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知节吓了一跳,低着脑袋不敢动弹。地上全是被抖搂出来的卷子,看起来尤为狼狈。
“这次月考提前了一周,难道你们没听说吗?还瞎咋呼!”任课老师警告地瞥向孔知节,“某些同学把教室搞得乌烟瘴气,到现在连课本都没有拿出来, 这是做学生的样子吗?”
教室赫然安静, 弥漫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孔知节一边啜泣一边拿出英语书。
任课老师翻开教案,见她哭了,也不想搭理:“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讲。”
......
林清禾咽咽唾沫, 同情地看了一眼孔知节。这堂课是英语, 老师出了名地严厉。她运气不好,直接撞在了枪口上。
林清禾翻开英语书,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陈惜墨, 心里感到奇怪。
他从来不屑于八卦杂谈,甚至会觉得这种事情又烦又吵。
现在倒是看热闹看的欢。
感受到旁边的注视, 少年也侧过头,二人四目相接。
林清禾脸色一红,迅速收回目光。
不不不,是她看错了,他眼神平静,一点都不像饶有兴趣的样子。
刚才抬头......
可能被孔知节的尖叫声吵醒,顺道关注了一下罢了。
上课正式开始,孔知节依然坐立难安,手不停在书桌里摸索。终于熬到下课,老师走后,她趴在桌子上,几乎哭出声。
直到下午放学,她都没找到日记本。有人让她告老师,她却支支吾吾地摇头:“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清禾闻言,哪里会相信这套说辞。当初寻找日记本的时候,她慌得手都发抖。
一定是因为里面有隐私,不敢让老师看。
陈惜墨已经不知所踪,林清禾默不作声地背上小书包,也慢慢走出校园。
自从父母离婚,她每周一、二、三跟着爸爸,四、五、六跟着妈妈。周日在奶奶或者姥姥家里住。
今天是周五,她得去妈妈家。
太阳落下,夜幕慢慢降临。冬日已至,温度一天比一天凉,政府开始提前供暖。
但......林清禾觉得,这暖气是不是烧得太大了一点?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热?!林清禾干脆掀起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她吃完晚饭,七点就躺下了。谁知现在都快十点,她依然异常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根本睡不着!
林清禾深吸口气,警告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额头上闷出了好多汗,她依然没能控制得住,脑袋里都是那个青涩少年。
怎么办,她破戒了,她今天又又又又又又和陈惜墨说话了!!
而且!该死的青春荷尔蒙,也没能按捺得住!!
一瞬间,林清禾脑袋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烦死了,咬咬牙,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被子,然后将自己狠狠砸在柔软的床褥上。
一阵子,林清禾逼着自己用心学习,逼着自己不再想旁边的人,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他。只要他坐在她身边,她就想跟他说话。
为了阻止自己,只要她一想说话,就赶紧吃一块饼干,堵上自己的嘴。
今天倒好,完全破了戒。
彻底前功尽弃了!!
林清禾躺在床上,回忆起陈惜墨那张睡颜。
但是——
他亲自为她撰写学习资料哎,亲自!!
林清禾想:这说明,陈惜墨也希望她留下,对不对?
情绪慢慢滋生。林清禾几乎听得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其实......有些东西,也不是没可能的吧。
林清禾开始跟自己算账。
今年她高二,明年就高三。
高考之后,她正好成年。既然成年了......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谈恋爱了呢?
林清禾算着算着,忽然捂住脸,在床上打了个滚。
想什么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林清禾的脸又热又烫,像沸腾了好久的锅底,汩汩往外冒热气。
害羞了一阵,林清禾忽然想起自己“48”分的数学成绩了。
她蹭的坐起来。
不对不对!
陈惜墨一定能考上清北,但她就不一定了,如果她分数不够,那他们岂不是要异地恋!
凭借那张动人心魄的脸,肯定有许多女大学生喜欢他!
林清禾危机感十足,随即翻身下床,板板正正地坐在课桌旁。
她翻开数学练习册,门被敲响,林清禾疑惑地问:“怎么了妈妈?”
“喝牛奶吗?”妈妈很尊重她,没有贸然开门。
“好呀。”得到林清禾的肯定,妈妈端着一杯热乎乎的牛奶走进卧室。
“你不是今天累了吗?怎么还在学习。咦,禾禾,你脸好红呀。”妈妈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顿时担心起来,“怎么这么烫,我给你拿个体温计,你量量是不是发烧了。”
林清禾闻言,赶紧捂住自己的脸。
她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脑袋里都是全是陈惜墨,血往上涌,肯定会脸红。
“屋里太热,我通通风,一会儿就好了。”她心虚地站起来打开窗户。妈妈却不信她的话,从抽屉里拿出体温枪。
体温枪在她额头上轻轻一贴。
37 ℃。
见到林清禾的确没发烧,妈妈才放下心。她低头看到林清禾桌子上的稿纸,顺口问道:“这是谁写的?字真好看。”
林清禾一愣,心中惊骇,警铃大作。
她怎么忘了把这个收起来!
妈妈看的是陈惜墨给她设计的“武功秘籍”。上面的每一个笔画都野蛮生长,组合起来的字体却苍劲有力。
林清禾手忙脚乱地把纸夹进作业本里,弱弱开口:“同桌帮我写的,这次月考时间提前了一周,他怕我考不好,帮我提炼考点来着。”
“你同桌人还怪好的。”妈妈说,“我记得上次开家长会,你旁边是个女孩儿来着,她写的这个字倒是有点像男生了。”
林清禾没想妈妈还记得这一茬事儿,身体一僵,小声解释:“换同桌了,是个男生。”
“哦,你现在和男生同桌?”妈妈好奇地问。
林清禾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不敢撒谎:“对......”
许多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跟异性同桌,担心两个人会碰撞出早恋的火花。林清禾慌得心脏狂跳,担心妈妈让她换同桌。
风从窗外吹过来,凉飕飕地抚在她的肌肤上。短暂的两秒钟,对于林清禾来说却有一小时那么长。
林清禾忐忑地等着,忽然额头被人用手指戳住,促使她抬起头。
“瞧你这孩子,紧张什么,你以为你妈妈这么迂腐?”
林清禾知道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但也没想到妈妈会持这种态度:“您愿意让我跟男生同桌吗?”
“为什么不愿意?妈妈不干涉你交朋友。”
被尊重的感觉让她鼻子都酸酸的。林清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然后忍不住拥抱她:“您真好。”
虽然爸爸妈妈离婚了,但都很爱她。
呜呜呜呜她好幸福啊。
妈妈摸摸林清禾的头,然后将体温枪收起来,一边督导她休息,一边往外走。
门被关上,林清禾喝了一口牛奶,然后翻开数学课本。
她拿出那张写满公式的秘籍。这张纸分明已经在她手里待了许久,但少年的气息却和上面的字一样,挥散不去。
林清禾摸摸稿纸,弯唇一笑,然后坐在椅子上,拿起笔,认认真真的开始写练习题。
......
曾经,林清禾对提高学习成绩没有明显欲望。
而如今,她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成绩好一些,再好一些。
因为——
似乎这样,就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
**
周末假期很快过去,很快来到周一。大家为了抵御风寒,都穿上了厚实的小棉袄,戴上了棉手套。
孔知节日记本丢失的事情并没有发酵,里面的内容也未传出,很快同学们就忘记了这件事。
但他们却清楚记得另一件事——林清禾要离开实验班了。
上学的路上,林清禾听到了许多闲言碎语。其中,高二五班的男生冲到她面前,贱兮兮地说:“你不如直接转班算了,姜道卿肯定开心。”
林清禾皱眉:“凭什么?我又不开心。”
“你不想来五班吗?如果能选的话,你希望去哪一班?”
“少看不起人,我就在实验班待着,哪里也不去!”她气呼呼地回怼,“我这次肯定能考好!你等着瞧吧!”
他们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边笑一边道:“可你数学成绩太拉了,连我们班最低分都不如。”
林清禾咬牙切齿地追着他打。
直到遇到楼藏月,那群人才闭上嘴。楼藏月拽着其中一人的衣服,一脚把他踹进教学楼:“废什么话呢?”
他们不敢造次,你推我让的赶紧走了。
林清禾耳根终于清静,转头对楼藏月道谢:“谢谢你......天哪,你眼圈怎么这么黑?”
楼藏月面黄肌瘦,眼眶发黑,嘴唇发白。仿佛在难民区度过了两天似的。
“还不是怪你同桌!他把我当驴使唤啊!没良心的!”楼藏月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道,“走吧,正好送你去教室。”
“哦,谢谢。”林清禾在他的护送下回到班级,前脚刚走进去,后脚几个正在嬉笑的女生迅速安静下来。
孔知节正坐在桌子上,被围在中间。
他们的眼神让林清禾很不舒服,但她不想惹事情,沉默地回到座位上。
孔知节眼睛因为笑容弯成月牙状,好整无暇的跟林清禾打招呼:“林清禾,你怎么来这么晚?还不赶紧学习。”
她的腿轻松地晃呀晃,脚尖偶尔触地,十分可爱。
“林清禾,这不是你的动作吗?上次你文艺表演就是这个舞蹈动作,后来被还人拍下来放在表白墙上了呢。”大家纷纷朝门口看去,楼藏月正靠在门框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孔知节,你怎么老学人家呢?”
孔知节脸唰得通红,烫着了似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指着楼藏月说:“你什么意思?这个动作只有林清禾能做呗。”
楼藏月笑眯眯地双手一摊,平静道:“我可没这么说。”
“......”
孔知节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拿出班委的架势:“你赶紧走,老师说了不能乱窜班级。”
林清禾把自己的作业交完之后,转过头发现陈惜墨依然在睡觉。
他最近好像很困的样子,楼藏月也是。
不知道两个人在忙什么。
林清禾决定先不打扰他,悄悄拿出教科书,郑重其事地翻开。刚看到第一页,旁边睡觉的人却忽然坐起身,低声开口:“只看划线的重点,别的不用看。”
林清禾没想到他醒着了,吓了一跳,然后用力点头:“嗯嗯。”
孔知节又在和其他人调笑,林清禾看了她一眼,她连小梨涡深浅都恰到好处,眼神时不时朝自己那边瞄。
林清禾心里憋着一股气,写字的力道也变重了。
等着吧,这次月考一定会把她踩在脚下。
陈惜墨站起来,看向班级门口。楼藏月对他招了招手:“祖宗,我来了。”
陈惜墨没说话,一把拎起书包,“唰”的一下直接隔空扔给楼藏月,声音巨大,惹得大家都侧过头来看。
陈惜墨淡道:“东西在里面,按我说的做就行。”
楼藏月做了一个“OK”都手势,潇洒的转头离开。
林清禾打量着他的背影,然后好奇地问陈惜墨:“书包里是什么东西啊?”
陈惜墨不搭理她,林清禾撅了撅嘴,重新低头做题。
......
林清禾发现一个问题。
理想和现实永远存在差距。
前几天,她还在肖想和陈惜墨的独处时光。她想,那一定和偶像剧一样浪漫。
有窗边投射的阳光,有逐渐靠近的少年荷尔蒙,还有似有似无的指尖相撞......
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林清禾甚至有点后悔,她为什么非要受这罪啊!
陈惜墨是一个超超超级恶劣的老师,一道题型教一遍就不耐烦了。
他眉毛高高挑起,手里的尺子敲在林清禾的脑袋上:“错了,重写。”
林清禾捂住头,趴在座子上,脑袋里像住了个蜜蜂,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你刚才那道题,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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