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不能让家里人失望,老天没给她合格的爸妈,却给了她世界上最好的姥爷,最好的舅舅们,还有最好的二舅妈。
想到这里,佟嘉月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其实她很坚强。
谭医生不止一次的夸过她,说她是他所有病人中意志力最坚定的,说她一定能痊愈。
佟嘉月觉得现在她就痊愈了,她心里没有痛苦了,满满的都是希望,此时此刻太幸福,幸福的眼泪自己不争气,非要流下来。
这可把二舅妈心疼坏了,胖胖地手掌想摸佟嘉月的脸又不敢摸,生怕弄疼了她,甩着胳膊往外走,走的好快跑外面去借红花油,仔仔细细的给佟嘉月抹了一遍脸。
二舅妈不是一个仔细的人,外人说她肥头大耳猪头猪脑,可是面对佟嘉月的时候她一直很仔细。
佟嘉月盯着二舅妈胖乎乎的脸,趁她不注意喂了一块鸡蛋到她嘴里。
尝到味道的二舅妈吓得险些跳起来,赶紧吐到手心里,心疼的很!
“你这孩子你说你咋把鸡蛋给我了呢,你这孩子你说,给我不是糟蹋了吗!可不许了啊!”
二舅妈盯着手里吐出来的鸡蛋,想喂佟嘉月嘴里,又嫌自己口水脏,不能让孩子嫌自己啊!
二舅呼噜呼噜喝了一口疙瘩汤,说道:“好了,孩子给你你就吃了吧。”
二舅妈心痛的又欣慰,把那块鸡蛋吃到嘴里又舔了舔手心。
她们家嘉月孝顺她的,真乖啊!看着佟嘉月的眼神里止不住的都是欢喜。
二舅妈将红花油放到堂屋,她跟人说好了,再给嘉月抹两回再还回去,对了,嘉月嘴疼疙瘩汤不能烫嘴,得找个空碗给她串串凉一凉。
她去厨房凉稀饭的时候,小舅不安分了,酸溜溜的说:“嘉月,你那鸡蛋也分小舅一口呗。”
一直不吭声的姥爷立刻训他:“吃饼还堵不住你的嘴,跟嘉月抢东西出息了你!”
小舅吓得缩了缩脖子,用姥爷听不到的声音说:“嘉月,把你那爬猴给我吃一个。”
姥爷的眼睛像长了探照灯一样,盯着他的后脑勺就知道他打什么歪主意,又训:“双全,你敢吃嘉月的爬猴你给我试试!”
那可不敢试!
小舅这回老实了,跟佟嘉月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吃自己的饼子。
姥爷见状满意了,默不作声的继续吃饭。
小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委屈的,尤其是爹说了以后旁边的文武也瞪他。
干啥呀!
他又不是真想吃鸡蛋,他就是试试嘉月。
爬猴倒是真想吃,那不是嘉月嘴巴疼嚼不动吗,他尝一个味,晚上多摸一点还给嘉月,明天早上早起也可以多摸点,让嘉月吃个够。
他啥时候跟嘉月抢过吃的?
他今年十五岁了,是大人了,咋会不懂事呢!
唉!
不被理解的小舅忧伤又委屈的叹气。
张开嘴没来及闭上的时候,突然被佟嘉月塞了一口鸡蛋。
他吓得赶紧回头,姥爷狐疑的看他一眼,觉得他不对头,但是小嘉月端着小碗,慢慢吃饭,乖的不得了,脸上也没有被欺负的表情,姥爷没抓到证据,又不放心有前科的陈双全,伸手点了点他,警告他一眼,随即站起来去灶屋再盛一碗疙瘩汤。
趁他转身的功夫,佟嘉月火速喂小舅一个爬猴。
如法炮制的给三舅也喂,可惜三舅有心理准备没张嘴,佟嘉月顺手丢他碗里,三舅只好吃掉。
二舅看在眼里,无声的伸手点了点他们仨,主要是点三舅和小舅!
被抓包的三舅很不好意思。
小舅才不管,则对佟嘉月佩服的不得了,小声说:“嘉月,你胆子也太大了!”都不怕他爹!
灶屋传出盖锅盖的声音,姥爷出来了。
二舅妈端着凉好的稀饭也出来了。
三个舅舅老老实实的吃饭,二舅妈蹲过来喂佟嘉月喝疙瘩汤。
佟嘉月喝完,发现二舅在看她,仰着脸对二舅笑了笑。
二舅移开目光,心里想着,晚上再花两分钱给嘉月买一块软糖吃。
文武和双全没有!
那么大的人了还没嘉月懂事!吃屁!
第4章 伤到脑子
陈寨瓜农多,十户有九户半种西瓜,村里的土壤偏沙,种出来的沙西瓜特别好吃。
因此陈寨的麦田跟别村的不一样,小麦里面套种了西瓜。
而这些瓜农里面,种的最多的就是姥爷。
别家有的种一两亩,有的只种几分地,只有姥爷最多,年年种五六亩的瓜。
如今小麦要熟了,最忙的就是姥爷一家,不光要看顾麦子,还要看顾麦子里的瓜秧。
吃完早饭,姥爷带着三个舅舅下地。
出发的时候,二舅磨磨蹭蹭地问:“要不我去告诉二姐一声?省得孩子跑没了找不着二姐着急。”
姥姥生双胞胎的时候大出血,后来身上一直不干净,没几个月就走了,小学二年级的陈念珍辍学回家带孩子,她一个小孩子带着三个更小的娃娃,四五岁的小姨还有襁褓里的三舅和小舅,到底吃了多少苦不想都知道。
家里念她的好,尤其是三舅和小舅,又把她当姐又把她当妈的孝顺,自然不忍她着急。
三舅接着二舅的话表态:“要不我去吧我走的快,赶快去赶快回不耽误地里的活。”
小舅更积极,直接丢了下地的工具:“我去我更快我跑着去,三哥没我跑的快。”
“都不许去,都给我下地去。”
这是姥爷第一次对陈念珍发火,他早知道二闺女打孩子,但第一回知道是这么打的,把孩子给打成啥样了,不生气才怪。
“就让她急给她涨涨记性,看她以后改不改!”
当然不会改!
佟嘉月不报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期待,无聊的看天看地看蚂蚁,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妈。
姥爷和舅舅们不知道具体情况,幻想着陈念珍着急上火害怕了,以后就不打孩子了,抱着这样的心态,四个人一顺出了门。
二舅妈留在家里收拾厨房,喂鸡,扫院子。
原本二舅妈跟其他农村妇女一样,一起床就要扫院子,这不是佟嘉月后半夜跑来敲门,二舅妈看到孩子这可怜样搂着孩子睡觉默默哭到天亮,直到该做饭了才把孩子放床上。
“嘉月,你自己玩别进来!”二舅妈这会眼睛还是肿的,阻止佟嘉月进鸡圈,咕噜咕噜唤鸡,很快喂完退出来。
“走走走,跟二舅妈进屋,咱们看好东西。”
佟嘉月自然知道看什么,姥爷给二舅二舅妈的零花钱。
二舅跟姥爷不分家,家里的钱姥爷管,因为二舅结了婚,姥爷会他零花钱,没结婚的三舅小舅没有。
果然,二舅妈打开大衣柜,从最底下的一床棉被里面掏出一个手绢,当着佟嘉月的面翻开,一毛一分的数,一共两块五毛钱。
二舅妈献宝似的说:“嘉月你看有这么多钱呢,咱俩去供销店我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啥买啥。”
从来都是这样,佟嘉月不知道亲妈有多少钱不知道亲妈的钱放在哪里,但是二舅妈有多少钱都藏在哪从来都不避讳她。
佟嘉月感动的泪汪汪,望着胖胖的二舅妈摇头:“我啥也不想吃,你把钱放起来攒着吧。”
二舅妈心疼,眼泪比她掉的还快,直接把钱揣兜里了,拉着佟嘉月就要往外走。
“攒啥攒,我才不攒钱呢,我都给你花了。”
对!从来都说不攒钱的二舅妈在佟嘉月不在家的时候一分钱恨不得掰两瓣花,出了名的老扣,可碰见佟嘉月就真的不攒钱了,有多少都愿意花3。
佟嘉月没什么想吃的,她想歇会,小手往后挣了挣:“舅妈,我头晕我不想出门。”
“头晕?那我抱着你去。”
“我想吐,我不想吃东西,我想睡会。”
二舅妈把她抱到自己床上,给她脱了鞋,稀罕的握了握一双小脚丫,亲了一口说:“那,那,那你睡会,等睡醒了咱再去。”
佟嘉月忽悠她: “好,那你把钱放起来,别回头掉了给人捡走。”
二舅妈听话的往大衣柜里藏钱:“对对对听你的,还是咱嘉月聪明嘉月记性真好,哪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捡了我的钱揣自己裤腰带里,天打雷劈全部买药吃!”
这说的是去年的事,二舅妈非要带佟嘉月买东西吃,可惜二舅妈稍微有点不那么聪明,佟嘉月五岁都能把她指挥的团团转,佟嘉月心疼钱不愿意去自然是没去成,二舅妈不放弃但她记性不好,把钱踹裤兜里蹲路边聊天的时候掉了,咋找也没找回来,气的肚子疼了好几天。
这么倒霉的事,二舅妈自然不会忘,但是她没想到小嘉月还记得,摸着佟嘉月的小脑门跟宝贝似的夸:“人家都说小孩忘性大咱嘉月就是脑瓜子灵,啥事都记得以后好好念书铁定当个大学长!”
佟嘉月一觉睡到天黑,中间迷迷糊糊被二舅妈抱着喂了一碗鸡蛋羹,喝完有点想吐最后吐没吐她不记得了又睡着了。
醒的有点吃力,半天没睁开眼睛,听二舅妈在说话。
“两只鞋都破了洞,我本来想给她补一补,拿到手上一看不对,我给她脱鞋的时候摸了脚感觉鞋比脚巴子小,一比划还真是,小了那么大一截!”
二舅妈有点生气,伸出一关节的小拇指给二舅笔画:“你说小这么多孩子咋走路啊,走那么老远!”
能咋走路!当然是蜷着脚指头走路!不然鞋子能破那两个大洞?
二舅也生气,但是针对的是二舅妈:“说这个干啥,二姐不容易顾不到那么多,有事你就去做,光嘴巴说有啥用,你给嘉月重新做一双!”
二舅的口气有点重,他别的不跟媳妇发火,但说二姐坏话不行,这个家没有二姐哪有今天。
二舅妈被说,心里有点委屈,小声辩解:“我哪没有做?嘉月晌午喂进去的鸡蛋羹吐一身,你们走了以后我给嘉月收拾好,跑到冰冰家借冰冰的鞋样子,你不说我也得给嘉月做。”
“做了就行就该这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啥意思,我再跟你说一遍,别说我二姐,你说我二姐我就不愿你意……我”
佟嘉月还不愿意呢!
怎么能欺负舅妈!
她一生气睁开眼睛彻底醒了,气呼呼地说:“二舅,别说二舅妈。”
姥爷在外头也听见了,二儿子越说越不像话,嘉月不说他也要说,喊了一声:“志远,怎么说话呢,急啥急!”
“知道了。”
二舅小声应了一声,跟二舅妈都老实了。
佟嘉月小声说:“二舅,你别说我二舅妈。”
“哎哎!二舅知道了。”
二舅妈给二舅说的时候没哭,给佟嘉月一句话弄哭了。
她难为情不想让二舅发现,抱佟嘉月起来借机擦眼泪,嘴里说道:“哎吆我的乖乖我最稀罕我们嘉月了,我给你包了鸡蛋饺子抱你起来吃。”
佟嘉月也稀罕二舅妈,可是她真的没忍住,头晕目眩一下子又吐二舅妈一身,胃里没东西,这次吐的全是酸水。
二舅赶紧接过手,抱在自己怀里,跟外面喊:“爹!爹!嘉月又吐了!咋整啊!”
一定是被二姐打坏了!
二舅妈的念头一闪而过,赶紧打住,她可不敢说,扯了毛巾给孩子胳膊手上擦干净,最后才擦自己。
姥爷站在西间门口隔着帘子说:“那不行就请你八太吧。”
八太是八老太太,她辈分高是个江湖郎中,村里有个什么病先找她看,实在不行才往医院送。
二舅从西间出来:“我去。”
三舅先跑了:“我去。”
二舅又回屋里,后面跟着姥爷和小舅。
二舅妈抱着佟嘉月掉眼泪,佟嘉月睁不开眼睛,脑子嗡嗡嗡的,她觉得二舅妈身上热,扒拉二舅妈的手,“我要睡床上。”
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
二舅妈听了难受,孩子说啥就是啥:“好好好,咱睡床上。”
小舅干着急没办法,一会盯着佟嘉月一会跑出去看八太来了没有。
八太听说孩子不对头,来的很快。
老太太听了前因后果,翻了翻孩子眼皮,上上下下摸摸看看,指着佟嘉月脸上的巴掌印说:“手太重伤到脑子了,念真也是下手没个轻重,咋能打头呢实在要打打屁股也行啊。”
姥爷忙问:“八婶,你看要不要喝点药?”
“这又不是伤风发热伤到脑子我可没药,你们护着她的头这几天别晃荡,养几天看能不能好。”
二舅妈念叨:“嘉月没吃饭,晌午蒸的鸡蛋羹全吐了,我看她没胃口晚上给她包韭菜鸡蛋饺子,能不能给她吃啊?”
八太说:“能吃就吃,吃不了就不吃,小孩子饿两顿没事,有事的是头,别让她乱走干脆躺床上养着,脑子软乎乎的不禁打,她人小不懂事伤到脑子大老远走路,这一路上不停的晃悠,吐两回照我看是她运气好,那谁家的那谁你们知道的,不就是抢地边的时候打架伤到脑子,吐好多天人差点没了,最后养一养现在也还成,你们也别太着急。”
“那谢谢八婶了。”
姥爷带着舅舅们送八太出门。
八太走了以后,二舅问:“爹,这一天过去了,二姐咋还没来接孩子?”
说的就是!
姥爷也着急,走到十字路口的大树下蹲着,顺着大路一直往后面瞧。
不该啊,别出了啥事耽搁了吧?
第5章 离家出走
陈念珍到底为啥没来?
自从月子里把佟军北赶出家门之后,家里就只有她和佟嘉月母女俩,俩人一直睡在东间的床上。
嘉月这孩子打小跟她不亲,不像别家孩子那样挨着当妈的睡,她自己睡在最里边贴着墙。半夜跑的时候偷偷往被窝里塞了两件冬天的厚棉袄,弄的挺像一个人,以至于陈念珍一直没发现。
早上起来扫了院子准备做饭的时候,喊佟嘉月给她烧火,喊不起来一掀被子,这才发现孩子跑了!
自己生的自己知道,这死孩子能跑哪去?
铁定去了后庄她姥爷家。
还是打的轻!
好的不学学别人离家出走!
陈念珍火冒三丈,从墙上摘下走亲戚的筐,跑到厨房把家里能装的都往里放,就连黄瓜番茄都没放过,实实在在放了一筐,锁了堂屋的门,气急败坏的出门。
刚走没几步,碰见她那个好死不死的大嫂周新梅!
周新梅比她还生气,冲上来骂:“是不是你把孩子偷走了?好你个陈念珍!几百年前我早就说过,孩子抱给我就是我生的,谁都不能抱回去,你要是敢偷我就杀了你们全家自己找一根绳子吊死,我才不怕你混,赶紧把孩子给我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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