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倪起初也这样觉得,但几番相处下来,倒逐渐看出了点细节。那两人的互动,哪有什么暧昧痕迹。即便有,也可能是路哥的一厢情愿。
以往温倪还会想办法为路翡做做助攻,可眼下,倒没了那点心思。
“他刚才还在,”温倪细细想了想,“大概五六分钟前吧。”
说着,又推了推吧台前,拖着脸看她的男孩,“有印象吗?”
男孩脸上还带着清澈,一看就是正在读书的大学生,程玄度扫了两眼,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男孩却被她看得脸红,尴尬地挠挠头,明明是给她说话,目光却躲闪着,虚得一塌糊涂。
“有看到路哥去楼上了……”
“谢了。”
许是心情不好,又或者,面对比自己小的弟弟,懒得浪费演技。程玄度一句感谢丢得硬邦邦的。
小年轻诚惶诚恐地起身说不用。
却只看到了女人离去的背影。
散着的长发扬起清逸地弧度,她穿着紧身吊带裙,走路时曲线优越,勾人的腰线暴露无遗。
“喂……!”温倪摆摆手。
谢朝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却忘了,他也不过第一次喝酒,陌生的滋味在味蕾上炸开,表情瞬间皱了起来。
温倪很不给面地笑出声。
“还是个弟弟啊。”
“友情提醒,年轻人,可不要招惹自己无法把控的女人。”
昏暗的楼梯拐角。
难得参加这种无聊party的秋柒正紧紧攥着许弭的衣角,“施燃的生日,他为什么邀请我,你别装不知道。”
许弭低头,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他专注地看着。表情很淡,能明显看出心思不在这里,就连回应也是敷衍的,“你该祝他生日快乐。”
秋柒冷笑着,偏要不依不挠,“那我呢,我该怎么快乐?”
信息量有点大。
站在楼梯下层拐角处的程玄度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上走。
这不巧了。
没想偷听来着。
“许弭,你明知道我选择了你……”
秋柒深吸一口气,“程家那个废物只是颗棋子,随时都能丢弃。你清楚的,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我能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也能给你自由。就连许懿都知道讨好我,如果你想……”
“抱歉,”许弭打断她,却在瞥见楼梯的镂空雕花时,目光骤然收紧,落在了那一点不宜察觉的金粉色上。
“和是谁没关系。”
许弭抬起头,“我和你,只是大学同学而已。当初帮你的是十三,并非我。更何况……”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平缓,但很认真:“我已经遇见了喜欢的人。一见钟情,势在必得。”
程玄度的脊背微收。
显然想到了什么。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对那个废物一见钟情了?”
秋柒讥讽地勾唇,满眼不屑,“拒绝人也要找个像样的理由。许弭,你不算什么的。只不过这会儿,我恰好对你感兴趣,才愿意多看你一眼,明天换了其他人也是一样,你不必骗我。”
许弭皱了皱眉,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句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或许,每一句都厌恶到了极致。但良好的教养和礼貌,让他无法说出太重的语气。
面前的秋柒依旧强势,咄咄逼人的追问着细节,誓不罢休的架势。
许弭叹了声,她哪里是喜欢,只是掌控欲作祟,不甘心精心操控的火车,突然脱轨。
“秋柒。”
许弭重重唤了声,脸上是一贯刻意做出的随意。
趁着秋柒不悦地闭嘴的间隙,
许弭抽空睨了眼某人藏身的地方,正准备伪造出一个合格的挡箭牌。
下方突然传来了手机震动地“嗡嗡”声。
在这快要凝固的气氛里,清晰的要命。
许弭挑挑眉,差点忍不住要笑。
程玄度暗骂一句“该死”,慌乱挂断,转身,急急往下一层跑。
乱糟糟的。
明明她没错,但不知为何,就是……
不想让许弭知道,她刚才,听到了那些。
……
“白姐。”
“Iris!!”
世界真小。
刚回归人群的程玄度只得悻悻停下。
回头,对上了符妤,以及符妤身侧的福年和嘉玉。
直系BOSS的杀伤力是有延展性的,嘉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那个……我和朋友一起过来玩,碰巧遇到了符……小姐。”
符妤笑着打招呼,“我第一次来这边玩,不太熟,刚好遇见嘉玉帮忙带路。”顿了顿,又问“要一起去坐坐吗?”
后一句是看着程玄度说得,只邀请她一个人。
符妤的朋友,不难猜出是哪个圈子的人。
程玄度假笑着,正要婉拒。
毫无防备地,一双手落在了肩上,身子下意识微抖。
然后――
有人替她做了决定。
“抱歉。我和她有事要谈。”
嘉玉几人瞬间愣住。福年还没见过许弭,但听说过,眼神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程玄度觉得头疼。
调整好表情,拉下肩上的手,回头,语气淡淡:“上次没说清楚吗?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可那晚……”
“那晚?”她笑着打断,眼底是陌生的疏离,“不过是一时兴起。”
距离很近,她故意说得暧昧,借此掩饰乱糟糟的情绪。
“成年人之间的互相试探罢了,许少纵横情场,不会还要我负责吧?”
许弭差点气笑了。
好莫名其妙。
谁敢相信,起初,他只是想过来打个招呼,然后,让她帮忙来着。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Iris在S17是个传奇人物。
眼下俊男靓女争锋相对,还是熟人。看热闹的,没一会就围了过来。
程玄度微抬着下巴,有十足的底气和傲慢,目光划过一圈,落在了最外围。
度止珩和十三也找了过来,尹郁离身侧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和酒吧气场不符,想来是刚才的秋柒。
而她在意的,并不是秋柒。而是站在秋柒身边,和她说悄悄话的女人。
是那晚,濉园,推倒她的人。
注意力转移,以至于许弭的几句话并没有完全听进去。只零星捕捉到了几句类似告白的言语。
“我想让你……#@#…女朋友……”
不耐烦地打断,“你以前,都是这样靠近女孩儿的吗?”
许弭惊愕一秒,变脸也是飞快,继续笑,“我只主动靠近了你。”
可惜他这近乎标准的回答并没有打动程玄度。她继续直白地,狠狠地,发动着攻击,“那不妨告诉你,我只喜欢玩暧昧,不喜欢负责,更不喜欢送上门的。”
“兴致来了就玩玩,玩够了说散就散,我想你应该懂得规矩,还要我教你吗?”
她蹙着眉,明显有些不耐烦,“给彼此点体面,不要影响我找下一个,OK?”
嘲讽般的语气。
但更像赌气。
身后看戏的大有人在。
这样的回应无异于羞辱。
许弭却还在笑,像是彻底没了脾气,“要玩个游戏吗?”
“?”
“不是喜欢野男人吗。”
许弭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定着她,“那好,帮我追到s17最辣的妹,我就把车队最野的男人介绍给你。”
周围闹哄哄的。
这一句仿佛是个笑话。
可他弯起的眼眸里,却又藏着她分辨不清的情绪。
像那晚的几句抱歉。
第一次感觉到如此不安,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
似乎……不知不觉间,他也在掌控着另一个节奏。
看不懂,看不清。
陶喜唱完歌,过来听福年的复盘,连连懊悔没跟上凑个热闹,许弭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听到秋柒也在时,这下变成了陶喜的表情精彩。
程玄度懒得解释。
福年激动到放弃了钓凯子,按着程玄度的肩膀一顿输出,“Dionysus的男人都挺优越的!反正玩玩,到时候怎么都不亏。”
“虽然是玩笑,但是……”陶喜发现了漏洞,“如果许弭定义的,最辣的妹,是……你呢?”
福年挑挑眉,“哦吼。”
“你也说了,玩笑而已。”程玄度摆摆手,有些心不在焉。
福年不明白了,“那还烦什么?怕男人不够野?”
陶喜艰难地拆着假发,程玄度更有经验,起身去帮忙。凑近时,听到了好友很轻地叹息。
“所以嘟嘟……”
“你是烦他变卦答应了联姻,还是烦……他又这样对你感兴趣。”
手蓦地停住。
良久,程玄度才做出回应。
“我不知道。”
“可能……都有吧。”
第6章 芥子
“我们商议过了,婚期让你们自己定。”苏女士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漫不经心地通知。
“算是补偿吗?”程玄度垂着头,难得带出情绪。
“我知道你有气。”苏女士答非所问。目光转向窗外,许懿亲自操办的程玄度个人画展上,一时失神。
“人各有命,你比我幸运太多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梦都想举办一场个人摄影展。可惜,将近四十岁才等到机会。你生在这样的人家,吃穿不愁,还能嫁给一个让你不用担心未来的丈夫,很多人都羡慕你。”
程玄度捏着手中的白瓷小勺,想要反驳,却无法轻易撕破那层皮囊,只能小声发泄,“只是觉得,我们对婚姻,好像都有误解。”
苏女士轻笑一声,回头看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陌生情绪。
“婚姻这两个字,太神圣了。如果我说,那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捆绑在一起的形式而已,你会不会放松一点?”
程玄度哑然。
苏女士继续道:“你没吃过苦,不知道生无依靠的感觉。眼下于你,就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这样吗……”程玄度喃喃道。
有些想笑。
万幸她从未期待过什么,倒也不必觉得失望。
“你和许弭怎么样了?那孩子虽然不着调,但毕竟还是有机会……”
“还好,”程玄度出声打断,不想再听那些快烂熟于心的嫁过去的好处和目标。
咖啡是苦的,一路从口腔蔓延到心底,“我和他,也还好……”
明明,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婚礼呢?你们想去海边还是古堡?古堡挺不错,上次开阳说……”
“一切从简吧。”
她再次打断,不想再听那些炫耀。
苏女士有些不瞒,“可毕竟是你的婚礼。”
程玄度低头,桌面上放着画展邀请函。
考究的红色圆形小卡,用手旋开,却内含乾坤,像几只绽放的蝶,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高饱和的红,是她最钟爱的浓烈和狂野。
中心,是她亲选的主题:归臾
不愧是华盛,不入流的画展也能举办的有声有色。
再次收拢。
她轻笑,语气认真:
“毕竟,是我的婚礼。”
苏女士有约在身,没进去看展就提前离开了。程玄度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情。
林时的业务能力极强,中途几次去西苑拜访,找她交流想法。
没人会把她的需要放在优先考虑的范围,至少在作为程玄度的二十五年里,是被忽视左右。她早就习惯了。
以至于,在林时事无巨细的引导下,难得恍惚一瞬,像被甜蜜炮弹攻击。
但好在她还是白芥,想到是许家,很快便挣扎了出来。
到底还是为了华盛,为了合作。
舒一发来紧急消息,[寻礼过来了,不知道发什么疯,嘉玉都被吓哭了]
Vent成立没几年,前期一直在线上发展,能不能争取线下渠道,打响品牌知名度,还要仰仗恒悦。
当然,华盛自然是最优选择,但许家和程家的长久合作,还是让她不得不放下华盛这个大头。
而寻礼,作为恒悦集团的太子爷,算是拿到了她这里的绿卡,反复在底线上跳跃。
厌恶至极,还是不得不应着头皮敷衍。
程玄度叹了声。
是要赶快回去。
好在她没什么名气,今天也是开展第一天,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但不放松,匆匆到了一楼,停在还未正式开放的母婴室前,轻轻敲了敲。
等了两秒。
“咔哒”一声――
开门。
程玄度动作敏捷地钻进去,像是警匪片里,私下接头的特殊组织。
福年一早就在这里等着,舒一的消息发在了几人的小群里,福年也看到了。
“要不要我送你?”
按照计划,一会儿她们是要分开走的。
“看看情况。”
程玄度麻利地拆下假发,速度虽快,但丝毫没有减少谨慎,“先帮我保管。”
福年看着手中明显精心护理过的,似乎比她的发质还要好的假发,暗中啧舌,女人的付出和精力,真的不是谁都能轻易比拟的。
也难怪。
她想起Vent刚成立时,程玄度轻飘飘的那一句,“别人有无数次失败的机会,但我,失败一次就是出局。”
那时觉得她在夸大事实,现在……
福年下意识看向程玄度。
面前的女人已经从刚才低调温婉的米白长裙,换成了凸显身材的紧身吊带,正举着一个便携卷发棒整理头发。
“对了,帮我把手机壳套上。用那个黑色的,甲片也在,还有……”
“美瞳是吧,用哪款?”
看过几次程玄度的换装,福年一度想偷偷录下来,做沉浸式视频。这可比那些用滤镜和美颜堆砌起来的变装视频有意思的多。当然,碍于身份,也只是想想而已。
“冰岛之夜吧。”
说话间,头发已经整理好了。她皮肤白,有点病态的那种。以前在老家,外婆也总会想办法给她食补。为了切换好身份,在作为白芥时,会重点用腮红调整肤色。
程玄度是苍白柔弱的,白芥是健康火热的。
她让别人能分辨清楚的同时。也给自己划下了一道干净利落的分界线。
……
“我先出去,你稍等会儿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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