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小时候送给许弭的礼物。他虽然不喜欢,但只要是他的,就不允许别人染指,多看一眼就不行。是从小养成的抵御姿态。
……
魏识理的话还盘旋在脑海中。一路上,程玄度都在追寻细节。车行驶了将近十分钟,才想起忘了告诉许弭要把她送到哪里。但看路段……
应该是去往南林区。
“小姨没为难你吧?”许弭突然问,“别担心,小姨说话直,但没恶意,别往心里去。”
程玄度偷偷观察着他的侧脸,缓慢憋出了一句“没事”
倒不是为了配合人设,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迷茫,和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明,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差。心事重重,还有空隙来照顾她的情绪。
这种发现,就让人很烦,她不该心软,也不能心软。
“以后,多去看看外婆吧。王姨说,外婆总是偷偷把药停了,并且心情……也有点糟糕。虽然这种猜测不太好,但我总觉得,外婆好像在故意这样做。”
努力把心思拉到了正途,那个平时话不多的女孩,难得做了一次分析,“之前我的外婆也是这样,因为一直见不到我,就用了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不确定许弭介不介意拿两个人的外婆做对比,几个关键用词被遮掩了下去,开口有所保留,仅到了委婉建议的地步,“我们,还是有空多去陪陪外婆。我的外婆……一直是我的心结。”
那一次没来得及见面,就是永远的无法见面。
她懊悔了很久。
“谢谢。”许弭说得很郑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程玄度摇摇头,“我也该谢谢你。”
到了南林区。许弭没有下车的意思,正合她的心意。
程玄度轻快下车,挥了挥手告别,刚才还微笑安慰她的男人,一个加速,车子已经绝尘而去。
没有一点留恋。
哪像上个夜晚。
区别对待。
又一次在南林区过夜。
万万没想到,之前预防万一的工具,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去掉了假发,装了太久的淑女,实在疲惫。连打扮的心情都消减了三分。随便换了件宽大的衬衫,手机里,那个暂时开了免打扰的,属于白芥的账号,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大部分都是出自许弭。
他似乎很生气,也很紧张。
那条告别短信,大概是在他们一起进入病房时发送成功的。被魏识理支开去问医生并不会太久,那会儿……他应该去寻找了那个注定找不到的落跑女人。
他的消息,从[你去哪了?你还不舒服,听话,快回来做检查]
到[快接电话]
再到……
[是害怕抽血吗?不疼的,我们可以先做别的检查]
中间的几次催促和担心,都没有让她很颤动。把心狠狠揪住的,是最后一句:
[你是故意的]
从这里开始,他没有再发消息,倒是又打了两个电话。甚至,在刚刚,把她送到家后,又拨打了一次。
没有心的女人,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他的动作怎么这么快?以及开车打电话也不怕不安全。
最后,才是铺天盖地,快要把自己淹死在情绪海滩上的心虚。
几番思虑,还是没有回电话。
要错开点时间。
惦记着留在陶喜那里的东西,程玄度给福年打了个电话,要她去趟S17。
福年刚玩过一轮,正在中场休息,接到她的电话,瞬间来了精神,“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许弭竟然把消息都发到我这儿了,还问是不是我带走了你。啧啧,那语气,好像你已经入土似的。”
“……你怎么回复他的?”
“我当然说不是啊。开玩笑,听他那语气,我要说是我,恐怕他就上门来找我要人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时说不清。你明早来接我,我明天……”
“有见到白芥吗?”
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语气很冷地问。
而正在和当事人煲电话粥的福年太过沉浸,被吓了一跳。尤其声音的主人,还是另一个话题中心人物,反应过大,就连手机都丢了出去。
“抱歉,无意打扰你。我只是有点担心她。”
许弭弯腰捡起,出于礼貌,甚至把手机屏幕反扣递了回去,大概是不小心按到了音量调节,大概就这么凑巧的,恰逢一首歌结束。
他精准捕捉到了从手中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听到那一声巨响,惦记福年安全的程玄度,还在急切地追问,“你还好吗?”
说不出什么心情,大概想要丢下所有礼貌和克制。
在福年诧异地表情里,许弭镇定地,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确保对面的人能够尽数听见,像问责,像遗憾,像自嘲,像抱怨。
“白芥,你在故意躲我吗?”
第31章 芥子
虽然没有翻车, 但程玄度已经提前体会到了翻车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心虚。
“没有。”
只能硬撑着。
“很好,”许弭被气笑了, “那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等我, 接走你的人是谁,你又在哪?耍我玩, 看我为你着急, 很开心吗?”
一系列的问题。
是关心,可陌生的质问语气, 却让程玄度有一种, 他很难过的感觉。
不想,也不能再纠缠下去。她的狼狈迟早要被拆穿,只能用最疏离的语气拉开距离,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她听见了对面传来的重重呼吸声。
手慢慢攥紧,躺在那张或许他过去也躺过的床上,听着他莫名的火气, 心里的委屈并不输他几分, “许弭,你不该这样的。不管是我的身体, 还是我的朋友,我的去向,都不需要告诉你。”
狠狠心, 还是说出了重话, 又像是借机发泄情绪,“你不是我的谁。充其量, 我们只是朋友,你不用管这么多。我的生活很好,你过得也不差,没必要……”
“说得好,我算你的谁。”许弭自嘲地笑着,几乎是神魂落魄,可还是强撑着,让语气不露破绽,“那寻礼呢?路翡呢?他们又是你的谁?”许懿的名字留在唇齿间,还是没忍心说出去。
“和你有什么关系?”程玄度的表情一点点僵住,语气更差了。
怕,怕他再问下去。更怕他一气之下,暴露出她未曾挖掘出来的本性――像那些人一样,轻视她,贬低她,视她为物品,装饰。
怕失望。
“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很轻很轻的一句。
“早点睡,好好休息。”
像一罐被剧烈摇晃过的碳酸饮料,还以为打开时,会有泡沫喷涌而出,甚至做好了躲避的姿态。却没想到,里面装得早就不是她以为的饮料。
甚至空无一物。
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又或者,她早就被他平淡的进攻,轰炸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她防备过了头。
还是……他太过聪明,学会了转换手段,以退为进。
就那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了五分钟。
唤醒她的不是突然理清的思路,而是福年打来的电话。
不确定对面是谁,但接听的速度却快得惊人,“喂……”声音出去后,才发现竟沙哑到这种程度。
“是我,”福年顿了顿,“我到陶喜的休息室了,是安全的。”
握着手机的女人,突然有点泄气,身子后仰,重重把自己砸在了床上。
“你还好吧?”福年担忧地问,刚才完全是意料之外。
“我还好。”
福年:“许弭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刚才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我看了都觉得心头一颤。大只又可怜,你是不是刺激到人家了?”
福年太清楚好友是怎样的性格,没有人比她更爱她自己,万事永远优先她自己。以至于有时候,会有些冷血,不那么在意别人的感受。
“没有,”程玄度否认了,“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今天见到了他的家人,有那么一瞬间,我有想过,是不是不该以白芥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福年几乎是惊到了,“那有结论了吗?还是……你就打算以后也这样躲着他?”
“我看过了,度止珩他们都没来,他应该纯粹就是为了过来找你的,你……”
福年没有做红娘的爱好,也没有偏向任何一人的打算,只是平静告知着今晚的发现,还有一点点看热闹的意思。
程玄度无暇顾及,“算了,就这样吧。”
冷处理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大概,今晚之后,他就看出了她的虚伪,她的冷血,大概也会和那些人一样,选择和她划清界限。
“好吧。”福年撇撇嘴,正要挂断电话,而刚才还满不在乎的女人,又忍不住再次出声。
“帮我盯着他。别让他喝多了,最好喊个人过去。”
“心疼了?”福年来了兴致,手却很配合地给度止珩发了条消息。
“也不是。”她矢口否认。脑海里回旋的,是许弭发来的那几条消息,以及最后的自嘲。
S17距离津南区很近,但和南林区距离远。他能出现的那么巧,大概又是一路飙车过去的。
程玄度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
有些亏欠和纠缠,似乎一旦出现,就再难说清了。
“白芥,你在躲着我吗?”
这不就是,她一开始的计划吗?
可现在看来,似乎她的计划,早就失控了。
程玄度属实是多虑了。许弭的情绪意外稳定,福年跟了二十分钟,他没喝酒,点了杯苏打水,坐在角落那个程玄度最喜欢的位置,安静听陶喜唱歌。
福年看了会儿,就放心地去找新盯上的小哥搭讪,以至于,并没有看到许弭接下来的幼稚行为。
Dionysus的纪念币被高高抛起,在落下的一瞬间,被狠狠扣在手背上。
打开,是印着Dionysus字样的那一面。
许弭捏着那枚纪念币,用了很大的力,像是在逼着自己认清什么,终究还是难以左右情绪。
“再来一次。”
这次换了种方式,没有选择那种单一的抛,而是把纪念币旋转了起来。
加了点力气,像赌气,像宣泄。
“这次,正面,她讨厌我,背面不讨厌。”
硬币像个小陀螺一样在桌面转动,在心中默念了需求,抬手,按下去。
这次,是印着俱乐部logo的那一面。
正面。
烦死了。
纪念币被随手丢到了杯子里,不想再待下去。
起身,准备离开时。耳边却传来了陶喜清冷的声音。一首不算热门的情歌,慢节奏,虚无缥缈的声音,唱出了无尽的失落和酸。
倒是应景。
他站在一边,听完了全曲。直到陶喜唱完一曲,下来休息。
“这是什么歌?”他忍不住追上去问。
“喜欢?”陶喜挑挑眉,没直接回答。
“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借口。”陶喜说完,也不在乎许弭的反应,径直离开。
一整晚魂不守舍的许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得借口,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可笑啊。
他有什么资格,和这首歌共情,他甚至,都未曾得到过。
……
确定是冷战了。
几天没见,就连拍摄也错开了时间。舒一抱怨连连,说男人果然靠不住。福年看着程玄度的脸色,勉强打圆场,“可能是有事太忙了呢。”
惦记着外婆要出院,处于混乱状态的女人,还是敬业地发去消息,[要我陪你一起吗?]
心里自然是有了最期待的答案。
可许弭的回复,却是让人清醒,[不用麻烦]
简单的几个字,可以解读出各种情绪。有时是体贴,有时是毫不在意。眼下,两重身份逐渐汇合,衍生出了强烈的无力感。
大概是心情不好时,哪哪都没那么顺利。下午到体验店时,就遇到了点不快,
照例检查了新品的销售情况,和近期接到的私人订制。正要离开时,听到了几句不和谐的声音。
“那件太保守,你应该穿这个,勒紧点,像个荡|妇。”
“这个裙摆也有点长,换这件,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去试衣间试试?”
后面越来越露骨,几个店员听得面红耳赤。
程玄度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可怜兮兮地被男人扣在怀里,脸上的表情还带着隐隐可见的泪水,似乎很委屈。
不经意地抬头,视线和程玄度对上,是带着泪光的可怜。
大脑几乎是“嗡”的一声――
“你好,需要帮助吗?”她径直上前,目光安抚地看向女孩。
被突然打断,男人很是不悦,一把推开怀中的女人,狠狠转身,目光在看到她的脸时微收,随即笑得更轻佻,放肆,“帮助,不如你来替她试试?”说着,看也不看地拿了几件样衣丢过去。
程玄度下意识接过,却触碰到了黏腻触感,几乎是本能的丢掉。
“先生,请您注意一点。”
男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根本不在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不能试用吗?我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提起兴致。毕竟是服务我的东西。”说着,手还狠狠在身边女孩的臀上捏了一把,“看来还是不行。”
程玄度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被污染的几件样衣上,嗤笑一声,“确实不行。你进店不到五分钟,就是这种程度吗?”
她从不内耗自己,就连羞辱人,也很懂对症下药。
“看来你确实不适合我们的产品。建议左转,到医院看看,可能有点问题。”
身后几个被男人恶心到的店员没忍住,笑出声。
男人更生气了,抬手就要过来,“臭婊|子,你在装什么,不过是个……”
话没说完,手腕却被狠狠扣住了。
将近一米八的男人,还有点微胖。男人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就这样被一个瘦弱的女人拦住了。
程玄度狠狠丢开男人的手腕。目光下移,瞥了眼他松散的皮带,勾唇轻笑,眼底却带着凶险的冷意,“先生,你不仅在公开场合进行骚扰,还损坏了我店内商品。现在,还想动手打人吗?我不介意在送你去医院前,先送你去警察局学习。”
似乎有点闹大了。
身边的女孩这才反应过来,匆忙上前,挡在男人面前,“你是不是有病啊,多管闲事。”
转身,又去安慰男人,“亲爱的,你有没有伤到,什么破店,下次不来了,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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