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水珠遍布于领域的各地,就像是萤火之辉光,一点一滴的光晕虽然微弱,但几乎能将整片陷入黑暗的领域照亮。
甚至照出了烛龙的藏身之处。
烛龙瞪大眼睛,血瞳缩紧,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为什么……”
深渊领域之内,明明不允许任何五行元素的存在,更不能允许有光照进这片混沌之中。
烛龙心中一沉,很快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它意念转动,从那处消失,与此同时整片空间开始不断缩紧。
但一滴滴落在领域内各处雨珠虽弱小,却能稳稳地和不断压缩坍塌的空间相互抗衡,不容许它们往前半步。
在深渊与水滴接触的刹那——
磅礴的力量从水滴鱼贯而出,亦如少女从不退让的道心。
烛龙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简单的水系元素!
领域之内,还能与领域相互抗衡的,唯有另一个领域。
规则之内,还能打破规则的,唯有另一道规则。
每一滴水珠都承载着她的道心。
同样,借助吞天冰焰的力量,每一滴水珠,都凝为一方领域,自成一个世界!
苏白立于沉沉虚空,她眸色微凉,手指抓紧,轻轻抬起剑身。
烛龙闪身出现在她的背后。
它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黑色八荒焚天焰。
而这时,上万颗水珠随着她剑的动向,争相恐后地朝着溯昭剑而来。
无数道水珠相互聚集吞并,随着苏白挥出的那道剑意一层一层荡开。
远远看起,像是湖面卷起一阵微风。
水波舒缓荡漾,粼粼波光慵懒地瘫在湖面上舒展身形,轻而易举铺满整个湖面。
可这分明是在烛龙的领域之下!
为何这些涟漪还能如此惬意?
烛龙避之不及,巨大的龙身被剑气震开,龙吟剑横斩而过,掀起一道剑气又将烛龙笨重的躯体往左边狠狠推去。
于袅绕剑光之中,少女穷追不舍,在空中几个纵步,旋身向烛龙斩去。
烛龙呛出一口黑血,周身被水珠压得无法动弹,惊恐地看着那道亮如白昼的剑光。
那些如涟漪一样层层荡开的水系元素在少女挥剑抬手之间哗啦啦聚集,溯昭剑剑身卷起熊熊冰焰,深蓝色的焰火自苏白斩出的那道平面平展铺开,而后漫天水流将冰蓝色焰火包裹,卷起无数天地鸿蒙之气,于无形之中凝出一道一道凛冽剑意。
水承载她之道。
故而剑斩出她之道。
于是在黑暗之中,于深渊之中,在从未生出一点响动的寂静之中——
凛凛剑光斩破混沌。
以剑之道,重写世界的规则。
苏白垂下头。
溯昭剑下,烛龙被斩为两半的身躯在快速消散,它瞪大眼睛,仿佛在最后一刻都未曾预料到,这一世它算尽天道,势必诛杀秦阳。
却到头来发现临阵前换了主帅。
三昧真火变为吞天冰焰。
就连斩龙的剑也从龙吟剑换为溯昭剑。
这一世,它自以为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可斩龙之人,亦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她从不依附于天道,不受制于天道。
所以烛龙能破开天道,却破不开她这一剑,破不开她的道。
混沌化为无数黑色的光点,从四周慢慢褪去,显现出世界原本的模样。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露出涂抹一层浅浅金红的薄云。
山峦倾塌,落下的岩石巨块堵住河流,千年老树被剑气拦腰折断,天地之间变为一片废墟。
可经过这几天几夜的大雨,也有新芽悄悄从石缝间破土而出。
地上的修士挣扎着爬起来。
“就……就结束了?”
有人愣愣地说道。
“烛龙,烛龙死了!”
“是她杀死了烛龙!”
不知道是谁爆发出了一声欢呼声,而后这道欢呼声被另一道声音所回应,像是一道海浪归属于大海,最终汇聚于同样的声音——
“她就是新一代的剑尊!”
“天下真正的道主!”
在数万道视线交汇下。在数万道激动的呼声之中,少女身形瘦削,从容立于天地间。
她握着剑,眸色冷淡,在万丈高空上低眉敛目。
如同君王拿着权柄,在巡视她的疆土。
在所有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中,所有人隐隐意识到——
新的世界,或许在这一天,终于开始了。
第51章 龙傲天爽文(姣姣番外)
无极宗的仙门选拔那日, 道途镇刚刚下过一场春雨。
道途镇离无极宗最近,慕名前来参加仙门选拔的弟子,都会提前一天到镇上歇脚, 去看看镇里那株传闻活了上万年的老桃树,去镇上有名的剑道场与诸位剑客切磋剑道。
横斜的一两支桃花在黑白灰三色里绽出一团粉雾, 客栈翘起的屋檐滴答落了几点昨夜的积雨。
刷着朱红色漆油的铜门哗啦一声从里面推开。
十四岁的苏姣姣穿着一身白袍, 腰间别着佩剑,弯腰急冲冲从里面冲了出来。
苏越山手里拿着几个桃灵果, 刚追到门口, 就瞧见那姑娘摇摇晃晃地跳上孤鹜剑, 一个不稳甚至当着他的面来了个蝙蝠倒挂。
但幸好少女反应速度奇快, 稳稳地将脚倒挂在剑上。
那双杏眼圆溜溜地转,苏姣姣看她爹气得满脸通红,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抢在她爹发作之前撒娇道:“爹——”
“这不没事嘛!”
苏越山吓得心脏骤停,忍不住骂了一句:“兔崽子, 哪有练气中期的弟子就非要御剑的啊!”
“桃灵果可是个好东西, 这道途镇上的老桃树万年结一次果,你爹花了大价钱才买到。”
苏越山气得吹胡子瞪眼:“快从剑上给我下来。”
苏姣姣乖乖从剑上下来。
苏越山皱眉:“伸手!”
苏姣姣伸手, 苏越山就将两个桃灵果放在她的掌心:“你今日吃一个, 过一个月再吃一个, 你虽然天赋高,不足半年就到了练气中期, 但来无极宗的弟子,哪个不是天赋异禀, 从小就是被天地灵药给喂到大的,你不在意这些, 但爹可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这该吃的东西就得吃,咱们也不能输是不……”
苏姣姣三下五除二将一颗桃灵果吃得一干二净,另一颗放进乾坤袋里,又跳上孤鹜剑,冲着苏越山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我先去测灵堂,爹你别唠叨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啊!”
*
测灵堂外排起长队,队伍里站着好几个苏姣娇的老熟人。
苏姣姣眉眼弯弯,老远就挥手冲他们打了几声招呼,身着鹅黄色浅衫的姑娘率先上前一步,嗔怪一声:“姣姣,你这来得也忒慢了些!”
“喏——”
她冲测灵堂外面众星捧月地站着一玄衣少年指了指,说道:“刚刚这小子测出来天水灵根,可风光了。”
“若是你能来早一步,那这风头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被这毛头小子抢了去。”
苏姣姣看了那少年一眼。
那少年回过头,恰好撞上苏姣姣的视线。
苏姣姣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冤家不聚头,竟然是秦阳!
秦阳和苏姣姣,倒是颇有些渊源。秦家和苏家乃是世交,秦阳小时候长得俊俏,糯米丸子一样的小小少年奶声奶气,总是逗得她娘合不拢嘴,加上她爹看这小子性格温顺,也爱练剑,心下就起了给她找一个同龄玩伴的念头。
谁曾想到某一日,两家大人在堂内从天南聊到地北,这两小萝卜头就在院子里从院南打到了院北。
等下人急急来禀告地时候,就看见苏姣姣面上裹着灰泥,衣服破破烂烂,手里拿着一柄木剑奶声奶气地说道:“你在逗小孩子玩呢?”
“我可不是小孩子,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天下剑尊的幼年期!”
而秦阳缩在灌木丛里,哭丧着个花脸蛋儿,明明比她大了两岁,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此后这两人凡是凑到一起,都得打起来。
小孩子吵吵闹闹倒是常事,大人也不挂在心上,只是次数多了,知道这两人不对付,就从不把他两单独放在一起。
秦阳扒着他娘的袖子,老是悄悄往苏姣姣那处看,然后被苏姣姣呲牙咧嘴地瞪回去。
苏越山也曾问过她:“秦阳和你无冤无仇,你追着他打作甚?”
苏姣姣皱了皱鼻子,嫌弃道:“他说话磨磨唧唧的,拉丝儿一样,没意思!”
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两岁,却好像老觉得自己懂得比她多,明明也没比自己多学几天剑,却总觉得练剑是在哄着她开心,哄着她玩儿似的。
再者,有些人总是天生不对付,就像是苏姣姣永远不想和秦阳沾上任何关系。
讨厌一个人,哪儿来那么多理由。
“苏姣姣。”
站在台上负责测灵的师姐唤道。
苏姣姣回过神,走上台。
月念心瞧了眼下这姑娘一眼。
她的杏眼明明生得柔弱无辜,然而那黝黑的瞳仁干净得就像是浅水滩上的石子儿,在眼眶里滴溜滴溜转,将那几分柔软生生撑起鲜活灵动之感。
月念心站在这台上见过了数百上千名弟子,却无端第一眼,就对眼前这姑娘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苏姣姣冲着月念心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唤道:“师姐好!”
月念心笑了,忍不住缓下声调:“我瞧着你已经练气中期之境,看到眼前这罗盘了么,这罗盘的中心是装着无垢之水,只需要将灵气注于无垢之水上,就能知道你是何种灵根了。”
苏姣姣跟着月念心的指示一一照做。
一缕灵气从她指尖钻入罗盘,无垢之水被这缕灵气牵引,缓缓溢出,凝为浓郁到乌紫的雷系元素。
月念心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千年难遇的变异天雷灵根!
而这时,无垢之水身上的紫色还在不断加深,灼热的灵气烫出袅袅水雾,月念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瞧见一道紫气蓦然升起,而后哐当一声,在这雨后初霁的天气之下,紫气竟然在测灵堂内硬生生地炸响一声惊雷。
月念心急声唤道:“师妹,快把灵气收回去!”
无垢之水对元素最为敏锐,然而这罗盘上只放了五滴无垢之水,她竟然就能凭着心念转动,轻而易举牵动天地之间如此巨量的雷系元素?
被苏姣姣搞出这样一番动静,原本喧闹推攘的测灵堂内也陷入死寂,所有人的动作微妙地定格在惊雷在他们头上炸出一个漂亮的烟花的瞬间。
就……
很惊悚。
鹅黄色浅衫的少女率先跳起来欢呼一声,双手放在嘴边大声道:“姣姣,我就知道你能行!”
原本围拥在秦阳身侧的众人也纷纷转而看向测灵台上俏生生站着的姑娘。
那些惊愕议论之声在秦阳耳侧纷纷扰扰。
于是秦阳也忍不住侧目望向那少女。
七八年前洛瓦城的初见,他见小姑娘手握一柄木剑,肃着一张脸,软软糯糯地就像一团雪丸子,秦阳心中生出几许莫名的亲近之感,所以上前几步温声问道:“你也喜欢剑吗?”
“我可以教你学剑。”
谁曾想提到剑,那平素对人惯来温和的小姑娘眼睛一瞪,手指翻转,在他惊诧的目光里用剑指着他胸口:“谁要你教?”
“有没有资格教我,先同我打一架再说!”
那时他输得一塌糊涂,所以她也瞧不上他。
而现在,他也不过和这些站在台下仰望她的众人一样。
普通到,他们本同为故人,而连同她打一声招呼,秦阳都生出了几分怯意。
*
苏姣姣在剑道上的天赋极高,进入无极宗外门之后,寻常弟子需要学上七八日的入门剑法,她只肖看了一眼就会。
教导她剑法的葛长老严肃惯来,可他执教生涯过百年,当真从未见过在剑道之上如此有天赋的弟子,于是葛长老每次见了苏姣姣,均是面上堆满了粲然笑意,简直把她当作亲女儿来看待。
而那日在测灵堂上负责测灵的月师姐,则成为了苏姣姣在无极宗交到的第一个挚友。
苏姣姣进入无极宗,勤于修炼,时常到正道堂做任务,她做任务做得又快又利落,分明是个练气中期的弟子,有时候办事却比筑基的弟子还要麻利。
一来二去,偶尔在正道堂呆着维持秩序的师兄沈荇摸清楚这位小师妹的实力,也会偷偷帮她开个小灶。
比如和月念心一起带着她去做一些筑基之境的任务练手。
苏姣姣挥剑的姿态干脆利落,便是已为内门弟子的沈荇,也忍不住称赞几句她基本功扎实到完全不像是寻常练气到弟子。
转眼五年过去。
“师妹。”
一日,沈荇一边指导她练剑,一边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梦里面都在练剑一样,你这一手剑法,说你是学了几十年的剑,也毫不为过。”
“若是把你做梦的时间算上,也似乎的确对得上。”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苏姣姣持剑的动作一顿,惯来清润干净的杏眼里罕见地流露出怅惘的神情。
这点怅惘在她眼里转瞬即逝,宛如昙花一现,苏姣姣随即也笑着附和道:“师兄说得不错。”
“真正教我学剑的人,的的确确在我梦里。”
月念心扑哧一笑,故意逗她:“那这教你学剑的人,不会是咱们姣姣的心上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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