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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诺啊，岛外面是很大的世界，爷爷已经年纪大了，出不去了。我希望诺诺可以替我出去看看，所以诺诺去上学吧。只有读书，你才有机会出岛。”苗老头抽了一口劣质烟草，看看天空，说道。
那天以后，诺背着她自己缝的小布包，去岛上唯一的初中上学了。
她知道苗爷爷拿出自己的积蓄，也是自己的养老金，给自己上学，她想要好好读书，考上高中，出岛赚大钱，回报苗爷爷。
但是她期待已久的学校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那不是知识的天堂，而是无赖们的聚集地。
她上学的那一天早已过了开学日，学校已经上了一个多月的课。当老师领着她进入班级后，她发现这个班级满满，40多个人，女生不过5个。
诺穿着不合适的洗白了的短袖，拘谨地捏着自己的布袋，迎接着众人的打量，其中有些赤裸裸的眼神让诺有些不适。
教室里的初中男生有些似乎年纪很大了，翘着脚坐在最后的几排位子上。
“苗诺，你做到最后去，这么晚才来报道，只有后面才有位子了。”老师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直接吩咐道。
“好，谢谢老师。”诺不敢回嘴也不能回嘴，只能走向教室的后方，避着那些大高个的目光，做到了角落。
安排好座位后，老师很快开始上课。诺有些绝望了，这是她完全听不懂的内容，她甚至连书本都没有，只能一个劲地把把老师讲的内容写在纸上。
突然，一只发黄的手戳了戳她的背脊。诺瞬间慌张地扭过头，看到旁边桌子的男生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
诺很害怕，不想理会，扭过头继续听课。
谁知道那只手像是得到了许可那样，直接整只手掌覆上了诺的腰，甚至还想往下走。
诺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自己的椅子巨响一声，倒在了地上。
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诺的身上，讲台上的老师皱了眉头，诺很慌张，连忙想要解释:“老师，对不起，是那个同学他……。
说到这，诺卡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自己被他摸了吗？
“你如果不想读书，就滚出去，不要妨碍其他同学。”男老师严厉地训斥道:“去后面站着。”
诺想要开口解释，但是她瞥到了右边那个男生的表情，他在威胁自己……
害怕与委屈涌上了心头，诺不想被赶出去，她不想辜负苗爷爷的付出。她只能忍下去，她努力憋住自己眼眶里即将落下的泪，沉默地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滴泪也支撑不住地流下。
直到下课，教室吵闹起来，诺才有一眼不发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1块钱，怎么样？哥会对你好的。”刚刚那个男生此时凑近了诺，露出了黄牙，在诺耳边低语。
“请你不要骚扰我。”诺很害怕，但是她不能让这个无赖知道自己害怕。
诺起身，跑出教室，跑到女厕所里，她想要躲一躲，上课了再回去。
茅草间的厕所味道很大，诺不由得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在这个重男轻女而又偏远的海岛，山高皇帝远，所谓的义务教育与男女平等在这里只是个笑话。
女厕所只有小小一间，隔壁的男厕倒是很大一间。毕竟↑初中的大多数是男孩，被视为赔钱货的女孩一旦上完小学，就会“懂事地”自动辍学。
“唉，你们班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女娃。”
“对，长得挺好看，虽然是没爹妈的孤儿。”
“那这样的是不是很缺钱?她怎么有钱上的起学?”
“鬼知道呢?”
“你说她几块钱可以拿下?”
“看起来很清高的样子，两块吧。”
“哈哈哈哈哈。”
隔壁的男厕传出刺耳的交谈声，诺脸色苍白，无力地靠着墙。
上学的第一天，诺艰难地忍受与躲避无赖的纠缠，什么都没有学到，一放学就跑出教室，她怕自己会落入黑暗。
她气喘吁吁地跑回诊所，在进入前深呼吸，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有些好气色。
“苗爷爷，我回来了!”诺勉强扬起笑容，走进诊所。
“怎么样？今天上学还可以吗？”苗老头坐在诊所床上，关心地问道。
“就是有些听不懂，数学，科学，都不知道。”诺避重就轻，回复道。
“毕竟我没有教过你这个。诺诺啊，是爷爷没有能力，只能让你勉强上学。你们那个初中，成绩好的和有钱的在一个好班，成绩最差的在一个班。诺诺，成绩好了就可以去那个班，会有更好的老师，会有更明亮的未来。”苗老头语重心长，拍了拍诺的手背。
“我知道的爷爷，我会好好读书的。”诺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诺跑去了村里的磨坊，承诺自己一个礼拜每天三小时来打工，换取他们家小孩用剩了的旧教材和一把生锈了小刀。
诺最后兴高采烈地抱着旧书和小刀跑回了诊所。
那晚，她在院子里借着月光，仔细抚平书本的折痕，用石头磨着生锈的小刀。
第二天，诺起了个大早，很早来到了学校。她踏上了教学楼，没有去自己的教室，而是走到了最高层，据说是好班在的楼层。
不同于普通差班，这个教室已经亮了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正伏笔，认真地写着什么。
男孩子看起来家境也不富裕，袖口发黄，手指的铅笔已经写到了短短一节。
“我国海拔第五的山是……”男孩似乎是在刷题，陷入了困境，情不自禁地念出声。
“是跃龙山。”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巴就开口了。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你学习了。”诺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连忙弯腰鞠躬道歉。
“没关系，如果你知道跃龙山的话，可以给我科普一下吗？”男孩合上了手中的习题册，对于诺的出现没有感到生气，而是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啦！”诺有些受宠若惊，看起来成绩就很好的男孩居然会向自己提问。
“跃龙山是我国海拔第五高的山，因其山脉蜿蜒曲折，形似龙脉而闻名。在津王朝时，跃龙山地区爆发了大地震，在当时被成为‘地龙翻身’，百姓伤亡众多，财产损失巨大。当时的津瑜帝深感痛心，派官员前去赈灾，却在山脊处意外发现了宝石矿藏，被认为是地龙的馈赠……”诺缓缓道来，苗老头有的书不多，这个地理图册是其一，已经被她翻阅了无数次，那些介绍早已烂熟于心了。
男孩抬着头，认真看着正在说话的女孩，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明亮的星星，在说自己热爱的东西时眼神极为灿烂。
诺一口气说完后，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她小心地说：“我没有炫耀的意识，我真的很喜欢这座山。”
“你讲得很好，谢谢你给我科普。”男孩摇了摇头，笑着回看她。
“我叫沈念，很高兴认识你。”男孩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到门口，站定在了诺的面前，伸出手。
男孩走到诺的面前，诺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看起来瘦瘦的身板也远宽于自己，远不像刚刚坐在位子上的样子。
诺犹豫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大手上，回应道：“你好，我叫诺。”
“那个，我可以早上来找你一起学习吗？我刚刚上学，很多都不会。当然，我会给你报酬的！”诺放下手，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紧张地问道。
“当然可以，也算谢谢你今天的讲解。”沈念回复道。
“不不不，这不算什么……”诺还没说完，就听到了楼梯口传来的交谈声音，糟了，诺一下慌乱起来。
“别怕。”沈念捏住了诺的手腕，拉着她跑到了教室隔壁的小杂物间。
诺有些紧张，她知道要是自己被看到和沈念待在一起，会有无数说不清的谣言传出，她屏住呼吸，害怕被发现。
“欸，今天那个书呆子呢？”教室里传来陌生的交谈声。
“管他呢，他不在刚刚好直接拿他的作业抄呀！”男声嚣张地嚷嚷道。
“对哦！”
教室里的人似乎坐下开始抄作业了，沈念用眼神示意诺，随后走了出去。
“哟，书呆子来了啊。作业借我们抄抄。”男生发现了沈念，也依旧明目张胆。
“作业还是自己写比较好。”沈念上前，从他们手中夺过作业本。
诺就趁着这一会，弯腰穿过教室门口，往楼梯口走去。
她边走边回头，生怕沈念会出什么意外。
“不抄就不抄嘛，别和这个疯子扯。”教室里隐隐约约传来这么一句话。
沈念似乎没有和他们起争执，诺松了一口气，沉重地往自己的教室走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掏出了口袋里用碎布裹着的小刀，锈迹已经在昨天晚上被抹平了。
我一定要出岛，我要带着苗爷爷一起出岛，不能在这里就被吓倒，对付无赖的方法就是比她更加无赖。
诺握紧了小刀，走进了自己的教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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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鲸
像是所有奋斗小说的主人公一样,诺凭借这把小刀和强硬的态度赢得了无赖男的畏惧，获得了一时的平静。
这段时间，诺早上4点半起床，走一个小时到镇上的初中,到沈念的教室里听他的补课。
两人很快亲近起来,发现彼此非常相似,两人都是孤儿,都渴望通过读书出岛,寻找到新的人生。
不同的是,沈念居人篱下,在并不喜欢他的远方亲戚家里住，诺虽然没有亲人，但是她还有苗爷爷。
两人一般坐在教室里,沈念给诺讲解她不理解的知识点,有时两人会约在海边的高地，一起背书讲题。
那里没有人会出现,不用担心有闲言碎语。
这么一天放学后，诺一如往常地绕道而行,走到了海边那块熟悉的岩地，沈念已经坐在那里了。
他手中摊着一本地理图册,正低着头认真看着。
“沈念。”诺高兴地跑到他身边，并排坐下。
“诺。”沈念合上了书,笑着回应道。
“你在看什么呢？”诺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书,并不是她们平常使用的教材课本。
“这是我从镇上书店接阅的地理图册，你不是很喜欢地理吗？我已经看完了,给你看吧。”沈念把书递给诺。
“谢谢!我会好好看的!”诺惊喜地接过,爱惜地摸了摸图册的表面。
“诺,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想变成人吗？”沈念眺望着远方的大海，问道。
“我……的话，不想再变成人了。下辈子也没有苗爷爷和沈念了，做人太痛苦了。我想变成鲸鱼，鲸鱼可以游遍所有大洋，还可以到北冰洋去看极光。”诺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我还要做人，因为我想再遇到一次诺。”沈念转过头，眼神认真，盯着诺说道。
……
诺原本以为所有事情都会这样好起来，但是变故就是突如其来。
那把小刀渐渐不起作用了，无赖男觉得那只是诺用来吓唬他的小手段。也对，一个女娃子会有多大的胆量呢，他于是不再把那把小刀当回事。
在一节自修课上，他伸出了手，一把放在诺的大腿上。正在用心写习题的诺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浑身犯恶心，她立马把无赖的脏手掰开，从口袋了取出小刀。
“你要是敢再碰一下……”诺举着小刀威胁道。
“别开玩笑了，就是把玩具刀……罢了。”无赖男说道一半，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鲜血从诺的手臂上流出。
“下次就是你的手臂，你不要逼我。我什么都敢做出来。”诺像是感觉不到疼，任由血流着，狠狠地瞪着无赖男。
“真、真是疯子……”无赖男转过头去，不愿展现出自己被吓到的模样。
看到无赖男打消了念头，诺才用剪刀剪下布片，给自己包扎止血。
……
“你怎么受伤了？”诺比平常更晚出现在海岸边，沈念一看到她的身影，眼睛就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缠绕的绷带。
“没事，就是不小心弄伤了，没事的。”诺不想让沈念担心，也不希望她深究，强扯笑容回复道。
“那今天我给你念课本吧。”沈念也不再追问，但是眼神依旧充满担忧。
“好，谢谢你。”诺在沈念身旁坐下，感受着海风，听着少年的阅读声，手臂上的疼痛感似乎也隐去了。
海岸这面对着大海，远处的海在风的吹拂下摆动着波浪，海鸥晃着翅膀往海面上飞去，这里有着与世隔绝的美好。
诺有些着迷于这个景色了，甚至忽略了沈念的阅读声。
“你知道一个月后有期中考吗？”沈念念完了一篇课文，突然问道。
“知道，怎么了？”诺有些奇怪。
“期中考的全年级前30会在一个班，掉出前30名的会去其他班。”沈念解释道。
“那我、那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在一个班，只要我努力的话。”诺激动起来，上了好班，她就可以摆脱无赖，更有机会出岛。
“我期待我们两能够在同一个班级里面相遇。”沈念微笑着，回答道。
“会的！”诺回应道，看向远方。
从那天起，诺全力以赴地学习，把落下的、不懂的、高阶的知识点逐一攻破。
她似乎看见了光明的未来。
可是，在期中考结束的后，苗老头去世了，突然但又不突然。诺其实很早就有感觉了，苗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毕竟年纪很大了。
诺上学以后，苗老头就很少出门问诊了，大多时候待在诊所里。有时诺回到诊所，能看到苗老头趴在睡着在桌子上。
这个场景无数次吓坏了进门的诺，她每次都害怕地靠近，小心翼翼地推动他的身体。在苗老头昏昏沉沉起来后，又喜极而泣地抱住他，庆幸那只是睡着。
这种侥幸没有保持很久，诺有天凌晨被噩梦惊醒，她心悸而又浑身冷汗。强烈的不安与恐惧涌上了心头，诺着急地穿上衣服，跑出诊所，往苗老头的小屋飞奔过去。
凌晨天很黑，太阳沉默在地下，农村的路上没有安装路灯。
诺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在凹凸不平布满沙粒的道路上努力跑着，她摔倒了好几次，像是没感觉到疼似的爬起来，跌跌撞撞而又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苗老头的屋子门前。
“苗爷爷!苗爷爷!”诺使劲敲着门，这会也不管会不会把人吵醒。
整整敲喊了一分钟，屋内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响动，诺只能期望是苗爷爷睡得太沉了。
她没有办法，依着旁边的树，艰难地爬上了墙，随后跳到了墙内，扑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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