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的府中管家汗流浃背,“夫人,歇歇吧。”
简白荷把他使出去:“去问问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只好离开,心里想这都什么和什么,等老夫人和将军回来,说不定都要以为走错路了,尤其是老夫人……这些东西原本都是老夫人精挑细选的省钱货,如今被夫人给当做垃圾抬走,要是老夫人发作怎么办?难办啊。
收拾的七七八八后,一个气派的红木箱子就十分显眼了,简白荷打开一看,原来是她娘筹备的一些珍宝,给孙叙的。
简夫人不了解孙叙,但爱女心让她捏着鼻子接受了孙叙,揣测他的爱好准备了书籍,兵器,甚至还有一对砚。塞在简白荷的嫁妆里一起送过来,想让女婿也高兴高兴。
简白荷翻了翻不感兴趣,带着书籍和砚,“到将军书房,把这些放过去。”
于是有人领着简白荷去孙叙书房,他的书房也光秃秃的,但门廊养了两只漂亮鹦鹉,鹦鹉见到人,就压低身子跳来跳去,嘴里喊:“夫人,夫人,新夫人来了。”
大家都在笑,但很快,简白荷发现鹦鹉根本不知道谁是新夫人,它对着不认识的人都叫一了遍。
“是谁教的?”简白荷笑着把两只鹦鹉的羽毛理顺。
一个老仆弯腰出来,得到简白荷准备好的几颗小金豆,消息传开,大家顿时炸开了锅,远远地围在外面。
老夫人在家的时候,可出来没有出手阔绰过,不扣大家的钱都算好的。
走进孙叙书房里,才把东西放下,简白荷审视的目光还没有打量完书房,就听见外面说孙叙回来了。
简白荷等了等,估摸着已经过了不少时间,还不见人,就问外面的人:“将军是去哪了?”
有人跑过来说:“……将军迷路了,将军要来书房。”
又过了一会,在自己家里迷路的孙叙,带着满脸迷茫和倦意来到书房,如果不是他还清醒,都要怀疑是不是一夜没睡,眼睛出现幻觉了。
见了一路陌生,孙叙下意识维护自己的书房,“这些你拿去别的地方用,放在这里我不习惯。”
他身后的小厮露出没错就是这样的表情。
简白荷怔了片刻,也没解释,把她娘准备的东西收起来,向前一步与孙叙面对面站着,笑盈盈问道:“好,将军去宫里,把娘带回来了吗?”
孙叙微微侧开脸,神色柔和了许多,言语却含糊,看出他不太想说:“都回来了,昨晚没睡好,你先自己玩,我去歇歇。”
简白荷歪歪头,“嗯。”
……
孙叙这一夜别提多郁闷,好好的新婚之夜是在冰冷冷的宫里偏殿度过的,他娘也被太妃敲打了一番,最后看在死去父亲的份上,才没造成严重后果。
即使这样,孙老夫人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是狼狈极了,一到家就钻回了院子。
想着想着,他脚下犹豫,又走到了婚房内,按照规矩,前三天他都不应该在别的地方睡,即便是歇歇,也歇在这里好了。
孙叙径直去了侧间,他只打算歇半个时辰,发现短短一晚上,被褥都换成他陌生的,他躺下嗅见淡淡的芳香,觉得倒也没什么不好,很快就沉沉睡去。
偶然间因外头细微的走动声被惊醒,孙叙发现连家里熟悉的丫头都见不到了,全换上了简白荷带来的,他有种是自己嫁到简白荷家的感觉。
孙叙只想睡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就睡多了,奇怪的是他也没有多困,往常更劳累的时候多了去了。
半梦半醒中,简白荷穿过走廊,外面的风铃被她走动的风带起一阵悦耳的声响。她站在外间和她的丫头们要针线,说笑,好像还问了他在哪,进来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额角的疤痕。
孙叙睁开眼睛,已经快到晚上了,四周暗沉沉,周围并没有简白荷的痕迹,不知道那场景是不是梦。
因为光线暗,孙叙起来的时候,还撞到了一排木架子,造成叮当当一通乱响,他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仔细看才发现是简白荷摆在上面的盆景互相碰撞发出的。
就差那么一点,这些盆景就会碎一地了。
孙叙心想为什么要放在这,这也太碍事了,但嘴上不敢说,走出去一看,原来不是四周都寂静,是只有他这里安静。简白荷的正屋里灯火通明,她的丫头们进进出出。
初春还有些寒冷,屋子里的地毯一直铺到了屋外,进去几步的位置摆着香炉,正飘出幽幽暖香。
简白荷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孙叙要进去看看,但看着过于规整的环境,但有点头皮发麻,没地方下脚一样。
于是他在外面站了片刻,见简白荷也没喊他,便先出去转转。
从简白荷这里走出去不远,就觉得又是一个新世界了,到处都是他娘节俭的作风。节俭的太节俭,奢侈的是真奢侈,孙叙心里好笑,但想到一个是自己夫人一个是娘,这福气是自己的,又不觉得好笑了。
折腾了一天,孙叙甚至连午饭也没吃,想寻点东西吃,过去一问,得知厨房照常准备了饭菜。他娘孙夫人一碟豆腐,一碟小青菜,简白荷那边也照着她的习惯点了五六个菜。
厨房唯独对孙叙吃什么摇摆不定,是和新夫人一起吃呢,还是按照将军往常的口味也做两个朴素的菜呢?
孙叙从心地说:“夫人一个人吃不完,让她等我一块吃。”
第29章
于是中午吃饭,孙叙那两个菜就混进了简白荷的饭桌里,简白荷看了半天,还以为是下人的菜端错了地方。
直到孙叙默默地在菜里捡豆腐吃,简白荷才恍然大悟。
她体贴地说:“原来将军喜欢吃炖豆腐,晚上多做两个给将军吃。”
孙叙心想也不必这样,吃完了饭,他要去军营一趟,走时觉得他的成婚生活过的奇奇怪怪,暂时没体会出滋味。
不过夹缝生存是真的,临出门听见他娘那又有什么事,孙叙眼皮一跳,装作没听见赶紧走开了。
另一边,孙老夫人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后想要在院子里走走,一看家里和往常大不相同,惊愕了许久,忙问家里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夫人让换的,夫人带来的陪嫁摆设没地方放,就把咱们原来的替换掉了。”
孙老夫人声音颤抖,“什么……原来的放哪里了?”
下人欲言又止,其实原来的摆设有些都掉漆了,夫人一看就让人扔掉,勉强能用的还堆在后院的废弃小屋里。
孙老夫人想着这件该要多少钱,那件要多少钱,只觉得心如刀绞,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从前都是她来决定的!简白荷这个人她本来就看不惯,花钱如流水,没有一点贤良淑德的模样。
她当下就板着一张脸,去找简白荷发作。
一路走过去,搬运东西的下人就更多了,甚至有身强力壮的下人正拿斧头劈柜子,劈完大概要拿去厨房烧火。
那柜子本来也不能用了,便是节俭如孙老夫人也会换掉,现在依然觉得很恼火,就好像自己也像是旧的的柜子被顶替了位置,而自己这把老骨头的作用也只剩下放在火里烧。
而这一切不正常的想法都是因为,孙叙不是她生下来的。
孙叙是她妹妹的儿子,孙老夫人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但过的久了,心里的愤恨也越来越多。
孙老夫人进门前,简白荷正在打量一个小绣娘,小绣娘个子小小的,怯生生像是个没长开的孩子,脸上还有一些雀斑。
简白荷原本想着叫来将军府的绣娘来给她做个手帕,一看只觉得疑惑,“你多大了?会绣点什么?”
小绣娘说自己十七,只是长的实在不像是那么大的人,简白荷想要她做的帕子她也怯懦的说还没学会这种花样。
简白荷疑惑之余便想先让她回去,孙老夫人却走进来,在离简白荷最远的地方一站,道:“哦,你已经见到她了,我也没什么隐瞒你的,这是我给我儿准备的妾室,过些天你就收进房里吧。”
简白荷猝不及防,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后才回过味来,不由感到有些可笑。
给孙叙收妾室,怎么可能啊?
简白荷之前总是听说孙老夫人的种种离谱行为,今天再一次见识到了。她笑着说,“您让我想想。”
孙老夫人盯着简白荷看了半晌,又开始观察周围的摆设,更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可恨的很,于是说:“有什么可想的,还有你那些东西,在孙家不许用的那么花哨,和家风不符!”
简白荷表情异样,“花哨?”
孙老夫人冷着脸,“对,这里和你那个铜臭味的家不一样。”
她说完就走了,仿佛一刻不愿意多待,留下惊愕的简白荷。
傍晚,简白荷等着孙叙回来,直到很晚,孙叙才匆匆回来,他下午领了圣旨近日就要出征,便觉得不好意思见简白荷,故意在外面磨时间,想着简白荷应该睡下了,才悄悄回到家里。
哪想到简白荷只点了一盏灯,坐在床头幽幽望着他。
简白荷:“我听说将军要纳妾啊?”
孙叙略显茫然,还以为简白荷要把侍女给自己做妾,眉头一跳说道:“我没这种想法,你的人伺候你够了。”
简白荷噗嗤笑起来,“你想得美。”
孙叙还不清楚怎么回事,看简白荷笑了也被带的一起笑起来,此时夜深人静,昨晚洞房没做成的事涌上心来。简白荷默声不语,只是眼睛转了转,示意孙叙往床上来。
孙叙体会到这些微妙的气氛,后背顿时出汗,莫名紧张起来。
孙叙略微洗漱一下,坐在床边脱了鞋,在这个关头想到自己和简白荷好像身份互换了似得,为什么简白荷是坐在床上等着的人?
他脱鞋时候,简白荷的目光移开,又强迫自己移回去。
看出简白荷心里也是有点发虚的,孙叙便觉得拿回了主动权,心里满意起来。
许久后,简白荷汗津津地咬在孙叙肩膀上,告诉他:“你娘给你准备了个妾室,将军,你不会愿意的吧?”
孙叙声音沙哑,“谁?我明天就送走她。”
……
三天后,孙叙出征了,送走了他,简白荷差人再找一个绣娘回来做活,还没等找到,孙老夫人居然把小绣娘又找回来了。
孙老夫人质问起简白荷:“我儿现在不在家中,我说的话你到底听不听?”
简白荷一看小绣娘,头都快缩在胸前了,也觉得她可怜,简白荷温和地道:“您的话我当然听。”
孙老夫人露出一个早知道这样的表情,随即指着小绣娘,“现在就把她收了,我已经把她从爹娘手里买来,你再哄我儿送回去,她爹娘也不敢收她。”
简白荷思虑起来,可怜小绣娘看样子也是不想待在将军府的,孙老夫人毕竟占着一个长辈的身份,眼下可以先听她的,等之后再想办法好了。
但有一点……简白荷已经忍受一会了,小绣娘穿的不知道是什么,粗制滥造一样,袖口还有线头,头上有个银簪子黑不溜秋。
这让简白荷浑身不舒服,既然要在眼前,总要先打扮一下,她叫丫头把小绣娘领到后面,再等出来顿时刺痛了孙老夫人的眼睛。
孙老夫人平时很节俭,简白荷就也算了,现在连自己便宜找来的妾室也穿戴的比自己好,这叫人心里怎么受得了!
孙老夫人眼前阵阵发黑。
简白荷:“我想让她先住到西苑,不过今早我发现府里很多地方都该修理了,要住的更更要修修。还有,一个总不吉利,要纳妾不如纳一双吧?”
孙老夫人忙说:“罢了罢了,白荷,我是说笑的,怎么可能让你们刚成婚就纳妾,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人我送回去。”
……
简白荷和孙老夫人过的实在是别扭,她真不明白孙老夫人为什么节俭的像是平民百姓。
孙老夫人隔三差五就要对着她的摆设嫌弃一番,孙叙走了两个月,也没听见过她说想念,若简白荷来说,这母子俩感情太淡薄了。
这段时间内,就连简白荷她娘,都来看过她三四次了。
直到端午节,孙叙归来,带着一家四口,孙老夫人哭着扑上去,才得知了被隐瞒的真相。
孙叙脸上漠然,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把这件事消化的差不多了。“我去了一趟爹在漠旦的故居,才知道我还有一个表弟。”
简白荷往他说的方向去看,正是他带来的一家人其中的男人,长着黝黑的脸,皮肤粗糙,笑的时候带着傻气。
男人身后是他的妻子,以及两个幼小的孩子。
孙老夫人泪流满面,拉着男人的手臂,话里的情绪是对着孙叙从来没有的,“我的儿啊,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想着你受苦,我哪里能安心享福啊!”
男人也垂泪,“娘,我来就是接你回家的,将军府虽然好,但我看你没享什么福,咱们回家吧。”
看着他们抱成一团,简白荷质疑,问孙叙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叙不知道是释然还是什么,他低声告诉简白荷,“原来我娘早已经病逝,如今的娘,只是姨母……娘死前托付姨母养大我,让任何人都不要告诉我,她想让姨母将为视如己出。”
这件事要追溯到孙叙的父亲,孙老将军带兵驻守一片荒凉之地,与一个卖茶女互相爱慕,接着有了孙叙,两人约定等孙老将军回京就光明正大迎娶。不幸的是卖茶女很快因为肺痨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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