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为何又要离开?”
梁王停顿了下,“只是路过虎山,回府看看罢了。”
他抬头望向远处云枝的屋子,“既然见到了人,便也足够了。”
只要她还在,梁王心便是踏实的,不怕今后不会感化她。
他头一次有了家的感觉,纵然云枝的话伤人,只要最终胜利属于他,过程如何他不在乎。
梁王转身又冲进雨幕之中,有小厮上前替他打起伞来,二人身影行色匆匆,一会儿便模糊起来。
只是三更天里,忽然有大批府军将此处围个严实,为首那大个子抽刀出来,刀面泛起阵阵寒光。
“杀进去,除了大娘子,一个不留!”
第95章
云枝正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 往日里只要听着雨声心绪总能渐渐平静,可今日竟不知怎的,越发烦躁起来。
脑中颠来倒去想着阿兄是不是真的同妃令有了什么, 他不曾接到自己书信么, 那内容之中所说的地点他竟也不曾看出来不成?
雷雨之声越发大了起来, 屋中都能听到轰隆作响, 已经熄了烛火, 云枝睁着眼睛, 可眼前具是黑暗。这会儿叫雷声吵的再睡不着了, 索性靠坐在一边发起呆来。
又是一阵闪电在窗外劈闪,云枝余光之中却见有寒光咋见, 黑衣人手起刀落便有人后仰去了地上。
她头一次亲眼目睹惨案, 吓得浑身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想要下榻寻个地方藏身, 却只觉手软脚软。
云枝只觉得嗓子发紧, 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浑身抖作筛糠一般。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却有人直接将房门踹了开来。那人在屋内扫视一番, 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索性进了屋内一一查看, 那床榻之上还堆着云枝才盖过的薄被。
他伸手到床榻之上探了探, 仍旧是温热的模样。
他倒不着急了,浑身水湿, 有滴水从头发和衣服上流去地上,汇成小摊的印记。
烛火被重新点亮起来, 四周静谧,竟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云枝心中却擂鼓一般紧张, 今夜恐怕就要葬送此处。她眼角有泪滑落,心中念叨阿爷阿娘,只怕下辈子才能再尽孝了。
正双手握拳祈祷,那柜门炸然被人大敞开来。
云枝惊愕非常,只叹一句是到了穷途末路。
可却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阿兄——”
竟是一脸坚冰模样的独孤及信。
云枝顾不得他浑身雨水,便直直起身扑去他身上。
可这人却从未有过的冷漠,云枝正高兴的又跳又笑,他手臂连抬起拥她入怀的动作都不曾有。
云枝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竟忘了,阿兄不是往日的阿兄,他钟意别人去了。
二人动作皆有些僵持,直到云枝渐渐将手臂从他脖颈收回,言语之间也不再有方才的热络。云枝好似被人打了一个闷棍,委屈和不甘的情绪弥漫上来,推开他便打算要从柜中出去。
面前这人却半分不肯退让,索性将云枝直接扛起到肩背之上,又将才解下来的雨披将云枝围个严严实实。
“你这是做什么?”
云枝起身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牢牢锁进了怀中。
他大跨步出了门去,洪四海正迎面过来。
“都解决掉,做干净些。”
他语气冰冷,下令也不容有疑。
云枝在他身上被颠的晕头转向,只坚持到出了门,被他直接抗到了马上。云枝正一声惊呼,却被他紧贴上来的大手堵住了声音。
马匹颠簸,云枝只觉又冷又潮,可张口便被雨水冲击的又赶忙闭紧嘴巴。只管跟着他向前方去,云枝不知他是如何能看清山路了去,她连睁眼这动作都觉万分费劲。
好在两刻钟之后他终于缓了下来,大概已经到了镇上,这里民居渐渐多了起来,他在期间走街串巷,云枝早被这路绕晕了脑袋,终于又费了番功夫,这才停到一处大宅院的门口。
云枝扫眼一看,门头上连牌匾都未曾悬挂,竟看不出是谁家的宅院。
他周身气压依旧低的吓人,脸上肌肉紧绷,将云枝抱下了马,动作却有些粗鲁。
云枝一声呼痛,他却恍若未闻,直直将人带到一处房屋之中。
此处早早烧起一盆火,屋内温度陡升,云枝却不由打个激灵。
好歹将人放去了地上,云枝也不理他,自顾自将湿透的衣裙褪了下来,正好放在火盆旁边炙烤着。
只是被雨水打湿的衣裳,纵然烤干了也穿着不适,这会儿又没有换洗的衣裳来穿,她皱着眉头思考着要不要率先打破僵局,叫面前这死人帮忙取些衣服来换。
云枝又不曾做错什么,况且大都督另娶的艳闻漫天飞,她还未来得及生气,大都督倒是给自己脸色看,好大的脾气!
云枝撅着嘴去寻桌上摆着的帕子,正要给露出的臂膀和脖颈擦拭水珠,才走到距离床榻不远之处,却被他一手推得一个大趔趄,倒不怕她会伤到。
云枝摔去榻上,回身阻止他上前来。
“你还要不要脸!”
被她骂了也不说话,那人犟头犟脑,天生是个犟种。
她还惦记着自己主动示好,这人竟全无反应,好似冷冰冰一块冰人。不是能沉得住气么,这会儿又发作什么,看她孤身一人好欺负不成?
云枝发誓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却又被他强硬牵起手来。
气的云枝手脚挣扎,“你不是要另娶别人么,还来这样对我做什么!”
他一愣,在她脸上到处乱亲,“都是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不过是他哄骗之语,方才不是还一直给自己脸色瞧,可见是要坏人先告状,将自己一军!
她一声哼,“都是假的,你这冷脸做给谁看,是我错了不成?”
他却不说话,越发使了些力气困住她。
云枝抬起上身狠狠咬他上唇,“说话,这么凶做什么,我是铁铸得不成!”
他却吃硬不吃软,被云枝呵斥一声才肯听话。
“不是叫梁王递来了和离书……”
云枝糊里糊涂,“胡说八道,我只给阿爷写了回信罢了,哪里是什么和离书。”
他已经不想追究,哪怕云枝真的做过,“你想同梁王双宿双飞,可先要给我留下个孩子,郡公的爵位还没着落,我这国公的位置是定然要传下去的。”
云枝勉强喘了口气,搂着他翻身到一边去,居高临下瞧着他,“你再胡说,就别再来见我了。”
好好好,这还有什么可争论的,他目光所及皆是美好,忍不住巡点,至少今夜这里都是他的领地。
二人又纠缠到一起,两尾孤单的游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只好拼命拥抱着亲吻,谁也分离不开谁,便也不再嘴硬。
云枝睡了一小会儿,她身子被身旁这人伸手搂去到了怀中,正是全然桎梏的姿态。
她换了姿势,面对他躺着。
独孤及信大概真是累了,竟睡的人事不知,云枝伸手去触摸他已经长出来的胡须。方才在她身上乱亲,扎得她呜呜咽咽,这人近来确实忙乱,不然不会这般邋遢。
一切都稀里糊涂,她好些话还没来得及
问他,这会儿没了机会,她也越发睡不着了。
待她将指尖轻抚到他上唇被自己咬下的牙印上时,他却悠悠转醒。
“不睡?再来么?”
她捶他一下,“节制些,要累死你自己不成?”
他胸腔震动笑了起来,将她小手抓来亲了又亲,“还肯心疼我,又为何要送和离书来。”
“跟你说不曾有过,”她爬起来落到他胸膛上,“是梁王给你的?”
他十足不满,“哼——”
云枝思索片刻,在他胸膛画着圈圈,“我只给阿爷写了信,恐怕是他寻了人仿了我的字迹,怪不得会允许我同阿爷通信。”
“那你呢,为何说要另娶旁人?”
“梁王送了那信来,我若是不做些什么,怎么能骗得他回你身边送消息,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算他有些小聪明。
“这法子是妃令想的,就是要惊世骇俗些,说我又看上了你的妹妹,不怕梁王不上当。”
“怪不得你未见到我的回信,也寻到了这地方来。不过此事对妃令的名声多有妨碍,这可不好。”
她躺在他胸膛之上,静静听他沉稳的心跳,“我在那心里埋了消息,生怕你看不透我的位置,担心了许久。”
她只感觉自己头顶的发被他揉了又揉,好似怎么也不够似的。
这会儿说清了来龙去脉,总算是事得圆满,云枝渐渐有了困意,头一歪睡了过去。
二人回到京城国公府,已是年末之时,正是一家团圆的时候,云枝被独孤及信送回戚府去同家人团聚。他却说宫中还有些事情,官家将他叫到了宫里去。
这一场实在令人心惊,一家人又哭又笑,实在也是神天菩萨保佑。
“谁能想到在宫里也会出这样的事,那可是禁中,一个禁字关了多少人在里面,还能叫人破了去。”
云枝也说正是呢,“阿爷你不知晓,那日是梅染将我带了出去,你可知那梁王的势力,到底有多么吓人。”
阿爷点着头,他是知晓自己手下这几位学生的,个个都是造反的一把好手。
“今次你回来,也好好劝解你阿兄,官家同他关系十分不好,我怕继续下去恐怕要出事。”
云枝自上次阿爷信件便知晓此事,她心里早有打算。
“不过官家一向惧怕阿兄,怎的我走之后,他反倒同阿兄闹成这样,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却也没有特别的,仿佛一下就针尖对麦芒了一般,官家虽是孩子可到底也不能当做孩子看。”
云枝知晓官家定然是有过人之处,不然先帝也不会选定他做继承之人。
她指尖在案上轻敲,“官家……”
“官家?”
她怎么将官家忘了去。
云枝立马站起身来,独孤及信走前将洪四海留下来护卫,云枝赶忙出门将人叫了来。
一家人看她神情慌张,都有些慌乱,云枝叫众人先稍安勿躁。
“我同洪将军先进宫一趟,家里人都先勿要出门去。”
说完也不耽误,叫洪四海带了人马向宫中而去。
她在临南时猜测同梁王合作之人到底是谁,猜了程家猜了谭家,唯一忘记了那个小小的孩童官家。
官家才是那个真正躲在众人身后之人,太皇太后在时他便寻了太皇太后和谭家,太皇太后殁了便寻了梁王。毕竟要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带出皇宫,以官家的名义,谁敢阻拦。
梁王如此相信官家,恐怕自己便是官家用来示好的诚意。将大都督的夫人绑走送给梁王,那可是少见能将两人绑在一条船上的计谋了。
难怪梁王在自己被绑走开始那段时间从未露面,哪怕自己已经到了临南,他也是许久之后才现身。
就是因为此事梁王根本不曾插手,一切都是官家的安排吧。甚至再向前猜测,将郡公府查抄,独孤氏一家收押,都是官家授意太皇太后出手的。临南实际控制之权旁落,独孤及信无法如从前一般知晓临南消息,故而将自己藏到临南,可着实是一条妙计。
云枝越想越是害怕,那么今日自己刚回京,梁王和官家会不会害怕事情败露,直接对阿兄出手。
二人飞马奔去禁中。
洪四海进出宫廷顺利,待一进门便将宫中南淳府军召集起来,齐齐向着祈善殿而去。
云枝宁可是误解了此事内情,也绝不能叫阿兄出一丝意外。
徐委仪见是洪四海和大娘子来,赶忙上前行礼。
“打开殿门。”
云枝吩咐,“我要见官家。”
徐委仪又望了云枝身旁的洪四海一眼,这才赶忙叫寺人将大门敞开。
殿内烛火通明,云枝迈步进去,却远远便见官家神色一变。
云枝看阿兄正背对自己,他高喊一声,“阿兄小心!”
果然见暗处射出一支羽箭,几乎擦着独孤及信右耳而过。
大概是刺客等候时机,未想到洪四海同云枝率了队伍前来,无奈之下仓促出手,果然不能一击即中。
独孤及信抽剑相抵,“洪四海,带云枝离开。”
此处刀剑无眼,云枝的境况便危险起来,她被掩护向外退去,又见官家身后出现不少生面孔同南淳府军厮打起来。
梁王倒真是给官家输送了不少高手。
“大娘子勿怕,咱们的人手不少,他们讨不到便宜。”
洪四海将云枝安顿好,又一声令下,更多府军向此处合拢过来。
云枝望着四处山呼海啸,知晓这一次他们又去到了胜利一方。
……
官家退位,总要选定新的人选进来。
这又是乾朝一场大事,政权交替总是有诸多不平静,云枝替独孤及信换着胳膊伤口的药物,一面又问起这事,“官家可说了为何如此对你,咱们分明同他没什么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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