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宁的恩惠,值不上您的方子,我们谢家不能占了别人便宜!”
安青筠万万没想到,看似老实巴交,闷声不欲的谢父是眼光如此老辣,几个回合就戳穿了他的伎俩。
其实安青筠的打算很简单,他不过是想扫清谢家进城的阻碍,如果小宁对自己有大恩,谢家就更容易接受那宅子。
谢父如此正直律己,安青筠不由刮目相看。可是,叫对方看出破绽,这慌可圆不回来了,心中难免着急。
这时谢父却问,“公子说您常常去京城?”
安青筠心情激动,看来谢父暂时还不打算把他扫地出门,于是谨慎回道:“正是。”
“您可知平西侯府那块地界?”
“知道,在顺宁大街上。”
谢仲岭又皱起眉,“平西候获罪入狱,也有近十年了。那宅子早已荒废,公子小小年纪,又如何得知?”
此时的谢父目光如炬,如鹰眼般尖利,看的安青筠心里直打鼓。
谢父为何对平西候有如此兴趣呢?
他不由想到,谢叔崖在酒桌上提起,谢父曾经在京城定居多年的话。难道与平西侯府有什么瓜葛?
巧合的是,平西侯也姓谢……
安青筠干咳一声,回道:“安家世代经商,却也十分关心朝政。数年来外戚专权,把持朝政,导致朝纲不振。平西侯爷主张削减世家门阀集权,惹得当权者不满,这才蒙冤下狱。青筠自幼听得家父教诲,对平西候多有敬佩。”
谢父听见这话,终于放松了神色。
此时,徐氏正在里屋教小宁做针线。
“不对,不是这样的直针,要绕起来。”
“错了错了,针脚太疏,密一些才好看。”
小宁放下手里的针线,“娘,太难了。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徐氏道:“不学怎么行,你现在是大姑娘了,都有年轻后生追到家里来了。以后嫁人了,如何给夫婿公婆做针线?”
“娘,”小宁撅嘴,不太高兴地辩解:“不是您和爹想的那样,我们只是刚认识的朋友,今天真是阴差阳错。他只不过听我说,香川泉水甘甜,这才来游玩,谁知道会让三叔拉到家里去呀?”
“你也不用着急辩解,你爹和他谈完,自然会问出始末的。”
直播间的热闹仍旧没有退去。
“宁宁主播,青公子为你跋山涉水,遮风当雨,还得接受谢爹爹的盘问,你却急着撇清关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相信主播是有苦衷的,那个年代,女孩就是要矜持的。”
“就是就是,欲拒还迎才是高段位,我看好主播。”
谢小宁好像想到什么,过了好久才回复弹幕:“你们说,我那一百两银子,还要得回来吗?”
众粉丝撅倒,主播也太爱财了!完全就是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啊!
“娘啊,爹不会和他动手吧?”小宁说着,就往门边蹭。实际上她此刻想的却是:爹啊,你千万不能把那人放走,他还欠我的银子没还呢!
“噗嗤~”徐氏憋不住,笑了,“你这孩子,瞎想什么!”接着又叫道:“回来,不许偷听!“
谢小宁磨磨蹭蹭地往回走,”我这不是担心嘛!“
“来,把这朵花绣完。”徐氏招呼,把针线又塞进小宁的手中。
小宁却捧起徐氏绣出的样子,夸赞道:“娘,您的针线真好看。以后要是我真嫁人了,就带着您和爹一起嫁!”说完撞进徐氏的怀里撒娇。
“胡说八道!”徐氏斥道,嘴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
“小宁,”谢仲岭推开房门,“出来送青筠一程。”
青筠?安公子变成青筠了?这家伙真是好本事!
“哦。”小宁答应了,放下针线,走了出去。
“爹,你们谈好了?”
“嗯。”谢仲岭点点头,“将青筠送到村口就回来!”
”哎,好。“小宁转眼看见安青筠垂首立在院子里,朝着她微笑。
小宁几步来到他身边,招呼,”走吧,青……筠……公子。“
安青筠朝谢父一躬到地,“青筠告辞了,今日多有打扰。”
谢仲岭点点头,安青筠这才和谢小宁出了院子,往村外走去。
“你明日进城吗?”
“进呀,后日云熹楼要来取烤鸭,明天有许多活呢。”
“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谢小宁终于憋不住了,“你就没什么话跟我说?”
安青筠看小宁不太开心,心里一喜,她终究还是在乎我的。
于是摊手解释,“我真是被你三叔拉进院子的。我到了你们村里,却不知道你家在哪里,便跟人打听。”
“然后按照指引,在门口要水喝,想着兴许能碰到你。结果碰到了你大姐,接着你三叔就出来,硬拉我进屋吃饭。我寻思万一那位是你爹,可不能得罪,于是只得进去。”
谢小宁想到安青筠当时的窘态,“噗嗤”笑了,接着又沉了脸,“不是这桩!”
“不是这桩?”安青筠有点摸不到头脑,“你大姐就给了我一碗水喝,我再没跟她说过话了!”
小宁仍旧摇头。
“还不是这桩?”
“我看你爹的意思,搬到城里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碍着你三叔……”
“你到底要绕弯子到什么时候?”小宁突然提高了声音。
“啊?”安青筠彻底懵了。
这时正巧有位胖大婶经过,“小宁,这后生是谁呀?”
小宁招呼道:“宋婶子啊,这位是我表哥。”
“唷,你这表哥长的真好,浓眉大眼的,可说亲事了?”
小宁苦着一张脸答道,“不瞒宋婶说,我这表哥可娶不到亲……”
胖大婶听到这里,眼神突然就亮了。
“因为,”小宁接着说,“他总是骗人家的银子不还!”
胖大婶听了一惊,“你们聊啊,我刚想起来,炉子上还炖着东西呢。”
安青筠瞪圆了眼睛,”谢小宁!你简直欺人太甚!”
谢小宁却看着他,似笑非笑,伸出一只小手,掌心朝上摇晃了下。
安青筠乖乖从荷包里掏出100两银票,放在白嫩的小手上。
谢小宁接过来点了点,100两不多不少。
“好啦,咱们两清了,再见啊。“
“喂,还没到村口呢。”
谢小宁却摇了摇手,眼看就走远了,安青筠只得喊道,“别忘了后天去云熹楼,还有,明天我带你去看宅子。”
来一发小剧场。
安大公子手握一朵小黄花,一边揪花瓣,一边嘟囔: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初六:公子,这银子放哪?
“喜欢……银子放桌上,”继续祸害小黄花:“喜欢银子,不喜欢银子,喜欢……“
“果然喜欢……”安青筠举着光秃秃的花杆子,乐极生悲,“银!子!”
第22章
“小宁,”白氏在院子里朝她招手。
小宁噔噔噔跑过去,“怎么了,嫂子?”
白氏神秘兮兮地趴在小宁耳边,“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那烤鸭方子是因为救了一个乞丐,他感念你救命之恩,所以给你的吗?“
“啊,是呀!”
“那我怎么听爹娘嘀咕,说给你方子的是安公子?”
“什么?竟有这事?”
白氏诚恳地点点头,“不信你去问爹娘!”
小宁转身就走,真是气死她了,安青筠真是碰瓷的一把好手。
她能得到这么好的烤炉,完全得宜于直播间的道具和粉丝们的帮助,跟安青筠有一毛钱关系吗?
他怎能如此厚颜无耻?
便宜都被他占了,怪不得爹都改口叫他青筠。
小宁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房间。爹娘一齐诧异抬头看她,“小宁,有事吗?”
小宁张张嘴巴,她要怎么说?
直播间这种逆天存在,无论如何不能叫人知道。那么就维持昨晚的说法,方子来自于一个将死的乞丐?
可这话的可信度,比安青筠的那套说辞低多了。
“那个……”在爹娘诧异的目光中,小宁轮番抬高双腿,“我……我锻炼跑步。”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怎么样?爹娘怎么说?”白氏又凑过来,露出八卦的神色。
“嫂子啊,我现在想想,那个乞丐……可能是安公子假扮的。”
白氏吃惊地睁大眼睛,“他为什么要假扮乞丐。”
“额,他们这些富家公子没事闲着……那个嫂子,我去割点草回来。”接着飞快地冲出了家门。
“割草?“白氏左右看看,”我们家也没养猪,割草做什么?这丫头怎么怪怪的?“
第二日,谢小宁仍旧去了西营胡同。
一上午忙个不停,送鸭子的,送柴的轮番上门,眼看到晌午,才算能稍微喘口气。
小宁拍着咕噜噜的肚子,暗暗叹气,以后每天30只烤鸭,她还能勉强应付,要是再多,就必须寻个帮手。
是把大哥拐来,还是干脆雇个伙计呢?
“砰砰砰”,有人敲门。
小宁拉开大们,看到门外的安青筠,并不意外,“这么早?”
“是呀,先去吃饭。”
“行,来了。”谢小宁把剩下的鸭坯全部挂好,拽出掖在腰间的裙摆,掸掸衣裳,道:“走吧!”
“不换身衣服吗?”安青筠看着谢小宁身上靛蓝粗布衣裳问道。
他从未见过这般不注重外貌打扮的女孩,虽然她本来就是清水出芙蓉,秀丽灵动,敢说敢做,勇敢机智……
“又不应酬,随便吃个饭,换什么衣服?你没看我忙的……”小宁抬抬下巴,示意安青筠看院子里堆放的杂物。然后抬脚跨出院门,唤道:“小七,麻利点!”
安青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站在沧浪亭门外,小宁颇有些后悔。早知道来这里,就该听小七的换身衣服。
“随便吃点好了,为什么来这家?”
“吃饭怎么能随便?
来都来了,进吧。
安青筠抬脚就走,小宁跟在后头。
门口的伙计躬身唱诺,恭恭敬敬将安青筠迎了进去,却伸出一条手臂挡住谢小宁。
“怎么?”她抬头问店小二。
“小丫头走错地方了吧?”伙计歪斜着眉眼,言语不太客气。
“没有啊,我跟前面那位一起的……”小宁突然反应过来,原来是被歧视了。今天她身上没带银子,没法子像前两次一样绝地反击,真是遗憾啊!
这伙计八字眉,三角眼,本身就长了一副不太讨喜的面容,此刻又刻意做出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嚣张样子,更加惹人嫌恶。
“一起的?姑娘真能说笑!是见了那公子富贵多金,这才想法子要变成一起的吧?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我们这里可不兴唱曲儿陪酒,勾搭男人!”
小宁愣是被气笑了,“伙计,我也不说你狗眼看人低,那样显着我太没有涵养。今天不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却不应该骂人!”
伙计回味片刻,这小丫头说得冠冕堂皇,可是话里的意思还是骂他是狗!于是气急败坏,“骂你怎么了?掌柜让我站这个位置,就是拦着闲杂人等的。去去去,不要耽误我们生意。要唱曲儿陪酒,你往前右拐!”
往前右拐,正是秦楼楚馆一条街。
小宁眯起眼睛,刚要发作。
就听见一道阴沉冷冽的声音响起,“你说谁是唱曲陪酒的?“
小二一惊,回身再看,先前进去那位爷又出来了。
“我……这位爷,您怎么出来了?“伙计点头哈腰,变脸的本事简直无人能及。
安青筠的脸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敢为难他的人,真是反天了!“为什么将这位姑娘拦住?她是我的贵客!”
伙计暗暗吃惊,这小丫头果真与那公子一道来的,今日算他倒霉,连忙赔不是道:“您见谅,小的眼拙,实在是没看出来。”
安青筠冷哼一声,“你得罪的不是我,用不着给我赔罪!”
伙计暗叫不好,今日竟然撞上个愣头小子。
他做伙计的年月久了,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
富家公子被外面的小女子哄的高兴,一时心肝宝贝地叫,可也多是逢场作戏。就算不小心得罪了,说两句软乎话,也就过去了。
哪想到今日碰到个顶针的。
给这个小姑娘赔不是,叫他这张脸往哪里放?
他掂量片刻,这才对小宁笑道:“这位姑娘,今日都怪我眼神不好,您下次陪谁来,我都不敢拦着。“
这话表面意思是道歉,可配上嬉皮笑脸的表情,再结合之前对小宁的恶意揣测,便成了讽刺挖苦。
说到底,这伙计是没把谢小宁当做一回事。看她穿得简陋,不过是搭上个贵公子,就可以出入大名府顶尖的酒楼,心里很是失衡,说出的话自然就变了味道。
安青筠哪里听不出来,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让人这么作贱,顿时火冒三丈,“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抬脚就踹。
伙计却没想到,那位姑娘表情未变,仍旧笑吟吟地看着他,而这位公子却像要把他剥皮削骨一般。这才真怕了。
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双腿抖成一个,堆委在地。
小宁忙冲上前拦住,“唉唉唉,别动粗啊!”
“你做什么拦着我?这样的恶仆,踢死拉倒!”安青筠正在气头上,握着拳头找机会想绕过谢小宁。
小宁伸出一只小手,轻拍上剧烈起伏的胸膛,“好啦好啦,不气啦!”
不轻不重的几下安抚,带着柔软的力量,安青筠的怒气瞬间就去了九霄云外,心中轻轻一荡,嘴角竟然弯起了弧度。
伙计看见,这才找到门路,连忙对着谢小宁磕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是小的狗眼看人低。”
“哎呀,安公子,”掌柜听到声音赶出来,正看到伙计磕头,“正是怎么了?可是伙计惹您不快了?我这就教训他给您出气!”
安青筠拧着眉冷冷地抛出一句,“我看你们这沧浪庭是想关门了!”
掌柜一机灵,看出来这位气得不轻,便道:“安公子,您消消气,是小的们不对。您说,怎么才能消得下这口气?”
安青筠走到谢小宁身边,“这位姑娘与我青梅竹马,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却让恶仆拦下,好一顿挖苦讽刺,污言秽语,掌柜的看要如何处置吧!”
掌柜知道这位安公子虽然刚来大名府不久,却风头极劲。与岳家关系亲近不说,听说与新上任的学政大人还是旧识,他们这种生意人如何得罪的起?
于是揪起伙计便骂,“王三,你失心疯了?“又对着安青筠一揖倒地,“按照沧浪亭的规矩,先打三十大板,再赶出大名府。安公子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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