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他便找到了凶手的疑似工作地点。
简尧翻出了那时候的云程市地图:“附近有个修理厂,凶手可能是在那里工作的员工。”
宋冥略微颔首, 继续分析:“在年龄上,强.奸犯主要是年轻人。数据显示,42%因为强.奸罪入狱的人,年龄在25岁以下。凶手可能也是如此,所以即便这三年过去之后,他的年龄不超过30岁的概率也比较大。”
随着宋冥抽丝剥茧, 一层层的分析推理,广岩街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形象, 逐渐变得具体起来。
阶层,年龄,职业……一样样细节逐渐浮现。
凶手的样子,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我去,”石延听得叹为观止,他竖起大拇指,张开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我还以为隔着那么多年,证据肯定变得更难找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区区四小时内破案,没想到啊,宋小姐你简直是我们的最强外挂。”
简尧副队听完侧写后,即刻对比了他们抓获的那个“凶手”。
不止是有性.功能障碍这点不符合,“凶手”和宋冥侧写中的形象,并没有那么相符。
简尧叹了口气。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简尧加深了对这个“凶手”的调查。很快,连最后一次侥幸,也粉碎了。
“这件事确实蹊跷。”简尧承认:“我这边查到,广岩街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被抓走判刑后不久,就自杀在了监狱里。他自杀后不到一个月内,他重病昏迷的母亲,被安排了一位名医进行手术。手术很成功,手术的费用也被一个陌生的账户结清。”
这些后续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他替人顶罪的报酬。
樊甜恬单手托着腮帮子,愁眉苦脸:“真凶真的很狡猾。一般等案子结了之后,这些事情就没有人再会去查了,要不是我们回头再去查看,估计没一个人会发现他们还有这套操作。”
好在,他们现在终于发现了。
还不算特别晚。
齐昭海迅速垂眸,又瞟了眼手表:“刚过去不到一个小时,我们还有时间。”
目前剩下三个小时的时间。
侦破此案,绰绰有余。
石延踊跃出力,积极表现:“简副队,你刚刚说的那个修理厂是哪个?我去查一查,那里三年前有没有一个符合侧写的人。”
简尧:“丰平汽车修理厂。”
“好嘞,让我看看哈。”石延十指飞快地输入关键词,然后扑到电脑屏幕前,一目十行地在资料中搜寻起来:“嘿!找到了。只是这数量……有点多。”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振奋。
因为从丰平汽车修理厂的员工里,排除掉不符合条件的,还剩五个人。
“这五个人,我们总不会全都要带到警局来,挨个问一遍吧。要这么搞,我们的时间也不够啊。”石延懊恼地抓了两下头皮。
看来,这嫌疑人范围还缩小得不够。
还得再缩一点。
但是宋冥在侧写中,已经把最关键的几个信息给出来了,他们还能怎么缩?
齐昭海想了想:“虽然需要侦破的,都是同一起广岩街连环杀人案,但是我们现在破案,与之前破案,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是那张一起寄来的照片。所以我想,我们最大的突破口,可能就在这张照片上。”
可是,齐昭海翻来覆去将其查看了几遍,却发现这张证件照除了被鲜血染红变色,看上去凄惨了一点,暂时倒也没发觉什么特殊之处。
莫非突破口并不是照片本身?
依照视频里的说法,那张简尧的证件照,是幕后主使在简羽被杀死后,从她的手中拿走的。
“但,一般人不会把相片直接拿在手上吧?”宋冥发现异常,眉心微蹙。
“对啊,”樊甜恬接过话茬,“这种照片这么小,如果拿在手上,一不小心就丢掉了。我身边的人再不济,也会把照片放在钱包夹里,又安全又方便,想看的时候只要打开钱包,就能看到了。”
简羽身上是有钱包的,正常情况下,她没理由拿出照片。
“我明白了,那么,那张照片只可能是凶手要求她拿的。”齐昭海沉声道:“凶手要她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确定她和简尧的关系。只有关系很亲近的人,才会随身带着对方的证件照。”
这是凶手第一次有针对性的杀人。
报假案不会迷惑警方太长时间,凶手知道他的时间很有限,如果杀错了人,他将失去这个机会。
因而在动手之前,凶手必须再三确认。
简尧的疑问接连浮现:“不过,凶手只见过我,没见过我的妹妹,他是怎么肯定,简羽和我的关系的?而且,小羽身上有我的照片这件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从何得知的?”
凶手只是一个普通的汽修厂员工,不可能有什么通天的手段,消息的获取途径肯定非常有限。
那让他获知简尧和简羽兄妹关系的,会是什么途径呢?
为什么凶手是靠照片去确认的?
齐昭海摸着下巴,沉思良久。他隐隐约约中有种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这个关键问题的边。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揭开谜底。
然而,最难的就是这临门一脚。
齐昭海的大脑运转着,思维却频频受到阻塞。他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半空中游移,视线掠过黑下来的投影屏,落在贴满白板的一张张照片上。
那密密麻麻的照片里,有受害者的生活照,也有凶案现场鲜血淋漓的记录照片。然而这么多照片,全部都让位于正中心一张小小的一寸证件照,那张血红色的证件照好似一根带血的钉子,平直地钉进齐昭海肉眼里。
“照片,证件照……”齐昭海低声喃喃。
蓦然间,他脑中灵光乍现。
漂浮在虚空中的光点,被顷刻攥进手心,齐昭海一瞬间想通了关窍。
“石延,帮我查查,那五个人里,有没有人家里是开印刷店的?”齐昭海问。
石延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新增筛选条件。不知道查到了什么,他动作忽然一顿,语气紧接着变得亢.奋起来:“有有有!有一个!”
他高声欢呼着,把那人的资料发到工作群。
那人叫林垒。
所有特征都能和侧写对得上。
就是这个人!
简尧垂眸看了一眼群消息,对石延道:“方便把他家开的打印店的店名,也发到群里来吗?”
“没问题。”石延满口答应。
石延鼠标轻点,只复制粘贴了一下,群里便多了一条信息:“林垒他们家的打印店可能生意不错,他在汽修厂只干了几年,就回去继承这家文印店了。”
“林家文印店。”简尧低声默念了一遍店名,眉头缓慢地皱起:“这家店的名字好熟悉,我记得我家楼下好像就有一家。因为离得近,很方便,我们需要复印资料或者打印证件照的时候,经常会去店里打印……”
线索的两端,在电光火石之间悄然接上。
刹那间,简尧瞳孔猛地缩小。
戛然止住话音。
他意识到,妹妹简羽和他的关系,是如何被凶手得知的了——
是他们送去打印的资料,在无知无觉中,暴露了太多详细信息。只是从简尧送到林家文印店里打印的证件照上,便可知晓简尧的面容和警.察职业。
而因为那段时间他工作繁忙,把电子原件送去打印和拿照片的事情,都一直是妹妹简羽在帮忙。
这张证件照,是他警.察荣耀的证明,也是引发悲剧的罪魁祸首。
当时,因为被伤到而对简尧怀恨在心的嫌疑人林垒,在从汽修厂下班回家以后,不巧看到了简尧这份刚打印出来的证件照,也记下了来替哥哥拿照片的简羽。
于是,简羽就这么被凶手盯上,陷入危机之中。
“我们还有多久时间?”宋冥问。
“两个半小时多一点。”齐队长瞟了眼手表。
“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点,”宋冥轻声提醒,“倘若林垒真是凶手,他已经整整三年没犯过案了。而之前他杀人的间隔期很短,一般是两天,哪怕是负伤之后,也只隔了五天就再次杀人,伤势甚至还未痊愈。”
很短的作案间隔与数量多的受害者,足以证明,凶手对杀人的需求极大。若非被控制起来,他会一直继续杀.戮。
让他三年不作案,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除非……
他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故。
而这种变故,截断了凶手的作案能力,或者解决了他的作案动机。
“别纠结了,是因为什么停止作案,把他抓回来问问就知道了。”齐昭海摩拳擦掌,打算以最直接的手段解决问题:“抓人这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把林垒带回来。”
时间分明十分足够,齐昭海胸中的不安却如虫蚁,隐隐噬咬。
一个憎恨他们,对他们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幕后主使,有可能就这么轻轻放过他们,还帮助简尧抓到杀害他妹妹的真正凶手吗?
这个诱饵背后,有没有可能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
林垒在云程市有多个住处,狡兔三窟,抓他费了好一番劲。
然而,在警方将嫌疑人林垒捉拿归案的时候,宋冥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杀戮的他,会心甘情愿地中断作案那么多年了。
因为他过得太顺遂了。
比这世上的绝大数人都顺心。
最困扰林垒的男科问题被治好,他像正常人一样恋爱娶妻,一家人守着家里开的文印店,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不再需要靠杀人发泄情绪,以及解决生理需求,他便没有了作案动机。
因此,这些年才销声匿迹。
一想到林垒曾经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少女,害得包括他在内的多个家庭支离破碎,自身却找了替罪羊顶罪,逍遥法外,躲在这里享受生活,简尧就怒不可遏。
他顾不得风度,冲上去一把薅住林垒的领子。
眼看着他一拳就要招呼到林垒脸上,樊甜恬和石延赶紧冲上去,把简尧拉住。
“简副队,我们不能打嫌疑人的。”
“是啊,为了这样的渣滓违规不值得!你也不想被停职调查吧。”
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们刑侦队不能再减员了。
宋冥抬眸往不远处一瞥,只见嫌疑人林垒已经被拷起来塞进警车里,而被拦住的简尧依旧怒意难平。她的脚步,停顿在简尧身边:
“与其被愤怒冲昏头脑,不如冷静下来好好问问,是什么人在背后帮林垒。”
此话一出,逐渐唤醒了简尧副队的意识。
仿佛被一把从熊熊燃烧的怒火中,拽回了理智,简尧缓慢地抬起头:“帮?”
“当然是有人在帮林垒。”宋冥言语里透着冷意:“林垒的性.功能障碍,如果是能够轻松解决的问题,不会被拖这么久。再说了,林家文印店经营得再好,也是做小本生意的,林垒哪里来这么多钱找人替罪,还请得动市里的名医,为假凶手的母亲进行诊治?”
想想就知道,这些事情必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以林垒的能力,根本无法做到。
齐昭海沉下眸光:“这样庞大的财力……是那个藏在幕后做底牌的公司?”
宋冥沉重地颔首:“没错。”
这一个个异常之处,正是这个公司和掌管公司的幕后主使,介入林垒生活里留下的痕迹。
“宋小姐,林垒之前杀了那么多人,不会也是那个幕后主使指使的吧?”石延瞠目结舌。
宋冥轻微摇头:“应该不是。我认为,嫌疑人林垒被公司发现的时间,最有可能是在林垒实施杀人之后,到他杀害简羽之前。幕后主使在视频里给我们听的那段录音,作用除了激怒简副队,也是幕后主使故意留下来的他的把柄。”
把柄在手,能极大地方便他们控制林垒。
一旦林垒失去掌控,这个把柄就会被交到警.察手里,让警方将这个真凶缉拿归案。
像现在一样。
齐昭海不禁陷入深思:“势力如此庞大的一个公司,会需要林垒帮什么忙?”
宋冥眼尾上挑,一双桃花眼越过齐昭海的肩膊,向嫌疑人林垒的屋内持续延伸:“这就要看林垒能做什么,又做过些什么了。”
屋里的最深处,藏着林垒的工作间。
一扇厚实的门紧紧关着,沉默着阻隔在众人面前。
林垒家的其他房间,都没有上锁的习惯,只有这间,被带锁的铁门封锁得严严实实。
工作间的钥匙藏得很深,齐昭海在林垒的枕巾下面翻了好久,才最终翻到钥匙,打开了他工作间的门。
工作间里连窗帘也拉着,昏暗无光。
工作间里最醒目的,是一台台或大或小的机器。它们如伏击猎物的野兽一般,缩着金属锻造的肩胛骨,匍匐在黑暗里,每一块零部件上,都流动着危险的冷光。
齐昭海伸手上去摸了一把,机器表面很干净,没摸到灰尘,显然被经常使用。
这些机器的款式在生活中并不常见,甚至可以说十分陌生。
宋冥禁不住问:“这是什么?”
齐昭海把几张高度仿真的汽车牌照,和他发现的□□指给宋冥看:“用来制造这些的东西。”
像这样的假证、假牌照,工作间里还有很多,有几张还是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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