从哪学来的,学那...学那...”
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竟学那宫女磨`镜之事,以此把人吓退,是我我都吓坏了。”
“说,到底是哪个坏蛋教坏你的?”
微安无言。
走出墙后,走到刚才听见脚步声停止的位置,他把那本散落在地的书拿起。
身后的萧柔眼神一亮:“是南蛮子的算经!”
微安将书籍递了给她,萧柔低着头:“那个...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把世子送你的书都私吞的事...”
“其实我只是...”
微安用手摸摸她的头:“知道,没关系,本来就是给你的。”
萧柔看着大度善良的公主,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人,“那...那我拿走了?你也、你也别想太多,这种书不难找的,那个混蛋以前对哪个女的都是这样,花心得很,你可千万别信。”
微安看着这本千金难觅的孤本,心情颇为复杂,“好,那你也别多想。”
崔燕恒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何逃得这么狼狈。
这段时日他时常来贺知宫,情绪已经变得越来越稳定了。
今天他照样带着寻了好久的算经前来,一踏进贺知宫他的心脏就活过来了,迫不及待地四处张望,想看看那姑娘今日会藏在哪里。
今日天气好,又难得找到南蛮子的孤本,本来心情挺好,不料就一错眼功夫,就被他看见花墙后,角落里躲着吻得难舍难离的男女。
那一刻,他心如刀割,有种冲动想上前杀了那个男的,但他突然想起,青墨的话、还有他那个表弟的话,想到萧柔最后为了逃离他,不惜冒着性命危险纵身那一跃。
她的命只有一条,他玩不起了。
留下来看只会疼得恨不得把心脏挖出,只好像丧家犬似的,踉跄逃离。
从宫中回来,世子明显失魂落魄,青墨浑然不察地抱着一堆书经过去,笑道:“世子,又找到一些有趣的书,你要不要筛选一下...”
“世子,世子?你怎么了?”青墨奇道,明明进宫时世子还一脸和煦,怎一会就丢了魂魄似的。
“青墨...”世子满脸颓色,哑笑出声,“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话,就得以对方意愿为先,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了,也要放手祝福?”
青墨挠挠头:“理应...理应如此。”
“可我...”他眼下戾气一片,忍得腑脏翻腾,“可我忍不了、忍不了啊!”
第61章
那次以后, 崔燕恒果然很长一段时间没再闯进贺知宫来了。
不过萧柔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人在宫中的时候,虽然没再找地方躲藏, 但会用脂粉把自己画成满脸痘皮的样子, 再用巾帕蒙脸,又换上大几号的宫女服, 往里头塞许许多多搓好的面团,弄成胖子的模样。
虽然微安告诉她,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就算他来, 他也不敢在贺知宫把人带走,但事实证明,她的小心不是毫无道理的。
因为事隔三月后, 他突然又在贺知宫出现。
更糟糕的是,这一次萧柔是同他正面撞上的。
那天是皇家拜祭的日子, 所有皇族都必须出发往皇陵, 一些朝中的肱骨之臣也理应随同一起。
崔燕恒是内阁辅臣, 又是皇帝最得力的刀刃, 萧柔猜想随行名单里定然有他。
于是,她便比往日要安心一些, 走出大殿赏梅。
殿前种了几棵难得一觅的绿萼梅,她记得以前萧家也有这种梅树, 七个哥哥时常折梅枝插在她房中的书案上。
微安知道她喜欢, 干脆在殿前种了几棵, 她欢喜得时常等宫里下钥后来打理, 今日雪后晴好,又是皇家祭祀的日子, 她想着崔燕恒不会过来,这才大着胆子白日里走出大殿观赏。
梅花一簇簇雪嫩,开得好极了,还带丝丝幽香,自个亲自打理的花儿,竟是舍不得折了。
赏着赏着,天上突然飘起了雪絮,晶莹的雪淘气地在阳光下飞舞,美得像光粒。
不远处从宫廊走来的人,跃现在舞动的光晕中,一身的雪衣长袍,俊美得仿若谪仙。
因为他今日没穿官袍,她又已经忘了他穿雪衣的模样,那一瞬,她看得有些痴愣,那个人好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一般,他眉眼沉静的时候看起来,最容易蛊惑人。
所以,直到他靠近眼前,她都不曾挪动半分,直到迎面遇上。
待她意识过来面前站着的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他很可能会抓她回去,像当初把她从教坊司绑回府中充当欢`爱的禁`脔,他在她肆意撩`拨之后又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消失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果然,她已经看见他眼神微动,盯着她一瞬也不肯错过,直到眼眶微微发红,喉`结滚动,似有滔天的情绪按捺不住涌动。
反应过来那一瞬,她血液猛地往上涌,头皮发麻吓得脚底抹油想溜,又发现四下已经没有逃命绝佳的路可走,眼巴巴看他凑近而来。
她惊呼一声差点仰倒之时,那束扎了厚厚一层面团的厚腰被他一把抱住,稳了下来,再看时,他神色已经恢复冷清。
“这位姑娘可是贺知宫新来的人?我是来取手炉的,皇陵那边天气较冷,你们公主殿下今日穿得单薄了。”
原来是来帮安安拿东西的...
萧柔镇静下来,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臃肿的“装束”,自己照镜子看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想来是自己多心了。
“这位大人请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萧柔心有余悸,迈步的时候又差点滑倒。
这回,崔燕恒把她抱住,手攥在她臃肿的腰间,迟迟不肯放。
他的手越攥越紧,眼神幽邃得想吞掉她似的,萧柔不禁起疑,他是不是已经猜出是她了。
“大人,你...可以先放开奴婢吗?”生怕他摸久了真的摸出来腰间那一团赘肉是面团所制,萧柔内心慌得要命。
“大人?”她已经急得去摸袖间的刀了,他却突然卸了力似的,靠在她肩上,
“在下...头突然疼得厉害,姑娘你能不能就这样让我靠一会,一会就好。”
没料到他竟突然头疾发作,虚惊一场,为免他起疑,她只得恭顺地学这宫里每一位宫婢一样,垂着头静静地让他靠。
雪絮不知飘了多久,直到她眼睛可见的青丝上都累满了白,她站得脚快酸了,浑身绷紧,丝毫不敢松懈下来。
大概他也意识到她的僵硬,没过一会,他就从她肩膀下来。
“多谢姑娘,在下现在感觉好多了。”
“每逢这个下雪的季节,在下都会觉得格外难忍...所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说话话音里夹杂了丝酸涩,“所以才会唐突到姑娘的。”
很好,他以前在外就是这么表现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有对她复仇时才会让她看见他的暴戾。
“大人好了就好,那奴婢先下去了...”她如今一心想要逃离他,转过身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过了好久,她才敢从窗户支开一条缝望出去,发现他还站在刚才站的那个位置,望着她刚才离开的方向,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满身满头白雪。
她胆战心惊地一直等着,终于在天色不早,约莫微安他们快回程的时候,他走了。
等他一走,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此番来贺知宫,似乎是要给微安取手炉的!
啊!她可真傻,难怪说他怎么一直不肯走呢。
可她就那么一走了之,他也跟着傻傻地站那等,就不会找旁人问一下的吗?
因为皇陵那边大雪封路,微安当天没能回宫,大概还要在路上耽搁一天,明晚才能回宫。
于是隔天,萧柔隔着窗户,又看见崔燕恒来了。
还是那身樱草纹银边雪衫加雪袍,还是一身谪仙的虚假模样。
她心想这人怎么阴魂不散,难不成公主都快从皇陵启程回来了,他还要来取手炉不成?
于是,她在后殿取了手炉,让一个宫婢拿着出去给他。
崔燕恒拿到手炉后依旧不离去,目光依旧定在昨日她消失的游廊,只是淡淡问道:“她呢?”
那宫婢很是疑惑,“敢问大人问的是...”
“给你这个手炉的姑娘,昨日我先跟她说好的,为何她隔了一日才拿来,还不是她亲自拿。”
宫婢傻了,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真的要来帮公主殿下取手炉,还是趁殿下不在,故意来耍乐子的。
他是不是来耍乐子不知道,可有一个人却肯定是趁着微安不在,来找她的人发泄恨意的。
此次皇家祭拜并不是所有皇族的人都去了,华月公主新近同驸马和离,住在宫中这段时日,因为行事过于莽撞,众目睽睽之下陷害微安公主被揭,连圣上都偏帮不了,这段时日一直被关在她母妃的宫中闭门思过,今日才刚刚到期释放。
一得了释放,华月公主便气势汹汹地跑来贺知宫泄愤,哪怕找不到微安本人,也要拿他的宫人来出气。
华月带着刁奴恶婢来到的时候,看见崔燕恒,吓了一跳:“崔世子?你怎么在这?”
“哦,知道了,你还对微安那个贱婢念念不忘啊,可惜了...她如今不过是个被人玩烂了的贱人,明明羌国老皇帝指明要的是崔氏那个贱婢,她倒好,竟然提议父皇把我送去!”
“现在她这个冷宫一样的宫里竟然还养了那么多人,看我不把她的人都打残,看她还有谁来伺候,让她得意,让她以为从羌国活着回来就能当主子了??给我打!!”
宫苑中顿时宫人四散,被华月的人抓到几个,痛打了起来。
微安宫里伺候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当初微安为了掩人耳目,叮嘱过他们不管发生何事,都要谨慎些别暴露,于是那些被华月的人抓到的宫人只得忍耐着,被打时哭出哀嚎。
崔燕恒冷冷地袖手旁观,只有毫不知情的萧柔听不下去哀嚎,毅然冲了出去。
“华月殿下!请住手!”
面对面前这个臃肿难看,还用布巾包裹那一脸难看红点疙瘩的宫婢,华月公主生怕会被传染似的,侧着目挠挠手后退。
“你是什么人?我教训宫人,你胆子挺大的,胆敢阻挠?”
“这里是我们微安殿下的地方,华月殿下要教训人,那也得回自己的宫教训自己的人,你这样做,奴婢可以上报内宫监,找皇后娘娘评评理,到底殿下这样做是否真的不会乱了宫规!”
华月公主私养面`首,闹得不欢而散的前驸马,就是皇后娘家的人,这时候她怎么敢直面皇后?
她恼羞地抬手甩了萧柔一巴,“贱婢!!”
手刚揩蹭到萧柔的脸,已经被崔燕恒伸手掐住,贺知宫那些被抓住处于下风的宫人也突然反过来制服了华月带来的恶婢,欲朝萧柔的方向围拢,可看见崔世子出手了,便又装模作样摔倒在地,由着那些追来的恶婢抓住。
萧柔虽然没被她那一掌打到,但受她那一揩蹭,脸上覆面的布巾掉了,整个人摔在地上,衣裳里的面团也掉了出来。
华月看得瞪大了眼睛:“好哇!原来你没死,还躲在这!既然没死,该去羌国的人,是你才对!”
萧柔冷汗涔涔地盯着华月旁边的那个男人,只见他那张玉质天成的侧脸,缓缓地朝她转来。
她赶紧捂住了脸。
“殿下看错了,她不是萧氏。”
只听他冷清的一声回答,华月公主不肯信:“不可能!她分明就是萧柔!你们...”
“华月殿下,萧氏的尸首已经在我府上捞上来了,是我亲自收殓下的葬,你不信要不要我把她挖出来送到你府上?”
崔燕恒温雅的笑容里噙着一丝疯狂,竟直接命令那些恶奴,
“公主殿下受累了产生幻觉,你们,还不赶紧送殿下回去,愣着做什么?照看殿下失职,难道要我亲自去炎妃面前说?”
世子的气场压迫而来,把那些恶奴们都震住,吓得他们赶紧拉着华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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