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身体不好,家里的钱要留着给她看病。”
“慈慈姐姐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长大了想成为一个画动画片的人。”
“那我跟你一起画,我要画100集的《西游记》。”
“电视上的《西游记》总共才52集。”她说。
“剩下的48集,我就画取完经,‘退休’后的齐天大圣。”
“好呀,以后慈慈姐姐帮你画。”
这天晚上,伊望回家用座机给在外省经商的骆文娟打去电话:
“妈妈,我想去少年宫学画画,你可以帮我报个名吗?”
此后四年光阴,两个小朋友风雨无阻坚持去少年宫学画画。
伊望最早是带着钟慈去“蹭课”,后来骆文娟回海圳瞧出自己宝贝儿子的小心思,豪爽地给钟慈也报了同一个培训班。
自此钟慈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坐进少年宫的美术教室,有“正牌”的资格向老师请教。
这份坚持给了她色彩、线条方面的启蒙,为她未来的动画制作打下不错的功底。
后来少年宫兴趣班逐渐被雨后春笋的各类语数外补习机构抢走生源,很快便经营惨淡难为维持,半年后,落寞关闭。
钟慈和伊望的美术学习也就此结束。
“嗨慈慈你右手边,扭头看过来,对,我在这。”
伊望把车停在路旁,待找到钟慈的人影立刻拨通电话:“我让奎星楼留了位置,我们先去吃饭。”
他今天开的是一辆宾利欧陆GT穆莱纳版轿车,全球久负盛名的车型,经典深邃低调的鲸鱼黑,让这辆车在暮色中很是吸睛,两分钟不到已招惹许多路人纷纷侧目打量。
伊望下车绕过车头替钟慈拉开车门。
钟慈滑坐进去,转头看着他问:“你今天在出席商务活动?”
低调的海军蓝双排扣西服,搭配着一条桑蚕丝腾格纹灰色领带,休闲鞋也换成了全羊皮的高档皮鞋,如此一身奢靡却正式的打扮,很难不让钟慈这样推测。
“有个路演项目在我这里考核通过,今天让他们创始人过来签合同。”
“那我肯定打扰到你了。”钟慈盯着前方轻声自责。
“没有的事。”伊望伸出右手勾勾钟慈的下巴,逗她笑,“我是慈慈的小尾巴。”
忽然,他惊讶一声:“慈慈你头发都长到耳朵下快点着肩了。生日那天我记得你头发刚齐耳呀。”
“啊?”
钟慈也愣了,立即伸手去摸,须臾也震惊不小:“才十几天怎么突然长这么快了。”
“头发长点好看。慈慈你以后别剪短发了,留长吧,人显得更加水灵。”
“哎呀,你想嘲笑我长了熊猫眼就直说呗,用不着拐弯抹角。”
“熊猫眼是什么?来,我看看。”说着他还真趁着等绿灯的空隙,把头伸了过来。
“哟喂,怎么黑眼圈这么深。我的慈慈啊你这几天究竟有没有好好睡过觉,不能再这样熬夜啦。”
“我也想好好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失眠太恐怖了,简直地狱。”
“失眠?”伊望抓住关键词,“有多久了,待会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没用的,安眠药对我都不起作用。”
“药物治疗不行……”伊望色眯眯盯着钟慈,嘴唇一动,“那要不要试一试俊男的八块腹肌。”
钟慈刚开始没反应这话的意思,刹那茫然后旋即红着耳朵扭头去看窗外,吝啬地不想再分一丝目光给他。
伊望刚说的那话实际是个网络段子,最早出自一个花痴妹子。
【总是睡不好,医生说建议睡在八块腹肌上。】
伊望手欠,又拿手指去卷钟慈的发丝,撒娇道:“别不理我嘛,求求你,看我一眼。”
“我没有什么想看的。”她仍目视前方。
“不想看腹肌,可以看帅哥的脸嘛。”
“不看。我闭着眼都知道你长啥样。”
“慈慈,”他说,“其实我还有很多面你没见过。比如作为男朋友,我忠犬羞涩的那一面。”
听他这自喻,钟慈扑哧笑了,扭头看他:“有你这样说自己是小狗的人么。”
两人拌着嘴,很快就到了魁星楼。
这家米其林餐厅的侍者立即热情地招呼起他们:“先生女士晚上好,伊先生您的位置是51号桌,这边请。”显然伊望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都记得他那张俊脸。
刚走没几步,忽然侧后方传来一声:“儿子。”
伊望寻声转过去,看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贵气妇人,惊讶道:“妈你怎么也在这儿?”
钟慈紧跟着含笑礼貌打着招呼:“骆阿姨您好。”
“慈慈好久不见。”骆文娟回以微笑,但这抹笑很清冷,是社交场合里礼节性的那种微笑。
钟慈印象中骆阿姨开始一改从前的热情对自己开始疏远,大约是在她陪伊奶奶去普济庙上完香,得知她和伊望生肖八字皆相克后。
最早感受到骆文娟的疏离,钟慈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直到后来又接触好几次,最终确认,钟慈心里难受好一段时间,为此她大半年没敢去伊府登门拜访。
“儿子你一个多月没回家住了,今晚跟妈妈一起回去。”骆文娟起身拉着伊望一只手,低下高傲的头将所有温柔都辐射给自己这个宝贝疙瘩。
“再说再看。我基金会那边忙着呢。”伊望面无表情地抽出被拽住的右手,“骆女士今晚月色不错,我就不打扰您了,祝您用餐愉快。”
“回来臭小子。妈妈就这么招你嫌?别另起一桌了,妈妈今晚就约了一个人,你和慈慈一起过来。”
“骆女士你这个提议我拒绝。咱们有代沟的,还是别相互打扰。”
“胡闹!就算有鸿沟,妈妈跟你也不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再说,那人跟你是同龄人。”
“谁啊?”
“Alice。”
“不认识。”
“邵静之。Bob的妹妹。”
“好端端的起什么洋名。”
“人家在国外音乐学院读书,取英文名很正常。怎么样,认识一下。”
“哥没兴趣。慈慈我们走。”
钟慈拉住伊望的衣袖,小声说:“我……好久没见骆阿姨,小望,你……咱陪陪阿姨吧。”
伊望素来很听钟慈的话,也不想让她难堪,点头:“行吧。”
末了不忘转头看着骆文娟,向她强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哥是个独立自由的人。”
跟自己老妈敢这么没大没小说话,足以证明做母亲的是真的太宠儿子,一物降一物。
侍者立刻在骆文娟示意下在她这桌加了两条圆椅,寒暄没几句,骆文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了没一分钟,电话刚挂断她就指挥着伊望下楼去接邵静之。
“我不去。”
“儿子这是礼节。”
“她又不是我请的客人。”伊望抱着手臂,补充,“再说,我对陌生人没话可聊。”
“行,那你坐在这。”骆文娟没生气,仍然保持着高贵的笑容,扭头看向钟慈,“慈慈你陪骆阿姨下楼,可以吗?”
“好……好的。”
闻言,置身事外的伊望差点跳脚:“骆女士你——”
小样儿。
当妈的既然请不动你,那只好死死拿捏住你的软肋。
十分钟后,骆文娟挽着一个娃娃脸,有葡萄般溜黑眸子,一头齐腰卷发,盛装打扮的妙龄少女向伊望走来。
“慈慈呢?”伊望眼里看不见这个美少女,只顾着转脑袋去找钟慈。
骆文娟没理会,轻轻把这位美少女拉到伊望眼前,介绍道:“静之,这就是我儿子伊望。”
“伊望哥哥你好,我常听哥哥提起你,今日有幸见到,我很开心。”邵静之两眼直勾勾盯着伊望。
“噢。”伊望失望地收回四下巡视的目光,抬起下巴快速扫了眼邵静之,立即很平静地收回目光,“很多人见哥第一面都这样说。”
然后低头,手指灵活地解锁屏幕拨向最近的通话人,连续几次听到的都是一样的机械女声播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退出通话,纤长的手指又一滑,滑到微信,点开置顶,柔声细语发出语音留言:慈慈你在哪呢?看见留言给我回电,别让我担心。
下一秒,手指来到第二排,这是个消息频闪的群聊,一秒后傲据的语音飞快送到群里:位置报来,哥现在过去找你们。
说完,手机丢回兜里,伊望看向已经落座的骆文娟,平淡地说:“我兄弟找我有点急事,先走了,骆女士用餐愉快。”
“哎,臭小子给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①余香的股价低于六元,参考了A股上市的几家影视院线公司近期的股价,取的中间值
第7章 恶心的暗算
◎或许要离开海圳了◎
电梯里,骆文娟对钟慈说了一席话。钟慈沉默片刻,答应了。
出电梯后,钟慈跟在骆文娟身侧见到邵静之,心中默默夸赞:“真漂亮,大家闺秀的气质。”
“静之今晚你真漂亮。”骆文娟拉着她的手,眼里满含欣赏。
“干妈您才是这里最美的女士。”
钟慈礼貌等她们寒暄结束,主动打声招呼:“邵小姐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
“我叫钟慈。”说完,她噙着笑容扭头,“骆阿姨我告辞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慈慈,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送,我搭地铁就可以,很方便的。骆阿姨邵小姐,再见。”
本来今晚她约伊望在绿化跑道见面,想着两人不会去其他地方瞎转,所以出门时她没带地铁卡,眼下刷手机买好单程票,才发现电量只剩1%。
很难过很想哭一场,可惜这里是地铁。
尽管已经是夜间九点多,车厢里仍然站满许多才加班结束的疲惫白领们,甚至有人还抱着电脑继续工作。
生活,对普通人而言就是这样,必须不辞辛苦。
回到家里,给手机充足够开机的电量后,钟慈立刻给伊望拨去电话。
不辞而别,她需要道歉。
“慈慈你怎么走了?你现在在哪?”
“我……刚才痛经,回家了。”
“你不是好几年没痛了。肯定是你最近熬夜太厉害造成的,现在好些没,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真希望我能替你疼。”
“我喝过红糖水,已经好很多,不疼了。”
“嗯,那你电话怎么回事,一直说不在服务区。”
“地铁里信号不好。”
“噢。虽然你走了,但我还是要主动向你汇报,那时没见着你,我也走了。”
“小望你以后不要再任性,骆阿姨会难过的。”
“谁让她破坏了咱俩的约会,我才不想照顾她的情绪。”
空气有点沉默。
“小望。”电话那头,钟慈迟疑地叫了他一声。
“我在呢。”
“我——接下来要给外婆妈妈迁葬,可能会很忙,不……不会回你消息了。”
“不回消息?什么意思,不行,慈慈你可以推迟回我消息的时间,但不能不回,听到没。”
“噢。”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钟慈继续投递简历,之后准备出门去望江陵园交定金,她准备先交五千块把那两块给外婆和妈妈选好的陵墓先锁定。
办完这一切,钟慈坐车从郊区返回市区,绕去图书馆想借点书,不巧遇见了一位熟人。
冯舒,余香人力部实习生,同时她也是钟慈在海圳大学的学妹,比钟慈低两届。
这姑娘本专业是学行政管理,二专才修的人力管理,由于公共管理学院跟计算机学院的教学楼挨着,这俩学院的学生对彼此的了解天然要更深些。
当年钟慈连着拿了两次在AAS大学生超级计算机竞赛中斩获国际金奖,获奖海报贴得满计算机学院都是,可羡煞了许多人,其中就有冯舒。
虽然她不懂计算机,但这不妨碍她成为钟慈的小迷妹,谁知后来她更是有缘能在余香与学姐成为同事。
“学姐——”冯舒差点兴奋大叫出声。
“嗨,小学妹。”钟慈拿着书朝她走去。
“学姐你知道吗,我也把余香炒了。”
“为啥?”钟慈诧异,“你不是已经通过了实习转正考核。”
“此事说来话长。学姐,咱们去旁边咖啡店边喝边聊吧。”
BY咖啡厅,钟慈点好单付完钱,返回软沙发。
“学姐你还是这么大方,又抢着买单。”
“没事,只要你不让我请你吃大餐就行。”钟慈笑着跟她开玩笑。
“学姐你最近在找新工作没?”
“在找。”她点头,“不过一直没有接到面试通知。”
话音一落,冯舒一拳重重砸在面前的圆桌上,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她生气时鼻尖的小痣跟着花枝乱颤。
“什么?”钟慈好奇。
“学姐你不知道,余香把你资料上传到‘阳光联盟’黑名单里了。”
“阳光联盟?这是什么哦,我没听过。”
“这是一年前海圳影视协会牵头并倡议,由海圳所有动画工作室联合首都那几家大的电影公司联合做的检举平台,目的是——相互曝光与揭露业内所谓‘老鼠屎们’,彼此间相互‘避雷’,可这对被公司冤枉的员工来讲,简直是砸人饭碗、断人后路!”
“啊?!”
钟慈双眸大睁,心潮霍然翻腾,久久难以自制,惊愕地好一阵还是说不出话。
大约三五分钟后,她才抖着唇,带着哽咽音轻声说道:“难怪……我一个面试通知都没有。”
冯舒伸出手覆在钟慈的手背上,轻轻捏着,借此安慰学姐。
可惜,她想安慰别人,自己愤懑的情绪倒先泄洪般流淌出来。
她磨着牙凿着齿,道:“这个阳光联盟的登陆账户全公司只有秦莲玲一人有,那天她去舔董事长屁股时电脑忘记锁屏,我进她办公室交材料不小心瞄到,真特喵地脏老娘眼睛。”
骂完这句,冯舒又捏捏钟慈的手指:
“学姐你肯定还想不到——不止你,秦莲玲私仇公报,在那个粪坑似的阳光联盟上报了好多可怜的前同事资料。”
最后,她像发表誓言般郑重说道:“这等恶心的蛆虫,我怎么能与之同流合污!”
钟慈此时还低着脑袋,单手上下不停戳着脸,大口做着吸气吐气的动作,心里难受得让她喉咙发苦。
她想骂人想打架甚至想委屈地痛哭一场,可她再不能在毫无准备地情况下讨伐、鸣冤。
细细的喉管像被人掐住似的,令她恍惚觉得下一秒她就要呼吸不畅死了。
6/115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