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有一位卖烤肠的奶奶,他停下来买了两支。
林清禾怀疑楼藏月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她得赶紧告诉他陈惜墨的身份,可刚抬起脚,就停了下来。
校门口又出来一个人,楼藏月把其中一根烤肠递给了他。
——是陈惜墨。
陈惜墨看到烤肠,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似乎嫌弃的样子。楼藏月又往前递了递,极力推广这根烤肠多好吃。
林清禾默默看着,心里忍不住疑惑......他们两个怎么这么熟了?
这时,她忽然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赶紧从书包夹缝中拿出手机,果然是爸爸。
她赶紧按下接听键,期待的问:“喂,爸爸,你到哪里啦?”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却说:“禾禾,真不好意思,今天爸爸开会脱不了身,不能去接你了。你和孔知节先一起回奶奶家吧。”
林清禾听完,立刻说:“......爸爸你可以先忙,我可以多等一会儿,没事的,今天不冷。”
爸爸语气里充满抱歉:“爸爸明天一定来。”
“......”林清禾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林清禾和孔知节早就认识,两个人曾经住在一个社区里,后来林清禾家因为爸爸的工作原因,搬到了别处。
只是爸爸工作太忙,经常把她放在奶奶家。
林清禾不愿意让爸爸担心,于是故意把声调抬高:“那也行,我早就想吃奶奶包的粽子了。”
爸爸放心地挂了电话,林清禾脸上的笑容也随即消失。她慢慢垂下眼睛,关上手机屏幕。
又是这样。
又是那个破工作。
林清禾默默把手机放回书包里,抬起头,发现陈惜墨和楼藏月已经走远了。
林清禾心情很差,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看看楼藏月和陈惜墨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在等我吗?”这时孔知节却已经发现了她,赶紧跑到林清禾旁边,“我妈妈说了,今天我要跟你一起回家,哎,一周四五次都这样......我看不如你直接搬回来。”
“我爸爸只是比较忙,他说明天会来接我的。”林清禾撅撅嘴,不想跟她说话,“我忽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儿,你先自己回家吧。”
林清禾背紧了小书包,顺着陈惜墨刚才离开的那条路往前跑。
-
人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
如果林清禾知道她将要面临什么,肯定直接跟孔知节回家。
巷子错综复杂,林清禾搜寻了半天,没看到楼藏月和陈惜墨的任何踪迹。就在她打算放弃了的时候,忽然一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救命!”
林清禾吓了一跳,闻声望去,浑身警惕地绷了起来。
这附近住着很多不学无术的混混,行径恶劣,不是她能够招惹的。
林清禾转头就想跑,但刚跑了两步,脑袋里却忽然发出另一个声音:
陈惜墨和楼藏月刚才经过了这里......
不会是他们在挨打吧!
林清禾咽了咽唾沫,停下脚步。就算陈惜墨混蛋,也罪不至死。况且他们是一个学校的,以后还会是同桌。
如果真是他们......她见死不救,以后晚上得多愧疚啊。
林清禾咬了咬牙,又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提前输入报警电话。
她心里怕得要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不行就报警,不行就报警......”最后一跺脚,坚定地朝惨叫声那边跑过去。
一路上,林清禾把陈惜墨的惨状都想好了,直到看到了事发现场——
她腿软得差点跪下。
林清禾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边扶着墙,一边蹲在地上,以防被发现。
在她脚边,滚落着一个带血的魔方,尖锐的棱角上沾着猩红血。
“跑什么?”
不远处,陈惜墨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
楼藏月则站在他身边,左右手分别拿着一根烤肠,吃得非常香。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李印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看着他们。
“都放过你多少次了?”楼藏月丝毫不留情面,一脚踹在李印身上,“上次我们去你家,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不得了,至于跳楼吗?怎么,想诬陷我们啊。”
林清禾屏住呼吸,心里惊诧。李印居然是自己跳下去。
而且他说“我们”?
林清禾大脑转得飞快,难道那天下午,楼藏月和陈惜墨是一伙的?!
楼藏月是林清禾的拖。
被骗的只有她一个。
按捺住气愤,她死死盯着前方,这时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林清禾吓了一跳,就要回头。
“嘘,是我,小声点。”孔知节的声音传来,“我就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
楼藏月刚想蹲下,却被陈惜墨轻轻一拂:“我来。”
“行。”楼藏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继续一边吃烤肠,一边看热闹。
“别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李印更加害怕,吓得全身发抖,脸色苍白。
陈惜墨单手撑膝盖,慢慢弯腰。
“耳环哪来的?”他问。
“我现在还给你,我马上摘了还给你!”李印手忙脚乱,却怎么都找不到耳环扣。
陈惜墨看着他的样子,满意地发出嗤笑。
“我妈的东西,你戴着也不怕折寿。你不用动,我帮你摘。”陈惜墨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说“今晚吃什么”这样简单。
他捏着李印的耳垂,那冷白的手十分好看,骨节分明。
“我自己摘,我自己可以,啊——”
李印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下一秒,鲜红的血就飞溅在了他的肌肤上,仿佛一颗血痣。
林清禾吓得几乎要昏过去。
他居然直接将李印的耳环拽下来了!动作利落,仿佛对待一个畜生。
陈惜墨拿着那枚耳环,在李印身上蹭了蹭。
气氛冷到让人直打寒战。李印捂着耳朵,一边嚎叫,一边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我错了,我真错了!”
陈惜墨对他的道歉嗤之以鼻,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冷冷注视着地上的人:“偷死人的东西,这点惩罚算得了什么?我限你一天之内,把东西物归原主。”
“你放心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妈还回去!我错了......”李印忙不迭停的磕头,砸在地上哐哐响。
楼藏月的烤肠吃完了,随手把签字塞进李印手里:“帮我扔掉。”
“......”林清禾看呆了。
“这人真可恶,居然还偷人家妈妈的东西。”孔知节小声说,“估计是看陈惜墨落魄了,故意欺负他呢。”
林清禾怔怔地看着前方,陈惜墨神色冷峻,却好看得要命。他从口袋拿出一张手帕,小心翼翼的将耳环裹住,放进口袋里。
他白皙的脖颈处挂着一条黑绳,上面系着一颗佛珠。
林清禾呼吸有些紊乱,手指发麻,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抿住嘴唇,想要控制心脏,却发现无能为力。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站在烈阳之下,漂亮如同天神,行径却如恶龙。
而胸前的佛珠,如同弑神封印。
这时,陈惜墨忽然撩起眼皮,目光一凝,朝林清禾的位置看过来,面色不虞。
林清禾立刻清醒过来,一动不敢动,心跳更快了。
她暗暗尖叫,被发现了吗?
孔知节也紧张的握住她的手臂,缩在她背后。
楼藏月却以为陈惜墨在看魔方,问:“需要我把它捡回来吗?”
“......”林清禾和孔知节不约而同的往下看,魔方离他们仅一步之遥。
林清禾恨不得直接把魔方给他们踢过去。
气氛凝滞,危险又压抑。
好在陈惜墨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不用。”他淡道。
孔知节闻言,松了口气。林清禾也放下心来,却偷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失神。
陈惜墨一定发现他们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呢?
第007章
黑色的夜幕外逐渐降临,将房间投入一片温柔的昏暗。
可即便是这样柔和的氛围,林清禾依然翻来覆去,心神不宁。
她抱着床上的大玩偶熊仰面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回想起巷子里的那个少年。
她好像对他太凶了,明明他才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人家妈妈都死了,李印还偷拿遗物,那才是罪大恶极。
更何况,陈惜墨也只是进入了他家而已,推下楼的又不是他。
后悔的情绪慢慢发酵,林清禾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有人抢走了她妈妈的东西,她也一定会发疯的。
林清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从书桌底下掏出一个小手机。
她把它调成静音,免得被奶奶发现。脑袋埋入被子里,飞快在浏览器里输入——陈惜墨。
林清禾只是本着试一试的态度搜索,视频却真实地弹了出来。
居然真的有!
她按捺住吃惊,赶紧点开播放键,屏气凝神。
视频是人为拍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传到了短视频网站上。
只是开端让她有些茫然。
一些人聚集在一个房间里,都在往外搬东西,脸色无一例外,极其不好看。
然而,另一些人穿着随意,塔拉着人字拖,毫无目的溜达。他们嘴角带着笑,慢慢悠悠的哼着歌,在屋里挑挑拣拣。他们捡到好东西,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捡到不好的就随意一扔,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极了土匪。
林清禾没看懂。
两拨人虽然不起来大不一样,但陈惜墨的气场跟他们都毫无瓜葛。
她应该点错了。
直到镜头一晃,她看到了地上毫无攻击力的少年。
林清禾呼吸一窒,赶紧把进度条往后倒了倒。
陈惜墨坐在卧室的角落里,阳光从窗外穿透进来,似乎将他一分为二。他的身体一侧被阳光笼罩,另一侧则陷入阴影之中。
他眼神空洞,看起来失魂落魄。
拍视频的人也注意到他,忍不住小声嘟囔:“这小孩儿没事吧?看着怪可怜的。”
“你管他干什么?赶紧搬东西,别拍了。”另一个人搬起椅子,脸色阴沉地往外走,“这椅子是什么木头做?真他妈重。”
“......”
陈惜墨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孤零零地像个破碎的洋娃娃。
视频外的林清禾呆住。
天哪!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是他。
视频后面看起来欢快极了,林清禾就算再笨也能猜得出来,应该是陈惜墨家里的财产抵了债。脸色沉重的那一波,应该是陈惜墨的债主。
而那些穿着人字拖的人,一边笑一边溜达的人,应该是浑水摸鱼的街头混混。
估计李印就是在这个时候,混进了陈惜墨家,捞走了他妈妈的遗产。
林清禾关上手机屏幕,趴在床上。
她叹了口气,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心里更愧疚了。
......
啊啊啊怎么办,她误会他了。
没想到他还真是......
可怜小狗啊。
**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教室里,光影斑驳间,教室里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孔知节站在一群同学中间,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她昨天亲眼目睹的一幕:“昨天我看见陈惜墨和人打架了!他那个样子,真的是太疯狂了。”
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她们好奇极了,想要听听详细情况。
“那他发现你了吗?知道你是实验班的同学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没有吧。”孔知节有点犹豫。
林清禾没想到孔知节会把这件事往外讲,放下书包,你赶紧把她拉走。孔知节却毫不在意,甚至把她反拽到自己身边,“林清禾也在,你们问他呀。”
“......”林清禾闻言,赶紧往教室门口看了一眼,陈惜墨没来,应该听不到这些。
孔知节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好意思开口,继续自顾自道:“他把那个人的耳环直接扯下来了,超级恐怖,全是血啊......”
林清禾终于鼓起勇气,拽了拽孔知节的胳膊:“我们别说这个了,等他听见不好。”
“这有什么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啊,我又没有编。”孔知节不以为意,“而且我也没有说他是坏人,那个小混混不是抢了他妈妈的遗物吗。”
林清禾觉得这是隐私的事情,陈惜墨也许不想让人知道。
“......”林清禾想了想,知道自己肯定劝不动她,只能小声伏在她耳边,故意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说,“你不怕他报复你吗?”
“......”孔知节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瞬,似乎回忆起了昨日的景象。
林清禾乘胜追击,做了一个揪耳朵的手势,然后指指嘴巴:“他能拽人家的耳朵,说不定还会拔别人的舌头。”
她观察着孔知节的表情。孔知节瞳孔震颤,默默捂住自己的嘴。
她转头赶紧驱散了围在自己身边的同学:“大家都去交作业吧,一会上早读了。”顿了一下,又赶紧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对新同学有太大的敌意,人家打架也许是有原因的。今天的事大家别往外传,毕竟是人家家里事 ,对新同学影响不好。”
林清禾听她说完,松了口气,回到自己座位上。
-
可舆论只要产生,就如同海上浪花,越滚越大。
很快,海浪就滚到了陈惜墨耳边。
楼藏月肩上斜挎着他的书包,右手拿着一杯冒热气的豆浆:“你刚来,这些美食你都没尝过,只要你尝一口,你绝对忘不了这个味。”
陈惜墨只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楼藏月说完,想美滋滋品一口豆浆,刚张开嘴,却发现前面的同学在谈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楼藏月一边喝,一边竖起耳朵。
“你听说了吗?实验班那个转学生又打人了。”
“他好不容易有学上,怎么不好好珍惜呢?屡教不改。”
“听说,他昨天就来学校了,愣是没露面。好大的面子啊。”
他们议论着,根本没注意身边徒然出现了两个人。
更没有人知道,正大摇大摆地走在他们身后的,就是他们嘴巴里“屡教不改的恶劣人物”。
楼藏月心中警铃大作,忽然觉得今天的早饭不香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陈惜墨的脸色,然后把口袋里的包子掏出来,递给陈惜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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