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极了也不管这话是不是刺痛他, “既如此还来招惹我做什么,故意来气我不成!”
“你心目中我同安执白是一路人?”
她一把将人推去一旁,“你还不如他!”
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回屋内, 将门从内抵着, 不许他靠近半步。
他哪里肯依, 一脚踢开房门便要将她止住, “你还在念着他,如今他整日同那些个勾栏式样混在一起, 如此你也念着他?”
她不肯言说,只管挣扎。
“只看着我, 云枝,只看着我不好么?”
他将自己内心的不安小心翼翼藏起来, 轻易不敢示人,却被她三言两语勾起来内心的慌张,简直令他发了狂。
云枝连一片眼神都不屑分与他,梗着脖子望向一边,不知不觉却泪流满面,“我要回京城去,我要回戚家。”
“不行,”他气息不稳的狠搂紧她,舌尖尝到苦涩的泪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谁也不能毁掉。
谁若是前来搅局,那便只好要了谁的命了。
“你莫生气,我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他提起长剑便不管不顾向五婶那处去了,云枝半晌才回过身来。
想他拿着凶器出去,恐怕又要出事,赶忙收敛衣服追了出去。
郡公和五叔二人在堂外坐着,商议着之后要如何同言许再商议袭爵之事,五婶在屋内同高氏相对而坐。
高家的娘子大多泼辣,只这个侄女随了她那不堪大用的姨娘,不论何时皆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五婶自然是瞧不上的,不过好歹沾着亲,自家人叫独孤及信这个道貌岸然的糟蹋了,她自然不能忍下这口气。
一家人鬼鬼祟祟不肯叫侄女来,她和郡公娘子偏要出这口恶气,她得叫郡公府的人皆知,她高家也是高门大户,没得叫人欺负的道理。
“我看言许那娘子是个好说话的,出身也颇为惹眼,定不会容不下你,”五婶想着还是要给她说些道理,别又冒失慌张惹得云枝不喜,“况且你腰杆子也要硬气些,是那独孤及信对不住你,你受了这样的侮辱,怎么还叫他们藏着掖着,仿佛错事的是咱们一般。”
高嘉含眼中总是含着一包泪一般,这会儿又一副受了气的模样,轻颤颤道一句,“是。”
“郡公娘子叫你来前可有嘱咐?”五婶吃了一口茶水,“我看你同她关系倒是亲近,这些年来待你也如亲女,连星越都比不得你去。”
星越是郡公府上姨娘的孩子,高嘉含自己出身也不算高,两人在府上的吃穿用度其实并无分别。
倒是替郡公娘子将独孤及信赶出府去,也得了她几日欢心。若是独孤及信不曾出头,在外面生不如死,恐怕才真正随了大娘子的意,可他并非池中之物,那自己这枚恶心人的棋子便又派上了用场。
当日自己求他帮忙,面对一众长辈说自己同他两情相悦,他顾忌自己在独孤府上孤立无援,便也不曾多解释。只是大娘子不肯轻易饶他,非说是他强迫自己,引得郡公大怒,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高嘉含不知五婶是不晓得当年内情,还是故意装蒜,张口闭口是独孤及信负了自己。若不是还有姨娘要去顾忌,自己便该一头碰死在大娘子房中,叫她尝尝厉鬼缠身的滋味。
她吸吸鼻子,木然的跟着点头或是回应一声。
五婶看她简直是个木头样,这般不受教,如何能得郎君的欢心。
“他如今是大都督,几乎便是一人之下,连官家都要给他几分薄面。你家中姨娘的日子难过,今后便要靠你接济,如今这高枝就在眼前,你便是挖空了心思也得贴上去。”
五婶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又叫她大兴无耻之事,高嘉含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自己在他面前得宠,高家便也能分一杯羹。若是不能,恶心一把独孤及信也是好的。
自己便是个玩意儿,谁也不曾将自己当成个人。
却见独孤及信踢门进来,那长剑从门外刺进,吓得五叔差点跪坐在地。
他根本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见了他便砍,郡公来拦却被他一并刺了一剑,简直是杀红了眼。
五婶在内室听到动静,便知是那阎王来了,整理了衣冠便预备出门训他。
结果才出了门,便见自家郎君的鼻尖正被独孤及信指着,只一根银针的距离罢了,就要开了他五叔的瓢。
满地血污,她几乎要被血腥气掀翻了去。
自己的儿子邪气,郡公不是未曾见过,上次将大娘子拖出去打板子打得去了半条命,今次又来他亲叔叔身上讨命。
郡公在旁将他死死抱住,“高氏一直放在临南本就不像话,当日你既认了彼此有情,又不肯娶她进门,不是逼得叫人去死。”
他却提起剑来扎在五婶脸旁,一字一顿道,“五婶也是这意思?”
五婶这会儿却不敢再惹她,“嘉含就在里面,你同她细说,总归,总归能商议个结果出来。”
“高——嘉——含。”
他声音如催命鬼魅,在座众人都被这声音之中凉意击中,若是今日不能如他所愿,必然要血洗当场。
戚云枝对她非同一般,五弟妹确实叫二人夫妻离了心,却也将他激得嗜血无情,几乎要了他五叔的命。
半天却不见动静,那小厮将房门大开,眼前只一双绣鞋,房梁倒高,高嘉含踩得也高。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本想着一了百了。
独孤及信却冷笑道,“好,真好!”
第70章
屋内简直乱做一团, 独孤及信冷眼看着正欲自尽的高嘉含。
一旁的五婶却甚至连一句劝和的话都说不出来,艰难爬去了五叔的身边,看着他浑身是伤, 倒在血泊之中□□不止。
郡公这时候已经叫他挣脱开又扔去了地上, 他只觉若是再被逼得急了, 纵然是杀君弑父, 他也不会再回头了。
独孤及信示意洪四海递给高嘉含一支短剑, “既然一心求死, 也便成全了你。”
洪四海踟蹰了下, 那短剑锋利,只轻轻一挨便能割破人的皮肉。
“洪四海!”独孤及信的眼神几欲喷火, “还不给她。”
高嘉含泪眼朦胧的瞧了洪四海一眼, 便起身向殿中红柱猛冲而去。
“不——”
云枝带了人来高声劝阻, 洪四海却早已经冲过去将高嘉含拽到了身后去, 若是再迟上一步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她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简直如人间炼狱,满地的血红叫她有些晕眩。云枝强撑着将他的长剑夺下丢去了一边,制止他再去靠近五叔和郡公二人, “快去寻良医来, 看看五叔的伤势要不要紧。”
他看着躺在地上含糊呼痛的“至亲”, 忽而生出一丝畅快的感觉, 他原本也不想一剑结果了五叔,反而享受一剑又一剑仿若凌迟的感觉。
比他步步高升, 狠狠将独孤府众人踩在脚下还要畅快十分。
他们一个个都欠自己的,独孤氏的每一个人, 独孤及信在他们所有人的打压,诅咒和谩骂声中成长, 他恨着他们所有人。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高嘉含的痛哭之声,她说自己失了身。接着大娘子恶狠狠的叫人将他压在地上,他的鼻中充斥着下雨之后泥土的腥气,因他是那个强迫高嘉含的人。可他分明什么也不曾做,白天在校场比武夺了冠,夜里一直等着郡公回府,想要博他一眼关注,得上些许赞许。
自阿娘过世,大娘子进府,他已经很久不曾听到阿爷对自己的夸赞了。
他见到云枝的神情都有些恍惚,只是轻柔的贴在她身上,仿佛用些力气便会破坏掉云枝一般,温柔又疯魔的摩挲她的发顶,“你来了。”
“你看,今日的事情才是我做得,我复了仇,可真畅快。”
云枝捧着他的脑袋叫他看向自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疯狂而又嗜血,可见了她又像个沉浸在回忆之中的孩子,有些偏执的恶劣。
“阿兄,”云枝轻声唤他。
他肃然的表情几无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从前之事我没做过,高氏也不是我的侧室,若你心中觉得不平,我便把他们都杀了,谁也休想分开咱们。”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另一面,她一面害怕一面担心,“阿兄你别这样。”
“哦,还少了大娘子,我竟忘了这罪魁祸首,该将她的人头割下来助兴才是。”
云枝感觉他将脸贴了过来,两人如同耳语一般,那字句却叫她浑身起栗,云枝躲开他凑近的唇瓣,她因害怕甚至有些哽咽,“阿兄——”
“莫怕,再无人能将咱们分开了,”他感受到云枝推拒的意思,不再去寻她红唇,只轻柔将她揽进怀中,“谁也不能。”
云枝能听到他胸膛之中心脏跳动之声,仿佛要擂动自己的耳膜,一下比一下沉重。
她终于再承受不住那股晕眩之感,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云枝醒来时已经是在卧房之中,她此前也并不知晓自己对血迹有晕眩的毛病,这会儿不必去镜前查看也知自己面色一定苍白难堪,只是手腕叫人捏在手里,她一时竟有被桎梏之感。
良医来看过之后,独孤及信便不准任何人再靠近此处。
云枝醒来前挣了几下竟半点挣脱不开,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偏头去亲吻云枝的手背,表情带着讨好的试探,“你醒了,要不要用些东西?”
云枝轻摇了摇头,脑海中渐渐想起方才他在府上大杀四方的模样,整个人都要怕的碎掉一般。
她欲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抽出,却更是被他狠狠捉住,“云枝?”
她神情恍惚的叫他害怕,尤其这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仍旧打算回到京城去,回到戚府,把他一人抛下在南淳。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云枝轻推了下他,“阿兄,你先出去好不好?”
他警铃大作,立刻便想要说不好。
只是洪四海在外传话,说是二叔公在外等着见他。
云枝不愿再面对他,转身背对着外面。他轻手轻脚将薄毯替她掖好,又看着她背影好一会儿才转身出了门去。
独孤及信在二叔面前站定,迎面便是二叔的一记狠辣的巴掌。
“跪下,看看你做下得好事!”
只是二叔公年纪大了,到底那力道比之壮年要轻上许多,独孤及信被打偏过了头,竟觉得这一巴掌的力气不算些什么。
虽然这可能已经是二叔公暴怒之下的力道了。
“你下这般重手,若是他们真的有个好歹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他不说话,仿佛半点未曾将二叔公的话听见耳朵里去,“二叔公知道你从前受了不少委屈,可你偏偏拣了最极端之法进行回击。”
“你知不知错?”
他坚定的摇头,从未后悔自己这般做法,“我没错。”
二叔公知晓是五婶和大娘子二人又在身后捣鬼,五叔在后煽风点火的纵容,生气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没个长辈的样子,吃些苦头也是自找。
不过独孤及信下此重手是二叔公大忌,“你如今嘴硬,可若是吓着了宜都,她从此怕你躲你,不敢再同你白头偕老了,你还觉没错么?”
他红着眼睛抬头望向二叔公,正被戳中了心中隐忧。
“云枝毕竟年岁比你小上许多,咱们府上的事情繁杂,她未必都能看得清楚。你今日出手要将独孤氏赶尽杀绝,就未曾考量过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毕竟是个小娘子,你还期望她同你那些手下一般,在外面摸爬滚打多年,心肠练得刀枪不入?”
第71章
云枝心中作乱, 越是同他相处,了解也越深厚,越是觉得他同自己印象之中全无相同之处。她好不容易从端端的事情之中走出来, 已经能拿出寻常心态对他, 却又生了这般事情。
他在府外, 便是这样的一副面容么。大都督威严极盛, 敌军遭遇他的队伍自气势上便要矮上几分, 就是因为这般原因吧。手段残忍, 嗜血成性, 勿怪他能坐到如今位置之上。
云枝躺着只觉浑身不适,只好坐起身来, 唤了王娘子进来回话。
独孤及信见她面色不好, 一早安排人炖了参汤来, 王娘子将东西呈了上来, 又为云枝倒了一碗。
“王娘子可知, 五叔和五婶的状况如何?”
王娘子叹了口气,照着二叔公一早交代的一一回答,“都无大碍, 不过身上剑伤要养上好一阵子, 想必还要在府上休息些日子。”
云枝心中有此准备, 虽然并不喜欢这两人, 可既然是独孤及信下手伤人,也没有直接将伤患扫地出门的道理。况且五叔失血不少, 不然自己也不会因为大片血痕眩晕,竟还坚持不住晕死过去。这时候将人开会腾挪, 一不小心也是要命的。
王娘子知晓独孤及信在郡公府过得不好,她也是自小瞧着他长大, 眼见他出身富贵之家,过得日子却还不如那寻常百姓家的郎君,王娘子自然也是心疼。
要她来看,只觉独孤氏一家是自作自受,半点不值得同情。也庆幸言许如今地位超然,不然都已到这般位置还要受人掣肘,岂不冤枉。
“那,高氏……”
她声音渐低了下来,怕王娘子未曾听清自己的声音,又提气问了句,“高氏如今在何处?”
“差点叫大都督要了性命,这会儿被洪四海安排在偏殿候着,娘子要传她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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