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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她哪里有抢呢？
她小时候那么的胆小，不敢说话不敢反抗，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边, 没人招呼她, 她从不敢动手拿东西吃。
她很不得缩在地缝里，缩在蚂蚁洞里, 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让所有声音都找不到她。
那个让她挨打的馒头片, 是佟嘉阳给她的。
一开始她没要，不敢。
嘉阳应该是可怜她吧，一把塞在她手里。
握在手心的时候还带着出锅的温热，那时候她真的很感激，嘉阳姐真好啊，馒头片好香啊！
每次嘉阳都有, 她终于可以尝一尝到底啥味了。
可是嘉阳妈冲过来打她的时候，没有人拉, 也没有人劝。
她就像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一样，踹一脚就踹一脚吧，反正又死不了，叫两声哭两声就叫吧哭吧，反正一会就安静了。
可是她们知道她也会痛吗？
佟嘉阳知道不是她抢的，为什么不帮她解释呢？
嘉阳妈说她吃过那么多，可是她什么时候吃过呢？
家里有白糖，有糖果，有任何好东西，嘉阳妈就像抠唆的地主婆一样，一点点攒起来，找个时间全部捧给佟嘉阳。
她从来没有吃过啊！
只有那一次，吃到了嘴里又被打出来，馒头片的味道绕着舌尖转了一圈，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呵斥辱骂，还有她怎么都躲不掉的那个窝心脚。
佟嘉阳感觉心脏要被踹出来了！
好疼啊！
胃里不停的往上翻，她忍不住吐了一地的酸水。
酸水溅到那块被打掉在地上的馒头片，差点把嘉阳妈气死！
油那么贵，面那么贵，白糖那么贵！
讨债鬼啊！
嘉阳妈咒骂着，把椅子扶好，让嘉阳坐在上面，像看脏东西一样看她。
“脏死你算了！你怎么那么脏啊！又懒又脏！”
骂着尤不解气，把地上的馒头片用脚踩的稀巴烂，使劲踩使劲踩。
爷爷奶奶，大爷大娘，还有嘉阳爸，以及端坐在椅子上的嘉阳，全都没有声音。
安静的像是嘉阳妈一个人的电影，她骂着踩着，然后用手点着佟嘉月脑袋，使劲地点。
“不争气！抢东西！我让你抢，我让你嘴馋！”
“让你嘴馋，让你嘴馋，让你不长记性！看我不拧烂你的嘴！”
“听见了没有？以后敢不敢了？你回答你回答你回答啊！你给我听见了没有！”
陈念珍揪着她的衣领，像摔破布一样把她摔到压水井旁边。
摔在了那个枣树的树根上。
她毫无反抗之力，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吐，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恨不得把胃也吐出来。
恨不得闭上眼睛再也不用睁开，再也不用挨打挨骂。
从此以后，她再也闻不得炸馒头片的味道，一想到这种味道就会恶心呕吐。
奶奶抱着一种赎罪的心态，咬着下嘴唇，狠狠的攥着自己的裤脚，呼了两次长气，用手背擦一擦眼睛，没擦干净，她把手腕处衣袖里面的秋衣拉出来一截，擦擦左边的眼睛，再擦擦右边的眼睛，笑得一脸讨好。
“嘉月，这个好吃吗？好吃奶奶还给你做。”
佟嘉月再也没有办法违心的说好吃，恶心！
炸馒头片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口腔，胃里翻滚的像破了硫酸在里面一样，要腐烂碎掉了。
不张嘴说话还好，刚想张嘴哄奶奶说好吃，一个没忍住，把胃里的酸水全部都吐出来。
熟悉的馒头片的味道，熟悉的胃部酸水往上涌的味道，勾起了她痛苦的回忆。
佟嘉月扶着院子里的树，吐得昏天黑地。
跟她一起来的几个员工围着她，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
奶奶站在旁边，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试图解释：“嘉月，奶奶不脏的，奶奶可干净了！”
奶奶没想过啊！小的时候被念珍点着额头骂脏的小孩长大了这么干净，嫌弃她脏，吃了她的馒头片，一口就吐了。
她意识到，这孩子是个干净的，陈念珍骂错了人。
这孩子不脏，爱干净！
佟嘉月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橘子汽水，连喝两口。
呕吐过不能直接吃东西，但她太难受了，必须得压住那个味，不然没法呼吸了！
汽水原本带回来发给乡亲们，车里多的是，员工赶紧拆了一件，死马当活马医，试图让她压一压。
还好有用！
她终于不吐了。
另外有人把她呕吐的地方用锅底灰盖住，搅拌着铲铲，把锅底灰连同呕吐物一起铲走，然后重新再换一次锅底灰，两三次就干净了。
炸馒头片呢？
佟嘉月摆摆手，让人端的远远的，这才活过来。
她跟奶奶解释，指着院子里的这棵枣树说：“奶奶，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就是在这里我挨打的事吗？”
每到过年，佟嘉月都要挨一顿打，理由各种各样的，反正奶奶见她的时候，她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次数太多了，奶奶记不清是哪一次。
佟嘉月给她提醒：“就是嘉阳妈冤枉我抢嘉阳馒头片那次。”
时隔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佟嘉月解释这件事情，她自己给自己说。
所以说，人还是得有本事。
她现在说话，终于大家都能听，都得听着！
她说：“奶奶那个馒头片是佟嘉阳递给我的，不是我抢的，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吃炸馒头片，那么香，还有白糖的味道，刚咬一口到嘴里嚼都没来得及嚼，就被打掉，然后我就被噼里啪啦一顿打，打吐了！从此以后我就闻不到这种味道，只要我一想到我就会吐，奶奶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闻不了馒头片的味道，这辈子都闻不了。”
“作孽呀！”
奶奶哭得很伤心，很难过。
这都是她做的孽呀，不就是炸馒头片吗？
为啥不能给嘉月吃。
爷爷也掉眼泪，在一旁唉声叹气，连手里的烟都不抽了，一会儿看着奶奶，一会儿看着嘉月，心里后悔的不得了。
这辈子做错了两件大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为了弥补老大和老大媳妇，把老二家的孩子嘉阳抱给他们养。
这件事老二愿意，老二媳妇不愿意，老二媳妇拼死抢孩子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把孩子还回来。
可是他们硬着头皮当坏人，没让还，心里又觉得亏欠老二媳妇，做错了第二件事，就是不敢插手老二媳妇养孩子。
一点也不敢得罪二媳妇。
明知道她对嘉月动手太重，不敢说她，让儿媳妇越打越顺手，越打手越重。
“老婆子，你快别说了，嘉月好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呀。”
奶奶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进屋拎了一个布袋出来。
“嘉月啊，奶奶打的枣可甜了，你快尝尝。”
原本这些枣是留给嘉阳的，等嘉阳过年回来吃，奶奶全拎出来，先给嘉月吃。
“嘉月，你吃枣，这些枣都给你，你都拿走。”
“不用了奶奶，我不喜欢吃枣。”
奶奶没有递出去，很失落的放在旁边的地上，跟嘉月说：“没关系，现在不吃一会你带走，都带走，等你想吃的时候吃，每天三颗枣，七十不嫌老，吃枣好，吃枣补血。”
身价过亿的佟嘉月早已过了嘴巴馋的年纪，也过了冲动的年纪，她没有说什么，不想秋后算账，摇了摇头。
奶奶想起她刚刚的话，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棵枣树在她的院子里长了这么多年，嘉月竟然从来没有吃过一口？
怪不得呀，怪不得嘉月不吃她的枣。
人都是有气性的！
如果她是嘉月的话，她也不吃。
原本犹豫要不要劝一劝嘉月，奶奶现在放弃了。
老天爷有眼睛，谁做的孽，谁早晚要遭报应。
她跟老头子做错事，一直良心不安，这是他们的报应，跟儿孙不亲近，也是他们的报应。
老二跟老二媳妇呢，对嘉月不好也没有养大嘉月，嘉月不给他们亲不认他们，那是他们的报应。
嘉月没有做错什么，再也不会逼迫孩子了，不认就不认，有人骂嘉月，先来骂她！
因为佟嘉月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提前打招呼。
厨师在灶屋做饭，做的都是一些快速的菜，早点吃完早点走。
人手多，不到一个小时便摆出了一桌子，工作人员坐一桌，爷爷奶奶还有佟嘉月挤一桌。
爷爷奶奶怕他们不会说话，招待不好好不容易见到的孙女。
打发对面的邻居：“她三奶，让你孙子把我们小慧喊过来，让她陪嘉月一起吃饭。”
小慧是进门亲戚的小孩，隔了一辈儿，算是佟嘉月堂妹，平时能说会道，嘴巴又甜，人又懂事，没见过嘉月一天到晚嘉月姐长嘉月姐短的，奶奶可喜欢她了。
奶奶跟爷爷不知道跟嘉月说什么，就想把小慧喊过来跟嘉月说说话。
小慧来的时候家里给交代了。
“你别不懂事儿，你嘉月姐说啥话题你就说啥，不会说就老实听，别乱说话，你嘉月姐不爱听的，你可千万别说。”
“哎呀！妈，我知道我懂，你以为我是傻子？我知道什么不该说，别说是嘉月姐，就是我，换成是我，我也不回来，回来我也不愿意见他们，宁愿跟隔房堂妹吃饭也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凭啥呀，小的时候对我不好，现在我有本事了，你弱你就有理，我就得原谅你！没这个道理！”
第59章 第59章
小慧从小就崇拜佟嘉月, 虽然嘉月姐一直住在姥爷家不回来。
但不影响她感激嘉月姐。
记得小时候家里可穷可穷了，什么时候日子好过的？
就是跟着嘉月姐她姥爷种西瓜。
买他们的瓜种，买他们的瓜苗, 如果种植不懂, 或者中途出问题，还有专人指导。
种了就不愁卖, 不管是西瓜, 黄瓜，辣椒，青菜, 还是其它农产品, 她眼界有限，知道的地方不多，但她知道的地方村村搞种植, 家家有大棚。
好多好多家的日子好过了。
一开始, 村里的大人们担心嘉月爸妈不会做事，对嘉月不好把她气走了,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嘉月那么有本事, 聪明！比赛得奖！拍广告上电视！还会做生意！
水果批发市场和蔬菜批发市场全部以她的名字命名, 她要是记恨家里，不让她姥爷那边收他们村的东西怎么办？
好不容易有个挣钱的门路，村里人不甘心错过，战战兢兢的种，战战兢兢地卖，后来发现并没有针对, 市场那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有特殊照顾他们，也没有特意欺负他们, 嘉月水果批发和蔬菜批发公平公正的很！
不耍称，不欺人！
谁家种东西，只要签了协议，他们都愿意指导，种好了都愿意收，收了就会当场付钱，从不拖延。
小慧她们家，整个村，还有其它村，就是这么富起来的。
虽然不是很有钱，这些年下来，全都攒了不少家底，走出去也能抬头挺胸，比原来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村里再也没有上不起学的孩子，也没有娶不起媳妇的光棍，更没有养不起老上吊自杀的老人。
家家都重视教育，家家都不敢轻视女孩子，佟嘉月一个人改变了这片地区很多女孩子的命运。
初中毕业之后，别地方的女孩子可能会被家里送出去打工挣钱，她们这一片，能上高中上高中，能上中专上中专，实在不行还能在家搞种植。
“你看人家佟嘉月，那么厉害！小小年纪就挣很多钱，还是高考状元，上了国家最好的大学，她就是我们村的人，你也要好好学，长大了跟她一样！”
小孩天真的问：“是我们村的人，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很多家长不知道怎么回复，直接结束话题：“去，一边去，好好学你的习！”
有时候小孩子追问，有耐心的家长会解释一遍，没耐心的家长会打一巴掌，直接拍走。
孩子们见不到佟嘉月，但心里对佟嘉月的敬佩与日俱增。
好厉害啊！
状元呢！
也想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小慧就是其中的一员，从小到大都很努力，就是为了尽可能的追随嘉月姐的脚步。
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当嘉月姐的学妹。
要是能在京城见到嘉月姐就更好了。
她小的时候见过佟嘉阳，因为知道嘉阳姐和嘉月姐是双胞胎，她还为嘉月姐不公平的待遇恨过嘉阳姐。
都怪她，要不是她，嘉月姐不会那么可怜，也不会不在村里！
后来村里人都说嘉阳姐疯了，脑子出问题了，上学啥也不会，放学了就知道跑步，小慧又有点心虚，开始可怜嘉阳姐。
再后来，嘉月姐越来越让人仰望，达到不可触及的高度。
嘉阳姐呢，上了体校，当了运动员，进了国家队。
嘉月姐是如此耀眼的存在，嘉阳姐也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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