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绮知道燕绫是个什么性子,知道她犯起浑来有多浑,更知道她一家三口的遭遇,亦明白“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会死”所指的什么。燕绫记仇,也记恩,念旧情。
她更知道,有几位大乘仙君的威胁在,燕绫没时间跟她耗,她不识趣的话,如果燕家真的保不住,她也会没了。
燕绮没耽搁,抱起在婴儿床中熟睡的小女儿,召唤出飞剑,将大儿子拉到飞剑上站着,抱一个、拉一个,踩着飞剑就往大门方向飞去。
她院子里的人见状,也顾不上收拾细软和值钱的物件,飞奔着赶去。正在擦地杂役扔下抹布,便跟在燕绮身后飞奔往前院去。
在燕绮赶往前院时,留在燕家大宅里的各房子弟也纷纷往前院去,路上遇到脚踩飞剑低空飞行的燕绮纷纷测目。有羡慕的,有仇视的,更有嘲讽的。
燕绫想灭有大乘仙君兼鬼君的燕家,做梦!
很快,燕绮便带着院子里的三十多个仆从赶到了燕家前院。
此刻的前院已经聚集了各房的精锐,一些没有分家出去的旁支也都赶来了。前院屋檐下摆着一张椅子和茶几,家主燕重义坐在那,正悠然地低头喝茶。
护宅大阵开启,大门紧闭,燕绮想要出去,得有人开门。她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孩子上前,唤了声:“曾祖。”
燕重义慢悠悠地放下茶,抬眼看向燕绮,说:“想好了,这一走,就再不是燕家子弟。”
燕绮说:“想好了。”
燕重义微微一笑,扭头对身侧掌管护宅大阵阵盘的次子说:“给你孙女开门,放她走。”
燕裘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抖:“这还没打进宅子来呢,护城大阵都还在,你就背弃燕家,我怎么会养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孙女。”
图灵哼笑一声,说:“燕裘,好歹是亲孙女,我这个有生死血仇的都愿放她一马,你这亲祖父的居然要拉着亲孙女跟燕家陪葬,有点狠毒了吧。哦,燕家残害血亲子嗣,祖父祸害亲孙女,老传统了。”
燕裘沉声道:“我管教自己的孙女,没你说话的份儿。”
图灵满是嘲讽地说道:““别指望护阵大阵、护宅大阵和燕家五代老祖能护住你们。这十年里你们用了多少次血祭召请,却见他的神识传讯都没得到一句,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多仙君出来堵我,他就跟死了似的,任你们在墓门外喊破喉咙都没回应,你们不觉奇怪吗?”
燕重义的眉头微拢,又冷哼声:“危言耸听。”待瞥见图灵身后不远处的空中突然浮现起涟漪,嘴角浮现起笑意,待看清楚来人,满是笑容地站起来,抱拳道:“恭敬灵宝仙君。”
五灵宗的灵宝仙君在无界山堵了多年,没见到图灵出现,反倒有消息称跟图灵一起进无界山的柳家小子出来蹦Q了,图灵很可能已经出了无界山,便觉其中有诈,这些年不敢有半点轻忽,一边守在无界山,一边时刻留意五灵宗境内的动向,就怕稍不注意让图灵杀出来祸害了五灵宗,却没想到居然收到燕家的传讯,说图灵杀到燕家来了。
灵宝仙君极是诧异地问图灵:“你是怎么从三位仙君的眼皮子底下离开无界山的?”
图灵回头,笑盈盈地对灵宝仙君说:“寝食难安的日子不好过吧,没事儿,接下来你们会更睡不着。”她说完低头看向燕家宅子,说:“燕裘,拿亲孙女和曾孙、曾孙女的命来拖时间等几位仙君赶到,要说无耻冷血残忍,还得是你们燕家。”
她从储物戒指里摸出飞毯、椅子和桌子,往椅子上一坐,摸出瓜果零嘴摆在桌子上,喝着果汁,说:“既然你们觉得几位仙君救得了燕家,那就等他们到齐再动手。”
灵宝仙君让图灵的态度逗乐了,说:“图灵,你现在没成大乘呢。”
图灵笑吟吟地问:“灵宝仙君,要不要我表演个立地冲击大乘给你看看?”
空气中漾出轻微的波动,又一位仙君赶到,正是巨灵宗的魁斗仙君。
魁斗仙君见到图灵在燕城上空摆起桌椅喝茶,诧异地上下打量她:没动手,喝上茶了?不怕被围?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灵宝仙君的对面,正好将图灵夹击在中间。
燕重义见到两位仙君到了,图灵居然抓了把瓜子在磕,脸色不由得变了。这是有恃无恐啊。她要是没点保命手段,必死,凌霄大陆也危矣,巨大的代价容得她托大。
他扭头对燕裘说:“开门,让燕绮离开,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燕裘操控阵盘,打开燕家大门。
燕绮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儿,拉着儿子,重重地对着主位上的燕重义三叩首,然后带着孩子和身后的侍女仆从头也不回地出了燕家。
她是踩着飞剑离开燕家的。
身后的仆从侍女亦是飞奔往外逃,等到最后一人离开,燕家的大门轰然关上。
高空中出现一道裂缝,太元宗的元真仙君也赶到了。他见到眼前的情况,叫道:“图灵,胆子挺大啊。”
图灵扫了眼已经离开燕家大宅的燕绮,慢悠悠地回头看向元真仙君,微笑着说道:“不过是苟了这么多年,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再无后顾之忧罢了。”她说完,手指向燕家大宅,说:“请你们看出好戏。”
元真仙君“哦”了声,问:“你要灭燕家?”他大袖一甩,道:“且叫我等看看你的手段吧。”燕家的死活跟太元宗没关系,正好趁此机会摸摸如今的战力和底细。
图灵回道:“不然呢?当我这么闲,横跨十几万里的海洋,再横穿大半个修仙界,跑这里来喝茶?”
几人的眉头皆是一跳!她是从凌霄大陆过来的?她什么时候出的无界山,什么时候回的凌霄大陆?
燕重义抱拳道:“请三位仙君出手除了图灵,还修仙界太平。”
图灵乐了,说:“燕重义,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请人给大乘仙君给你们卖命,你们想得美了点吧。没见他们仨现在还没动手,正等着拿你们燕家来探我底细吗?你们燕家的五代老祖不出来,拉别派仙君来拼命,想得有点美哈。”
燕重义没理会图灵,说:“图灵不除,太元、巨灵、五灵都将危矣。”
宝阙宗的圣武仙君也赶到了。他现身后,见到图灵摆出瓜子茶水坐着喝茶的样子,也愣住了。没打起来?没拼得血去活来,燕城山崩地裂死伤无数?他传音灵宝仙君,问:“什么情况?没动手?”
灵宝仙君回了句:“不知她打什么主意,看看再说,反正是冲燕家来的,正好拿燕家探探她的底。”
圣武仙君悄声道:“先把周围空间封住,别叫她跑了。”
灵宝仙君传音:“燕家老鬼到现在还没现身。图灵要灭燕家,总不能留个燕老鬼出来吧?蛇王白j、仁瑞、千仞他们几个都没现身,就不怕图灵拿她自己当饵,把我们几个一锅烩了?燕荡山底下有条大阴脉,她的天灵图在这里,多少还是能发挥点作用的。”
圣武仙君颔首,传音道:“倒也是,图灵跟燕家有两世血仇,把这里挑作战场,毁了燕家地界对她又没亏失,说不定还能出口恶气。”
灵宝仙君传音道:“她未必会毁燕家地界,刚才还因为上辈子的一点情分放走燕家的一个后辈。”连燕家的人都能放,生活在燕家地界上那些跟她没仇没怨的,自不会伤及无辜。
他这些年一直在关注凌霄大陆的发展和动向,怎么看都觉得图灵所求的大概就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不太像为了报仇会祸害无辜的人。
丹道宗的青木仙君也到了。她看到几位仙君围着正在吃糕点的图灵,谁都没有动手,燕家的老祖也没出来,也懵了,传音问魁斗仙君:“老魁,没打起来啊?”
魁斗仙君悄然传音:“打什么?只有图灵现身!九游城的几个合体境都散修过来了,凌家和羽山宗那边应该有消息。”
丹道宗的青木仙君眸光微闪,悄然传音:“你是说图灵拿自己当饵,把我们几个引过,想对我们动手?仁瑞他们几个会护她,但要说帮她灭我们,不可能。”
一竿子买卖跟长久买卖的区别大了去。修仙界各大秘境里的八、九阶材料早绝迹了,七阶的都快掏完了,哪像凌霄大陆,据说还有好几千个没开过的原始秘境。灭了他们几个宗派,比起留着他们几个宗派,必要时对图灵伸伸援手捞到的好处差远了。再说,同为大乘仙君,即便战力有差距,双方人数相当,拼起来必然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凌霄大陆跟修仙界不是一块的,万一他们这些大乘仙君折了,图灵翻脸打过来怎么办?白j的黑蛟尸妖、图灵的天灵图,不出动四五个以上的大乘,根本扛不住。
图灵觉察到空气中极轻微的波动,把几个大乘仙君的悄悄话一字不漏地全听到耳中,只当没听见。
燕重义见到来的几位仙君居然只是围着图灵,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抱拳道:“恳请几位仙君出手庇护燕家,燕家愿以五条上等灵脉、五个秘境、十座城池相偿。”
丹道宗的青木仙君笑道:“燕家主说笑了,燕家的五代老祖这位气、鬼兼修的大乘仙君在,哪能轮到我们。”主家人缩在防御大阵里,让他们几个凑热闹的拼命,想什么呢。
万一跟上次一样,这里打起来,图灵另外安排人去抄他们的宗派怎么办。她来的时候,已经吩咐全宗派上下戒严,但凡有风吹草动,立即给她传讯,绝不能为下一个巨灵宗。如今的巨灵宗,哪怕有大乘仙君坐镇都只能往凡人里淘有灵根的,稍微知道点修仙界消息的,都不肯往巨灵宗去。
图灵问:“燕重义,你还有什么救兵吗?我可以再等一会儿。”
燕重义说道:“不必!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
图灵哼了声,说:“那我动手了?”嘴里说着动手,手上却又拿了块桂花糕慢慢啃,只是原本由隐匿法宝掩盖住的图灵纹路直接震毁法宝,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脸上,泛出血红色的光华。恐怖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出来,血红色的光华从她身上释放出去。
燕重义见到护城大阵挡住图灵身上弥漫出来的血气,稍微放了些心。他一边传音催促身边的人联系去请五代老祖人,叫他们快点把老祖请来,一边试图再拖一拖图灵。
他高声传音道:“图灵,燕家与各家联姻,便是几大宗派中,也有我燕家血脉,你灭得尽我燕家血脉吗?你破得了我燕家大乘仙君亲手布下的两座防御法阵吗?”
图灵说:“想来你们没有问过燕厉山为什么会拿我炼制血丹,不知道他在燕家主宅里藏有天灵图碎片吧。”
燕重义的脸色倏然大变。
图灵倏然一笑,眼中迸出森寒的冷意,说道:“防御大阵挡得了外面的,可挡不了阵里的!”话音落下,一道血光冲破燕重义身后的房顶,直接撞到了防御大阵的内罩上。那血光呈巴掌大的红色图纹,在撞到防御大阵上以后,化成滚滚血浪沿着防御大阵撑起的穹顶迅速弥漫开来,转瞬间,便将占据好几条街道的燕家大宅笼罩在血光中。
赶来的五位仙君个个悚然,还有些无语,随即他们又想起一个问题:修仙界到底有多少块天灵图碎片,如今又散落在哪里?
元真仙君的目光落在图灵身上,很想趁图灵对燕家动手时把她摁死,又丢不起那人。
丹道宗的青木仙君叫道:“图灵,你莫不是想用天灵图吸走燕家上上下下数千口人的精血魂魄?用魂器吞噬如此多的生人,此举天理难容,我等身为仙门魁首,绝难容你。”今日图灵敢用天灵图灭燕家,明日就能灭到他们几个头上。她将事情点破,等到图灵做下这等骇人之事,他们就有理由拿捏羽山宗几家不再管图灵的事。
图灵满是嘲讽的扭头看向青木仙君,问:“数千年来,燕家拘了那么多的生人养鬼,你们管过一次吗?怎么,他们作孽的时候你们不管,苦主打上门来报仇,你们就看不过眼了?凌霄大陆的天灵图,是我带到修仙界来的吗?没有燕家作恶,没有修仙界夺取天灵图,我不过是个早已入土化成朽泥的凡人罢了。自作孽,受着吧。”
青木仙君沉声道:“你手里握着的是魂器,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图灵笑道:“青木仙君,既然你这么替燕家报不平,觉得他们一次收割几千上万凡人性命养鬼是区区不值一提的小事,我用他们埋在宅子里的天灵图碎片对付他们就是冒天下大不韪,行,你们几位仙君是仙门魁首,你们说了算,我不动手,你们处置,如何?”
青木仙君眉头一跳,立即意识到里面有问题。
图灵冷幽幽地看着她,脸上挂着的微笑令人心头发寒。
她的脚下浮现起直径数丈的完整天灵图,随着血红色的光芒不断闪烁,燕家主宅正堂的地砖突然炸开,一块巴掌大的天灵图碎片冲破房顶,将笼罩在燕家大宅的防御大阵冲开一道直径丈余的口子,落在了对应的位置上,化成小小的一块碎片,沉入红光中。
弥漫在燕家的血光消失。
燕重义惊疑不定地看着头顶上方,他不信图灵会这样放过燕家。
青木仙君的心头狂跳:完了,图灵冲她来了。
她来燕家,极可能就是冲他们几个来的。
青木仙君面上半点不显,道:“你既然已经收手,我等也无话可说,告辞!”说话间抬袖破开虚空便要遁走,却有血红色的光华倏然逼近,滔天杀气直冲神识,逼得她一个抽身退开。
另外四名仙君见状,立即释放出大乘仙君的威压,摆明了跟青木仙君在同一线战。图灵要是朝青木仙君下手,他们绝对会一起上。
燕重义见到上面剑拔弩张的阵仗,激动得嘴唇都在颤。青木仙君好人啊!
图灵阴阳怪气地笑道:“哟,捅了篓子就想跑,仙门魁首不是这么当的吧?你既然出言维护燕家,就护到底呗,走这么快做什么?”
青木仙君说:“只要你不动用魂器抽取生人精血魂魄,你与燕家的恩怨,我不插手。”
图灵痛快应道:“行,我听你的,不用魂器抽取生人精血魂魄,但您作为仙门魁斗之一,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我作为余宝丫那一世,我的父族、母族、小河村周围十几个村子全让燕家的人害了,青木仙君,给我个说法吧。”
燕重义冷哼道:“证据呢?图灵,你今日意图拿天灵图对我燕家满门抽取精血魂魄可是大家都瞧见的。”
图灵说:“燕家养的鬼在燕荡山燕家五代老祖的鬼修墓里,去瞧瞧不就见到了。”
燕重义沉声道:“你想抄我家祖坟?”
图灵说:“不,是我刚才撤了天灵图碎片对你家老祖宗的镇压,你家老祖宗诈尸了。”她又扭头唤道:“青木仙君、灵宝仙君、圣武仙君、元真仙君、魁斗仙君,你们不会听到燕家老祖诈尸出来祸害人,撂手不管,直接跑了吧?”
青木仙君冷声道:“你捅的篓子,与我等有何甘系。”
图灵啧了声,问:“说好的担当呢?说好的脸皮呢?”
圣武仙君说:“去燕荡山看看吧,还请图灵领路。”
图灵扫了眼燕家大宅的人,笑吟吟地说:“别觉得死里逃生了,今天你们这个门是灭定了,提醒句,你们燕家上上下下早就被我打上了烙印,并且宅子里还藏了两块天灵图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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