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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步似乎十分沉重了，走一下摔一下。周遭科技大厦被冰雪掩埋只露出顶部，悬舱厅坠毁只剩长长的轨道，没有一个生灵。
这才是真正的末日。
这才是真正的静默。
而那个人，遍体鳞伤，手套甚至都被割破，血渍满脸，瞳仁寂灰，只是固执地向前踉跄走。
是裴元帅，是裴时蕴裴元帅啊啊啊！
夏柳感觉呼吸都被攫住了，哪怕在原来视频里见过狼狈，重伤濒死的两位元帅，也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场景过。她更没有见过裴时蕴元帅这么的悲寂苍凉，就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生命力――
夏柳还有其他所有在看视频的粉丝都触电般抬头。在他前方，高大的冰川上，标志着黑塔的黑色塔尖歪歪斜着。
裴时蕴元帅终于找到那座黑塔。
他闭上眼睛，在大雪纷飞里，像《寂》最后倚靠在她悬浮机械墓的墓边一样，蜷曲着倒下。雪覆盖他的军装，像掩埋嬴楹元帅一样掩埋她。
【他们用盛大的第三塔，庆祝了她的死亡。】
旁白浮现出这句话。
观众还没看懂，画面已经由大雪覆盖，转为春至雪消，画面令人意外地轻快起来，到处都是绿色，到处都是飞舰，到处都是规整严肃的军校生。
这竟然是多年前他们还是军校生时。
满脸血污，瞳孔灰色的裴时蕴元帅像一个魂灵一样，他穿梭在年轻的军校生中，时不时被他们撞得身影虚化，踉跄歪斜，可他始终往一个方向去，越来越淡了也从来没有改变方向。
没有人注意他。没有人注意一个死去的魂灵。
只有她。
画面到这停驻了。
穿着军校生服装的嬴楹元帅靠在机械墙壁上，和身边的好友碰着营养液的试剂管，好友皱了脸，唾弃道：“真难喝。”
裴时蕴元帅嘴角牵动。他的身影是透明的，他的披风被血染红沾满了冰雪，他和这些年轻朝气的军校生格格不入。
可他还是扯动嘴角，像是知道她会怎样说一样，停在那，慢慢地开口，嘶哑的声音和她重复说：
“忍忍算了。”
说完，嬴楹元帅对朋友扬了扬眉，裴时蕴元帅却落泪笑了起来。他笑得那么伤心，几乎跌在穿梭的军校生之间，披风都重得没办法被这世界的风扬起。
可他灰色的瞳孔里总算有了点色彩。
嬴楹要去参加接下来的联赛，他就撑在地上站起来，像一个鬼魂一样急切地跟在她身后去。还是有很多人撞他，还是有很多人看也看不见他。
他只盯着嬴楹，直到到了她身后，他才伸手，想去牵她的手，听见有人叫她，终于还是顿住了。
“都没有指挥，能有什么把握。”
裴时蕴元帅转过头。
几个面容模糊的军校生嘀咕着：“要不说我们学校压根不重视呢，你看看其他军校，早练习七八百年了，我们呢，还不知道怎么打.”
“嬴楹，你去干嘛？”
裴时蕴元帅立刻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她抛着指挥芯，回过头：“和隔壁系的裴时蕴联络一下啊，他不是最擅长打辅助――”
一阵风吹过。
她没说完，先顿了一下。
“怎么了？人家也是系第一，能给你当辅助啊，你也不想想凭什么。”
“我指挥芯呢？”
嬴楹摊开掌心，她看不见裴时蕴，现在却实际上就在魂灵般的裴时蕴元帅面前。
他的手指包裹着那颗指挥芯，血污没有沾上它半分，可是裴时蕴却像被风穿了个孔的雾一样，痛苦地蜷缩在他面前。
他显然为干扰过去付出了代价。可他死死地紧握着那个指挥芯，不肯松开半分，侦察能力优秀的嬴楹也就皱了皱眉，直到有人说开始了，她才转过身：
“算了，我去租一个。”
【卧槽（泪流满面）】
嬴楹穿过成雾的裴时蕴，走远了。他还跪在那里，披风垂下来，盖住他紧紧握住那个指挥芯的那只满是血污的手。裴时蕴灰色的瞳孔被雪沾湿，看不清神情。
比赛如他们曾经配合一样顺利结束。嬴楹拿着那个临时租来的指挥芯，想去问联系方式，要走时把指挥芯缠在掌心里，正准备去。
裴时蕴看向军校生时的她，轻轻开口喊了声：“嬴楹。”她突然顿住，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裴时蕴微笑起来，他轻轻地扶住她的肩膀，哪怕扶不住，也轻轻地做出这样的姿势，然后低声劝了她几句什么，她明明该听不到的，她明明该什么都感觉不到。
可是低头，居然看到掌心化了一捧雪。
再回去，裴时蕴已经走了。嬴楹叹气：“算了，下次吧。”
裴时蕴知道，没有下次了。他像个鬼魂一样跟着她，他安静地站在军校生嬴楹身边，看着她从无敌手，看着她所向披靡。他围观她每一次声势浩大的胜利，在所有为她欢呼的人群里轻轻地抬起手。
要鼓掌的时候，才发现影子已经淡得手都看不到了。
他只好像雾一样缀在她的身边。在她梦里，她梦到一片大雪，盖了她满身，第二天告诉好友的时候，她就没再梦到过。
他离她离得远远的了，有的时候甚至站在原地不动，等了一整天才会等到她回来。她回来，他的身影就会凝实一些，观众才知道，他被锁在这里了。
他被锁在那个指挥芯里，只能如影随行，但他还是喜欢捣乱，她要认识裴时蕴，他打翻她的水杯摁灭她的光脑，嬴楹说“算了”，他才会坐下来看她训练。
但有的时候，他也会很生气。谁靠近她，他都会默默地让那一片温度骤降。裴时蕴元帅，好像真的变成了一片雪魄，这雪魄是属于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
好在嬴楹不缺朋友。她总是令人信服，其他人还是环绕着她，他发现赶不走其他人，就会怔怔地看着她，过了片刻，默默地把雪收回来。
他越来越淡了。这个时候的嬴楹元帅已经成为了十三军的领袖，距离东域元帅一步之遥，他要做最大的一个干扰，在她最后要去拔那把象征着她有这个能力统领东域的剑是用雪冻住那把剑。
可她咬牙想把剑拔起来时，他蹲下来看着她的脸，又忽然想摸她的脸了。这一走神，他就失败了。
嬴楹像命中注定的领袖一样迅速收复了东域，所到之处没有人不相信她是天生的元帅天生的星云之勋。只有他会穿着那身暗红色的披风，看着她训练到深夜。
【我失败了。我必然失败。她属于星云，属于胜利。我追赶她像雪追赶日出，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还是太阳，我可能已经，融化了。】
【我想我不能让她这样死去。】
裴时蕴消失了。谁都没发现他存在过。
可是嬴楹元帅为了保护东域核心区，几乎战死，濒临闭眼时，他还是来了。他染着沉重的风雪，深蓝色军装看不出本色，伤不比她轻。
他轻轻地吻她的脸，嬴楹只能感觉到一阵风。他轻轻地握她的手，手套都没有一丝触动。他再去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她已经意识不清醒了。
嬴楹元帅握着剑，单膝跪在冰面上，低着头，混沌地哑然笑：“还真是.”
她咳起来。
但咳出一大口血的是裴时蕴。
嬴楹闭眼：“这样也好。”
他那样薄，好像从牺牲之后就只剩下这个模糊的影子了，但他还是努力地靠近她，和她的身影交错在一起，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他抵着她的全息影像一样。
他现在也像是虚拟的了。
他开始回忆。
【你升衔。你求婚。你和我在一起。你驻守东域。你发现了叛徒，你剿灭。你牺牲。你被污蔑。你被平反。你又被污蔑。】
那些画面太厚了，重重叠叠在一起，像是一场滔天的雪。裴时蕴落泪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被他们曲解得这么狠。】他们早就知道军域之间联合要被猜忌怀疑，他们早就知道权力的联合一旦越高，跌下来就越重。
可他们明明没有那样颠覆星云的心。她明明只是为了剿灭叛徒才在核心区动手，还是被污蔑。他成为独立元帅，她还是被污蔑。
【“元帅自然是一心为星云，可她看中了西域的权势，一朝踏错，不是更能说明她一开始就所图非小吗？”】
【“元帅如果没有被她蛊惑，欺骗，星云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太多了、太多了。】
裴时蕴的整张脸都模糊了，可他抚摸着她的脸，明明知道她即将牺牲，却无能为力，他明明知道她要被千载万载污蔑，还是希望她能抬头看他一眼，看看他，他在这里。
就在这时，嬴楹元帅忽然强撑着，慢慢地，睁开了被血污糊住的眼。
鹤唳陡然响起，像是底部板块的尖啸碰撞直达星云。【如果我不能改变你，嬴楹，如果守护星云一直是你的信仰，如果你注定要牺牲，我请求你。】
裴时蕴哑声：【我请求你，不要因为我有任何的污名，我请求你光辉的历史上，不要在意微不足道的我，我请求你撇去我这颗细小的灰尘。】
她已经闭上眼失去呼吸了。
他怔怔地抱着她。
“我请求你。”
【不要爱我。】
如果违抗，是这么严重的后果，那不要违抗。如果清白，是这么重要的清白。你要一直都清清白白。
有什么关系呢？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为星云牺牲而死的啊。
【他们以盛大的第三塔，庆祝了她的死亡。】他不要看见那第三座塔，从星云的历史上升起。
所以她闭上眼后，他在被风雪掩埋的时候，才张开那只手。那只曾使他们相知相识相爱的指挥芯，躺在他手心里，印出带血的痕迹。
他只轻轻地重新握住。一直到大雪将他们全部掩埋。
“忍忍，算了。”
只要你在历史上还是那个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为星云鞠躬尽瘁毫无污点的嬴楹。忍受一生的孤寂和百年之后的误解又有什么关系。
你终将成为你而已。
而我也终将成为我。
那个我不会因为你死后才知道你，爱上你而痛苦，只会感到幸福。在那幸福里，曾经的东西域联姻和嬴裴不过是一个秘密。
我不泄露这秘密。
我终生保留这秘密。
直到死亡让我们重聚。
《寂》。
视频最后封面也浮现出来的这个大字，让所有哭得鼻子不通气的人为之缓慢地抬头，然后从视频的氛围里抽离出来，然后，所有人都：
【啊（大哭）啊（崩溃）啊（泪流满面）以为她剪了一个糖，嬴裴以后就是纯甜的我真是一个傻子，我简直是全星云全宇宙最大的傻子（号啕大哭）】
【救命啊卧槽！视频前半段脑海里一直徘徊着我看不懂，但是好虐，看到后面莫名其妙就看懂了（泪流满面）他是为了不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要被其他人污蔑才回去的啊，他们原本在那个世界是在一起了的！（大哭）】
【哭完了忍不住来捋个时间线，正确时间应该是，嬴裴军校生时相识，成为搭档，成为元帅后嬴楹袁帅求婚嬴裴在一起，然后星云爆发叛徒危机，嬴楹元帅牺牲，因为长久以来偏见，嬴楹元帅哪怕牺牲仍然被认为是罪魁祸首，不顾星云规定和裴时蕴元帅结婚是罪状之一，牺牲后被二度污蔑】
【（谁懂打这些字的时候气得手都在发抖）】
【后面裴时蕴元帅应该是回到了过去，成功阻止了他们相认（流泪）但是没能阻止嬴楹元帅牺牲，他也释怀了，只要能让她清清白白地离开，他找不到更好的方式，也不能再认识她，也不重要了】
【他甚至能接受她牺牲啊啊啊！因为军校到现在还是牺牲教育，嬴楹元帅走的时候也是心甘情愿，可他不能接受她死了还被污蔑，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他们认识的，所以正片里死后才相爱是裴元帅自己一手促成的啊啊啊】
【这和嬴楹元帅预知到自己命运心甘情愿赴死有什么区别，嬴裴轮流刀一遍是吧（流泪）袅袅生烟你没有人性，你简直不是人】
【从看到裴元帅死后回到过去那里眼泪就止不住地流，谁能想到那里居然还不是最大的刀】
【他真的一眼就认出嬴楹元帅，还说出那句忍忍算了，可如果不是这样的亲密和无畏他们又怎么会被千夫所指呢？嬴楹元帅一生都为星云征战只有和他在一起是最大的污点啊】
【裴时蕴元帅摊开手露出那颗指挥芯的时候我真的心脏抽痛得都停跳了，谁能想到多年后的一个遗憾是他死后竭尽全力避免的，他怀念的过去就是杀死她的利刃，所以他用它杀死了自己啊啊啊啊】
【不想说话了，被刀得还是上课呢，整个教室都在哭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请求你，不要爱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只是在一起就会招来这么沉重的命运吗？只是在一起至于有这么惨烈的结果吗？】
【在看《寂》的，被刀麻了，噗噗同意的遗憾突然就成为了惊天绝响】
【袅袅生烟绝对是在放出《寂》之后就在等这一刻，她就是故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串起来了，都串起来了，连《神陨》那个故事线里嬴楹元帅牺牲，裴时蕴元帅才后知后觉自己失去了珍贵的，一生的挚爱的时候，那个仿佛被命运剥夺了什么的感觉，都刀得合情合理了（泪流满面）】
【相爱又坚定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没办法在一起呢，除非第一世在一起之后结局太过惨烈，才有裴元帅和嬴元帅的记忆，灵魂默契被剥夺，才有那么多次错过，才有恍然惊觉，才有命运捉弄啊（大哭）】
【原来不是命运捉弄我。是在你牺牲那一刻，我们的过去就随着你的死去被我亲手封存了】
【是我在捉弄我，是我自己在捉弄我自己啊！】
【明明已经结婚了，他去找她的时候能留下的只有那颗被他抢下的指挥芯呜呜呜呜呜呜呜】
【家人们，我想骂人（哽咽）和我一起去给袅袅生烟寄刀片好吗？】
【都这样了还不能让我的嬴裴破除这*一样的诅咒在一起吗？难道会议庭还真打算嬴裴结婚之后就污蔑他们中谁是叛徒吗？】
【我看谁敢，我杀了他啊啊啊啊！】
【真的，这么惨烈的结局都有了，我不相信会议庭担心的结果会比这还严重？】
【会议庭还敢反对我一把火*（微笑）（内容已屏蔽）】
第五十一章
【不管会议庭怎么样， 嬴裴的视频我越看越想哭】
【天知道，看到裴元帅想把嬴元帅身边其他人赶走的时候真的鼻子一酸，想起了当初嬴楹元帅受伤的时候QAQ】
【当时在治疗室轮值，裴元帅亲手换了一批人上来】
【？啊？我们怎么不知道】
【前面的， 你ip显示东域， 你当然不知道了， 当时东域乱得一塌糊涂，自顾不暇了， 西域安人进去还被阻止了好吗， 是裴元帅亲自把人带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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