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燕池陶喜等人都在断断续续发着安慰的语句,也在帮忙想办法。
许弭也发来了消息。没有安慰,画风清奇,与众不同。
“要去兜风吗,看看日落。或者日出也不错。”
迟到了六个小时才看到。
现在,应该……没有回复的必要了吧。
窗外的夜色的正浓。
大概是盯着电脑太久的缘故,眼睛干涩的要命。对面霓虹的光亮,混合着远处的街灯,逐渐模糊。
就那么痴痴地看着。
直到几滴液体落在了手背上,被烫得颤抖。
后知后觉地触上脸颊,这才惊觉,她竟然哭了。
门被人自外推开,来得人并不友善。还抱怨着“怎么都没个人接待啊。”
匆忙整理了心情,就连笑也调整到了最标准的弧度。
回头,竟是尹郁离。
“看到我很惊讶?”
尹郁离是小孩子性子,满不在乎地坐下,还在为当初被看了笑话耿耿于怀,“这么冷清,你这儿不会要倒闭了吧?”
还真是问到了点子上。
程玄度懒得接话,“你来干嘛?”
“看你笑话。”
为了证明她就是这个目的,尹郁离伸着脖子,细细观察程玄度的表情,然后怪叫,“不是吧,你竟然哭了?你哭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程玄度有点难堪,但也没有嘴硬否认,眼睛里的异物感还存在着。
尹郁离撇撇嘴,“还真是被人猜到了,可恶。”
“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尹郁离倒也不认生,大咧咧地坐在她的办公椅上,很有兴致地转圈圈,“给我说说呗,为什么哭?”
程玄度:……?
捕捉到对方质疑的眼神,沉迷转圈游戏的人又没什么好气地跳起来,“你别多想,我才没有关心你。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你那么讨厌。”
原本还有防备。
但随着几句话落地,瞬间没有了。
压抑的心情经尹郁离的斗嘴,已经缓和了许多。小姑娘咋咋呼呼,半天说不到重点,所幸懒得搭理她,安心投入了工作。
尹郁离有些不瞒,泄愤般地哐哐抱出厚厚一沓图册,摞在桌子上,砰砰作响。
“看可以,但小点声。”程玄度提醒。
“喂!”尹郁离不服,“我现在是你的客户吧,今天最后一个上门找你订制的客户,你就这样对待金主?脾气这么差,难怪……”意识到现在不合适,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行,为你服务。”程玄度放下手中的工作,好整以暇地看她,倒是好奇这个大小姐在闹什么。
尹郁离也是嘴硬,起初看图册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事,但翻了几页,还真找到了喜欢的。
“我要你给我量身订制!再给我送过去!”
“没问题。”
这种程度,程玄度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尹郁离撇撇嘴,想要再提点要求刁难,却见刚才还凶她的女人,突然伸出手――
袭……袭胸?!!
尹郁离发誓。上次反应这么快的时候,还是读书时,第一次看到蟑螂。
“你干嘛?!”
程玄度奇怪地看着她,“不是你要订制吗?我看看形状。”
尹郁离难堪地捂着,“有,有……有这个必要吗?”
程玄度瞥了她一眼,忍住笑。半是玩笑半是科普地说道:“很重要。那是很脆弱的东西,我们在选择材料和造型时,都要层层筛选,要透气要软弱,要贴肤,还要考虑……”
说着,视线落在了尹郁离下意识遮挡的胸前,“还有顾客的形状。”
“不同的形状要用到不同的杯型。不合适的话,不但不好看,还会造成伤害。”
“没看错的话,你现在身上穿的,是水滴型吧。但你本身胸位线比较低,穿到了合适的内衣就会平底起高楼,如果是不合适的,甚至还会出现扁平,原地消失。”
尹郁离惊得几乎长大了嘴巴。
“还要注意这些?都没有人告诉我。”尹郁离自小被家里宠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们那一群好友里,只有她和度止珩有个顺利的童年。但也因那张怼天怼地的嘴,几乎没多少人愿意和她亲近,家里负责打理衣服的佣人,也不过是尽职而已。她自来也是好看至上,从没考虑过这些。
如今倒是……涨知识了。
距离很近,女人身上的淡淡香味传到了鼻尖,尹郁离觉得难堪。
她发誓,刚才,一定听到了那女人的笑声。
太可恶了。
“我警告你,许弭哥已经结婚了,许懿那个混蛋天天盯着他,你别总去勾搭他,人家夫妻感情可好了。其他联姻夫妻感情就没他们这么好。”量完尺寸,尹郁离满血复活,又开始了喋喋不休。
比起寻礼露骨式嘲讽,这种小谎言,倒显得有点可爱。
程玄度来了兴致,露出尹郁离最讨厌的无辜表情,“真的……感情很好吗?”
游轮那晚,要不是度止珩坚持,尹郁离可能就赌气不去了。
后来……舞会还未散场,她和度止珩斗嘴,无意间一瞥,看到了刚才还风光无限的程小姐。
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远处吹风,表情那么悲痛。
一瞬间,又让她想到了自家表姐不幸的婚姻。
突然觉得,还是单身最好。
“挺好的。现在很多人都是凑合过。上次许弭哥还提醒我,说看到了我姐夫带着几个小姑娘鬼混,就在S17,我姐姐过去把酒桌都砸了。”
尹郁离很是为自家姐姐骄傲。没看到面前的女人表情微变,不确定地问:“你姐姐是……?”
“辛柔啊!是我表姐,她母亲是我母亲的姐姐。”尹郁离以为她不懂,很好心的科普。
直至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又突然跳脚,“啊对了,听说那天……你也在?”
眼神瞬间变得鄙夷。
而程玄度却在状态之外,变成了复读机。
“原来辛柔是你的表姐。”
“原来是这样……”
尹郁离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是又怎么了?我也没怪你们和姐夫一起玩。是他不要脸,我分得清楚……”她断断续续的,念叨着故事里告诉她的道理,还以为白芥是突然良心发现。
“替我谢谢你姐姐。”
莫名其妙脑的一句话。
尹郁离懵了。尴尬地挠头,稀里糊涂的应下。
送走了难缠的小姑娘,精神暂时松懈了下来。打开手机,发现漏掉了几个电话,其中符妤最为显眼,
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只得作罢。
到家已是凌晨。
她从不在休息的时间想工作上的烦心事,不仅影响休息,还影响工作效率。可这次没忍住。
思绪有点乱,近期发生的种种,需要找个时间细细整理。
津南区地势高,听说这里住得大多是年轻人,夜生活极其奢靡。好在附近没什么人,她也无需像白日里那样在意别人的眼光。随性地坐在窗台边,坐姿实在称不上优雅。松松垮垮的浴袍无法完全包裹她修长的大腿。
月色下,她像是悄然幻化出来的狐。
隔壁似乎有些变化。
主人应该不在,院子里的灯却是温柔的,泳池泛着一层层光影,梦幻的不像话。
远远地,一辆车疾驰而来,灯光晃得她下意识眯眼。
再睁开――
车已经招摇地在隔壁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双难以忽视的长腿。
身影停顿,男人抬头――
院子里的灯投出的光圈,恰好遮住了他。
以至于,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她。
下意识跳下窗台,整理头发。
手机突然震动。
打开,是未读消息。
[你是在看我吗?]
第23章 芥子
没回答。
但行动却是诚实的。
和尹郁离没什么交集。她不傻, 也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是个人魅力能让她突然出现。
两人唯一的联系,也就只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性格生来就是如此,做了总是喜欢不说, 以待来日被发现,欣赏那人的表情。是惊喜,是意外。
可她从来不爱这样的哑谜, 也讨厌藏在背后的默默付出,人总要有点目的, 这样她才不会觉得无法把控。
可那毕竟, 只是深陷在生马犬色中的自保手段。清醒,理智, 冷淡, 界线分明。
人有本能,但也有更多尚未开发出来的潜能。
人是极易变的。
还是那个露台,可两个人的心境, 早就变了。
“看到我很意外?”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邻居,”程玄度说道。
不知道福年从哪里打听到的,玩笑般的同她吐槽, 结论竟是许弭为了接近她, 才从度止珩那里赢来了房子。
至于到底赌得什么,福年没有套路出来, 程玄度也不是很有兴趣知道。
“现在是了,”许弭轻咳一声,“都说远亲不如近邻。”
他轻描淡写, 可眼神却带有暗示。像在说,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来试试依赖我。
“有什么好处吗?”她问。
“至少, 想喝酒的时候,还有人陪你一起。”
“确实是个好理由。”
女人是笑着回应的,可动作却不够诚实。低头,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中被酒浸成琥珀色的玻璃杯,冰块撞在杯壁,叮咚脆响。像在告诉他,虽然今晚是一个人,但也还算惬意。
虽然是表面上的。
许弭轻笑,不打算拆穿,给她保留着体面,“今晚在S17没见到你。”
“我不常去的。”
“我知道。”
许弭忍不住盯着她看,卸了妆,她的肤色显得更白。
他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苍白脆弱的女人。但仅仅一瞬,在衍生了一点点愧疚感后,就把那个人彻底推出了脑海。
“我也不常去,但去的几次,都没见到你。”
“去找我吗?”
她倒是坦荡,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直白地撞了过来。
像是泳池水面,在风的作用下,一层层反射月色,波光粼粼。可不知,那一瞬间,波动的究竟是夜色,还是风,又或者,是水本身。
许久,他妥协。
“我只是今天,突然发现,如果不是在S17,我似乎……没有理由去找你。甚至没有看到你的机会。”
下午的那通电话还停在耳边。
穆闻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所以他几乎没有怀疑。可他带出的内容却是……
“白芥和许懿认识吗?我有次,看到他们见面。”
再问下去,穆闻风只是沉默,似乎只知道这么多了。
她有正常的社交,他从来都知道。
更何况,他确实,不是她的什么人。也……没有资格干涉她的生活。
偏偏是许懿。
让他如何放心。
成年人的社交很简单,小时候依靠兴趣和上学。成年是积攒的感情,是人脉,是同事。关系总来得莫名其妙,就像……没什么准备就捆绑在一起的他和她。
更多的是担忧。
许懿已经抢走很多了,有一些他可以不在乎,但是白芥不行。
第一次这么害怕失去。
漆黑的眸颤动着,许久,弯腰,移开了视线。
分明前一秒,视线还在交缠着。
该怎么形容那一瞬的眼神呢。
程玄度失神片刻,想到了共鸣,想到了被遗忘很久的梦境,还有无数个脆弱的夜晚。
朦胧湿润,眼底盛满了遗憾。
可他偏偏移开了眼。
程玄度抱着手臂,忽然觉得有点冷,浴袍裹得结结实实,还是不够。天气突变,还有风,需要一个拥抱。
“你似乎总是很有空。”那杯被冷落的酒,终是被人想起。轻抿一口,透心的凉。
果然已经不合时宜。
许弭无视了话中的调侃,转移重点,“下周有比赛,要来为我加油吗?”
“不要。”
最近太忙了,还有一堆烂摊子等收拾。
但拒绝的原因并打算让他知道。也没必要。
许弭早就猜到了她会拒绝,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丢出了一个几乎接近无耻的理由,“就当是新婚礼物。”
杀伤力太强。程玄度一时沉默,许久,才憋出一句“你脸皮真厚”,几乎是咬牙切齿。
“有用就行。”
夜色似乎是最好的保护色,心底那点漏洞被装腔作势的填补,比白天旗鼓相当的逢场作戏,多了点自然,但少了分清醒。
程玄度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不透这个人。
明明有时候觉得,他是那种意思,心照不宣地玩着暧昧。
可这会儿,竟又主动提起了那注定让他们泾渭分明的话题。
“……为什么要我去?”
“哪那么多为什么。”许弭瞥了眼腕表,又快速放下。
“邀请人还这么没诚意。”
许弭无奈,“你以为是为了谁?”
意识突然被拉回到了上次在S17,那个叫边城的奇怪男人身上。
程玄度脸色微变,“不是没答应吗?”
“有点私人恩怨,是时候一起解决了。”
许弭说得轻描淡写,倒是很欣赏她的慌乱。
“那就是个疯子。”
那晚回去后也恶补了一些资料。当初边城也是Dionysus的队员,一次队内比赛,为了超越许弭,他冒险违规,出了事故。
那一次边城输得彻底。
也至此离开了Dionysus。
后来有人说,如果边城还在,许弭的职业生涯就不会如此顺利。他的勋章,有大半都是本该属于边城的。
两人的恩怨,无法用新闻上的几句话轻易断定,也和网络上的调侃毫不相关。
可那晚,边城孤注一掷到近乎疯狂的眼神。现在回想,也是一身鸡皮疙瘩。
“一定要去吗?”
“当然,”许弭答得轻快。抬眸,柔软的目光触碰到她紧皱的眉,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压了回去,换成了“别担心,只是娱乐性质的比赛。你如果……”
算了。
她最近太累了。
偏偏她又问:“什么时候?”
许弭挑挑眉。
而那个女人,却也开始笨拙地转移话题,“比赛嘛,福年提了好几次想去看看,听说俱乐部那边已经有人邀她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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