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千山代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产生这样的感觉,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静静地待在原地受清风吹拂,好一会儿才压下内心深处升腾的躁郁。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五条悟说,注意到千山代的异样,手搭在她肩上将她转向自己,“怎么了?”
“没事。”千山代隐隐察觉到当初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的身份,不过现下事情已经够多了,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千山代双手交迭在栏杆上,将脑袋枕在上边,侧脸望向五条悟:“我有点好奇,两面宿傩是怎么杀掉付丧神的?”
“当时的付丧神手下大约有800人,他们遍布在世界各地。在与两面宿傩交战中,付丧神采用消耗战,被两面宿傩杀了三百多次后终于找出他的破绽将其击倒,但两面宿傩比她更快一步动用「反转术式」,佯装受伤的两面宿傩在付丧神松懈的一瞬间穿透她的胸口捏住心脏。”
“多次交战早已知晓付丧神术式的他保持着攥紧心脏的动作,他一边欣赏付丧神痛苦的表情一边数着时间,通过折磨付丧神促使与她共感的手下心脏麻痹提前死亡,大约花了三十秒,耳边不再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后两面宿傩掏出了付丧神的心脏。”
“好残忍。”千山代说,“难道除了杀死被付丧神诅咒的人,就没有别的办法祓除她吗?”
五条悟短暂停顿,说道:“有。”
*
“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带我去哪里?!”
风持续性地刮擦着耳膜,千山代看了被她绑着的西宫平春一眼,加快脚步赶路时还不忘敷衍道:“带你去玩。”
这个女人真是莫名其妙!在快放学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教室,自称是他的长姐,跟班主任打了声招呼就强行将他架走。他明明是家里的独生子!
“快点放我下来!我答应了松冈同学要帮他洗内裤!”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千山代停下来,难以置信地打量他:“居然帮别人洗内裤,好变态啊你!”
西宫平春脸一红:“这是松冈拜托我的,我怎么可以拒绝同学的请求?而且你怎么可以骂人啊,太粗鲁了!”
千山代不再跟他废话,她仰头看了看天,临近傍晚,平常这时候总是晚霞漫天的高空现如今颜色暗沉,只有几片薄得像蚕刚吐出来的丝一样的云在其中飘浮。
风劲很大,从身上吹过有一种透骨的凉意,真不是个好天气。
“难道除了杀死被付丧神诅咒的人,就没有别的方法祓除她吗?”
“有,只要在祓除付丧神时将被她诅咒的人置于真空中,就可以解除共感。”
“夜蛾已经准备好真空容器,我需要小代将西宫平春带回高专。人体在真空中的极限是100秒,我会在此期间内解决野川季和他的咒灵。”
千山代不自觉握了握拳,野川季和付丧神二者同生共死,只要其中一个还活着另一个即便受了重伤也会很快恢复。虽然悟很强,但单靠他一个人在一百秒内同时解决两个目标,会不会还是太勉强了?
明明可以让辅助监督护送西宫平春去高专,可五条悟却非常强硬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五条悟果然还是看不起她,这个傲慢的混蛋!
就在千山代气得牙痒痒时,周围的空气有了一瞬间扭曲,肃杀之意顿时升起,一枚不知从哪射出的子弹从千山代脸旁飞过。
受到挤压的空气化身成刃划破千山代的脸颊,在她剎住脚步转身防备时,一阵刺痒感传来,脸上的伤口流出鲜血。
千山代迅速找到掩体躲藏,在她探头寻找偷袭她的目标时,身边的西宫平春突然发出惨叫,千山代的心脏忽地重重一跳,呼吸瞬间凝固!
“噗呲——”锐物划破衣物刺进皮肤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幸乃同学,逃课是不好的行为哦。”
千山代瞳孔紧缩,猛然回过头看向来人,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声音尤为干涩陌生:“……桥本老师?”
桥本美惠子不紧不慢地将匕首从西宫平春的心脏拔出来,她将手柄递给千山代,用刀尖指着自己。
付丧神从桥本美惠子身上爬出来,攀在她的肩头,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西宫平春死掉了,现在,来杀掉我吧。”
第32章
32
野川季出生在一个优渥家庭,爸爸是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妈妈是东京某家医院的副院长。父母对野川季竭尽全力的疼爱使得他无忧无虑地成长。
但由于父母身份的金贵,野川季频繁地遇上为了求父母办事而接近自己的人。大人、大人的孩子、大人的手下,他们无一例外想通过野川季向他的父母传达某种讯息或是请求。
入学青桥后,越来越多同龄人在父母的授意下企图与野川季交好,或是赠予他一些自己做的手工和食物,或是给予他不留余力的赞美词,就连勾引这种事都有过,喔,这种手段男女都有用过。
野川季从来不去揭穿,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人虚情假意的示好。他没什么需要通过努力去得到的东西了,仔细想想,他这一生都不需要做些什么,就已经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所有了。
太无聊了,人类到底都在为些什么无聊的事物而活着啊。
“你爸爸出车祸当然得送医院啊,可是床位不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这一日,野川季一如既往地敷衍着请求帮忙的同学。
那位同学急得焦头烂额:“可是、可是你妈妈的医院还有一些专门为VIP设置的床位吧?我听说有一部分处于闲置状态,我和野川是朋友吧,可以请您让令堂通融一下吗?”
野川季从书里露出一双眼睛,他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你怎么好意思麻烦我呢?”
“是出于‘要把麻烦事推给朋友’的心态来和我交朋友的吗?可是这样的朋友我还有好多唉,如果帮了你的话,就不得不帮别人吧?”野川季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周围支着耳朵往这边偷听的人。
“可是我爸爸……”
“真是烦死了啊!”野川季将书一摔。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没什么感觉,只不过得给这些自己没本事只知道求人的软蛋一点威慑才行,“所以我不是从一开始就把我父母的电话号码公布出来了吗?!既然是要找他们的话为什么来对我示好?我既不是律师也不是医生,被烦急时说我是杀人犯还差不多。”
窗外的暖阳扑在他脸上,啊,真是,如此明媚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舒服死了,可他却要站在一群白痴中间佯装发火,真是辜负了一个好天气。
“我说你们,整天对有钱人家的孩子点头哈腰,要是没点本事活在世上就干脆去死算了。”野川季语气咄咄逼人,嘴角却噙着微笑,他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今天天气很不错,我正好有去死的打算,有人想跟我一起吗?在这之后让父母用‘我的孩子是在野川季的胁迫下自杀的’说不定能讹上一大笔。”
全场鸦雀无声。下午放学后野川季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二年二组的班主任是一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年轻女性,刚入职不久,笑起来时还带着三分青涩,粗韧的黑发和简约单调的穿搭风格让她看去有些老土。
桥本美惠子抬头看着站在其面前的野川季,心平气和地说道:“我听同学们说你今天对他们说了让他们去死的话。”
“要是我让他们去死就真的去死就好了。”野川季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老师不是很关心学生吗?之前还给父母出差不会做饭的学生送过好几天便当,可是为什么从来不关心我?”
“什么?”桥本美惠子面露疑惑,她先是露出被野川季拆穿她私自给学生送便当的事的窘迫,随后咳嗽了一声说:“我也在关心野川同学呀,老师对每个同学都是一样的。”
野川季无声地盯着她,具有压迫感的眼神令桥本美惠子一时间呼吸不自在,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一个高中生盯得手足无措。“我……”
野川季打断她:“老师是在骗人吧。”
“‘这个学生在胡说些什么呢?家里这么有钱,拥有一对有权有势的父母,每天回家都能被下人伺候的大少爷,还需要我一个只能拿到勉强维持生计的薪资的老师关心吗?’老师刚才是这么想的吧?”
桥本美惠子吓了一大跳,面色不由白了白,虽然她不完全是这么想,但大方向野川季说得可是一丝不差。他难道有读心术吗?
“因为见识过太多跟我虚与委蛇的人了,嘴上说一套,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套。明明说着‘因为野川很吸引我,所以我要跟野川成为最好的朋友’,可实际上惦记的却是我父母的权势。”他可没有读心术,完全是通过积累学会了察言观色。
“听过太多所以已经麻木了,但是如果有人要是对我说‘我接近野川其实是想成为你的新爸爸或者新妈妈’,我说不定会打起精神帮一帮他。“野川季神情轻松地说了个玩笑,可惜除了他单调的笑了两声外无人附和。
“老师想当我的新妈妈吗?”野川季询问。
“野川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桥本美惠子羞恼得满脸通红,“老师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无论你家境如何、父母如何都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请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恶劣!”
“那老师,为什么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野川季一字一顿问,“条件比我差很多的不敢接近我,条件与我差一段距离的只在父母的授意下会接近我,而条件与我一样或是优于我的,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同我交好。”
“老师在课上讲过的吧,欲望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摧毁人类自身,可周围的人心里想的全都是欲望,只有我除外。”
“我没有什么想要去得到的,每天循规蹈矩生活,极少与人发生冲突。按理来说这样的人不应该是难能可贵的吗?可是对其他人以及老师来说,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优点,我存在的意义仅仅局限于是野川家的长子而已。”
“……”桥本美惠子哑然,只觉得自己活得不容易的她从来不去揣测有钱人的想法,她狭隘的眼界和心思只是关心自己家人与普通学生就已经被撑得很满了,现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她面前口若悬河,她却无法反驳。
悬在嘴里的诸如“你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过得多么累吗”的抱怨以及“欲望虽然可恶但这是人类生存的动力之一”的辩解在这一刻无法吐出来。她被一个16岁的小孩质问得哑口无言。
眼里忽然浮现动容,桥本美惠子伸出手,迟疑了片刻,将其落在野川季肩膀上,“老师知道以前因为你身份的原因而忽略了你的感受,从今之后老师会改正,可以相信老师吗?”
她的手掌小却温暖,紧紧地捏着他的肩膀时,向野川季传来了一阵充满能量的鼓舞。
野川季注视着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的瞳眸,除了倒映着他的身影,从其中再找不出其他的什么。
老师似乎是真的想要关心他,关心的是野川季本人,而不是野川家的长子。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美惠子松了口气,“对了野川,老师听说山冈同学的爸爸前两天出了车祸,再不抓紧时间治疗的话会有截肢的危险。你妈妈的医院在东京很出名吧,可以让——啊!“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半,忽地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嘴,眼神后悔地觑向野川季。
“野川,老师不是那个意思……”桥本美惠子暗自怒骂自己愚笨,明明刚跟学生保证过会关心他本人,怎么刚说完就又将他视作有钱人家的孩子了。
野川季的表情一寸一寸冷了下去,他那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泛着冷厉,里头仅存的几缕期待全然消散,他勾了勾嘴角,空洞地将目光从美惠子身上移开。
“无论你想说什么,都不可以。”
-
“今天天气很不错,我正好有去死的打算。”
野川季在说这句话时语气并不怎么认真,但现下他认为真的这么干也无所谓。
活着需要持续性痛苦,死亡却只需要一瞬间。
他从办公室出来,走出校门一路来到江河边,从天桥上俯瞰波光粼粼的河面,决定就是这里了。
他要死去的地方。
“我劝你还是不要跳下去。”身后有人对他这么说,“以你父母的年纪没办法再要一个了吧?这样的话他们死后钱全都要充公哦。嗯……不过你应该对此不在意。”
野川季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鲜艳的红色长裙的女人站在不远处,披散的头发被沾了江河水而有些湿润的风吹拂。她长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被妆容勾上的眼尾生动且惑人,很像那种会骗男高中生去某种不可描述的地方的坏女人。
“你是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才想要去死的对吗?“女人张开红唇,“如果我说你对我而言还有意义,可以活下去吗?”
“比起让自己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死去,不如去给那些给你造成困扰的人渣一点教训怎么样?”女人从怀里拿出一个装有黑色液体的针管,“季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人,你的存在比任何人都有意义。”
这个横跨了无垠江河面的斜拉桥每时每刻都有车辆来往前行,没人会注意在这一刻桥上的某处正在发生着什么。
下边的河水缓缓流动,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浮动着金光,自在地起起伏伏时,映得探出头向下看去的人身上也有了光。
“为什么是我?”野川季不解地接过针管,不明所以地打量里头的液体。
“因为季有这样的能力。”
……
“野川!你刚刚去哪里了?!”
在野川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办公室不久后桥本美惠子就察觉到不太对劲,她下了班后立即去寻找野川季。
一路向人打听终于在接近天桥的地方看到野川季的身影,他此时的表情夹着三分沉重三分轻松,在看到桥本美惠子时他愣了一下,随后扬起笑脸朝她走来。
桥本美惠子还不明白已经发生了一件不可逆转的事情,她关切地迎上野川季:“你没事吧?对不起野川,刚才是老师做错了,老师向你保证,之后绝对……”
“桥本老师,我没事。”野川季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他慢慢地抬起头对上美惠子焦虑的眼睛,“老师说过,要当一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对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剩下半管液体的针管。
第33章
33
既然说要让她杀掉干脆就不要反抗啊!千山代咬牙躲过从美惠子身体里钻出的咒灵朝她袭来的攻击。
千山代扯开左手的手链,在向「黑刺」灌注咒力时顺手将贴在大腿内侧绷带上的短剑「死」拔出。一级咒具「生·死」只有合为一体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不过因为不能像黑刺一样自由伸缩不方便携带,但身上只携带黑刺又不保险,思来想去千山代在离开高专时将「死」从剑鞘里拔出来一直带在身上。
自打付丧神离开躯体后桥本美惠子就跌坐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无神的双眸透过厚重的刘海看向离她不远的、躺在地上没了呼吸的西宫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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