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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一边答应，一边打了水来给小宁洗手。
积玉与招宝都是半年前买来的丫鬟。
当时谢家刚搬进这宅子，只有贵叔一个下人。何况贵叔是安青筠的人，看着满身的威武和精明，怎么也不像是下人。
虽然谢家自食其力惯了，小宁的生意上了轨道，怎么也要买几个下人才过得去。
于是便计划先买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两个家丁。
谢小宁看过了五六个牙婆带来的几十个丫头，有模样好的，针线好的，还有大户人家出来，规矩好的。却没有一个满意的。
安青筠嘬着牙花子问，“小宁，你要是嫌贵，爷给你出这个银子？”
小宁摇头，“别总想占我便宜！”
安青筠：……我家小宁脑子不好使吗？我看她与外人打交道，鬼精灵的。怎么在我跟前总是傻乎乎的。难道早早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安大公子咧嘴傻笑的功夫，听到小宁嘟囔道：“我要求并不高呀，为什么找不到合适的？”
“你什么要求？说来爷听听。”
“我只要踏实忠心又利落的。”
安青筠听了哑然失笑，“这要求不但高，简直太高了。就算是一辈子带在身边的丫头，也未必能达到这要求。”
小宁不信邪，便与牙婆交待，大户人家卖出来的不要，穷苦出身的也不要。只要家境中等后又破落的，价钱好说。
这样的丫头本就眼界不低，又没有一身奴才相，而且经历过苦日子，更懂得感恩。
来来回回又看了半个月，果然给她挑到两个好的，就是招宝和积玉。
招宝原是商人之女，家里买卖虽然不大，也足够一家人开销，并且稍有积蓄。坏只坏在他父亲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一样不落，生生把个家败了，最后只得卖儿卖女。
招宝识文断字，为人爽快踏实，又懂些生意上的门道，所以随小宁在外奔走。
积玉是秀才的女儿，原和她爹相依为名。她爹考了十几年也没中举，怀才不遇，一次醉酒写下一首针砭时弊的打油诗，给官府抓了下狱。积玉散尽家财才把她爹捞出来，没想到在狱里受了惊吓，几天便一命呜呼了。这还不算完，秀才贪财又薄情的大哥转身就把侄女卖给牙婆。
小宁买了两个丫头来，不但对之和蔼可亲，且给了她们很大的自由和尊重。两个丫头知恩图报，一直勤勤恳恳，忠心不二。连安青筠看了也是佩服。
小宁简单拾掇一番，吩咐积玉：“你到门口迎迎岳大小姐吧。”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屋外响起一道甜甜的声音，“小宁妹妹，在家吗？”
小宁忙走到门口，亲自掀了帘子把岳宝珠迎进来，“岳姐姐，我还说让积玉去迎你呢，没想到你都到了，真是不应该！”
岳宝珠穿了一件水红色镶两指宽银边缂丝短褙子，同色十二福湘裙，带着随身服侍的，娇娇俏俏的走了进来，“你可是日进斗金的大老板，还烦你在家等我，真是不好意思。”
小宁眼神微闪，笑着答道：“姐姐说笑了，我也是给安大公子卖命。别说远远谈不上日进斗金，就是有，也是在手上摸摸，还没捂热就流走了。”
岳宝珠盯着谢小宁上上下下一顿打量，最后才道，“安大公子的也好，谁的也罢，我只当是妹妹你的！”
与岳宝珠刚认识那会儿，小宁觉得这位大小姐虽然贵为知府千金，可是为人和气，说话客气，还真是起了相交之心。
那时安青筠就提醒过她，岳家每一个人都不简单。与之交往，只不过各取所需，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宁还对安大公子嗤之以鼻来着。
结果相处久了，果真察觉到，岳宝珠好像每一句话里都暗含玄机，装满了欲望和陷阱。要是傻乎乎地跟着她的思路跑，真是怎么被卖掉的都不知道。
第28章
半年以前，安青筠从太原府带来几千坛汾酒，打算低价出售给各酒楼。后来认识了谢小宁，见她醉心于经商，又颇通门道，干脆便将几千坛酒扔给谢小宁。
小宁叫招宝给她买来市面上所有的白酒，并且拉着谢父，谢辰一起品鉴。那几天，谢宅上空都飘着一股子酒香。
直播间里的粉丝干脆都直接挂上了“宁萌醉”的团号。
宁萌醉369：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走不了直线？
宁萌醉666：我真没喝多，脸红？不存在的！
宁萌醉520：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经过几天的对比研究，小宁发现汾酒入口绵，落口甘，饮后余香，回味悠长，特点十分突出，怪不得能成为历史上四大名酒之一。
如此好酒，如果放到各大酒楼分销，一来赚不到多少银子，二来也树不起品牌。
不如……
谢小宁找到安青筠，开口便道：“安公子，汾酒的生意，还需要两千两银子的本金。”
安青筠：“……小宁，宁宁，我也没指望汾酒能赚多少银子，可总不能往里搭钱吧？”
谢小宁不知道安家所谓的世代为商是怎么培养子弟的，安青筠说到生意，简直就是一窍不通。可是现实就是这样，啥都不懂的那位却是金主，于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安青筠仍旧一脸懵逼，“包装？什么样的包装需要2千两？金的？”
谢小宁叹了口气：“我们需要开一间酒楼。”
“酒楼？”安大公子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觉得自己简直萌翻了，“酒楼跟卖酒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管了，只要拿银子出来就好了。”谢小宁掏出纸笔，当着安青筠的面一番计算，最后得出结论：“按我的方法，能多卖2万两，还不算酒楼的盈利。所以投入这2千两，能有10倍的盈利，如何？”
“我只要两成盈余，很合理吧？”小宁眼巴巴看着安青筠，等着他的答案。
安青筠心里乐开了花，卖贵些好呀，可以多卖些时候。开一间酒楼复杂又琐碎，从选址，到装璜；从雇人到培训，哪一项不要细细商量，深入探讨？
安大公子摇摇头，“不妥不妥……”
谢小宁狠狠心，“那么1000两吧，另外1000两我出，算我入股。”
“非也非也，既然要开酒楼，就要开一家大名府最为豪华，顶尖的。至少投入4000两。”
在一旁的初六：……少爷为了赢得美人归，简直是挥金如土丧心病狂，但是一直装蠢真得好吗？
最后两人总算商定了开一间酒楼，经营太原菜与汾酒。
安大公子策算无疑，却算漏了一点。
“小宁，我们今日商量一下酒楼的选址可好？”
“不用了，安公子，我已经拿到房契了。”
安青筠：……
“宁宁，我们的酒楼就要青宁舫如何？”
“安大公子，恕我直言，这个名字听着不像正经酒楼。再说，名字我已经起好了，叫杨妃醉。”
安青筠：……宁宁为什么总不带我玩？
在一旁的初六：公子，谁让你天天秀蠢？
关于杨妃醉的选址，小宁早有打算。
王府大街虽然酒楼云集，是大名府传统的美食街。可是云熹楼等三家酒楼早已成鼎足之势，占去大半的生意，其他酒楼饭馆之间的竞争早己白热化，生意并不好做。另外这里地皮贵，成本高，并不是一个上好的选择。
小宁考察过一圈，把地点确定在城南苍柏书院附近。
此处书生聚集，氛围风雅。
这些书生，秋季大半都会中举，是大名府人才高地。随着他们继续参见会试，殿试，或者补了官职外放，杨妃醉的名气也会越来越响亮。
经过两个月的筹备，杨妃醉甫一开业，便吸引了全城的目光，火速在大名府打开局面。
这些自然在谢小宁意料之中。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杨妃醉的成功，很快就引起了众多仿效者，而且居然生意都不错。
于是苍柏书院附近有了大名府第二条美食街，隐隐还有赶超王府大街的苗头。
今天岳宝珠正是为了杨妃醉而来。
当初安青筠给谢小宁引荐岳家兄妹，是为了她今后的生意上有所依仗。她与岳家常来常往，自然无人敢生事挑衅。
经营杨妃醉比御风堂复杂的多，谢小宁便随水推舟邀了岳宝珠入股。说是入股，却没收岳大小姐一个铜板，分红按月结算。小宁经常笑称是保护费。
今天，又到了交保护费的时候了。
小宁招呼岳大小姐进来，吩咐积玉泡了好茶。岳宝珠抿了一口，道，“如今小宁妹妹这里的茶，算得上是大名府顶尖的，竟比我哪里的还好上几分。”
小宁全身上下又浮上几分不自在。
随着杨妃醉的生意日渐兴旺，岳宝珠似乎已经不满足每月100两的分红。只要见面，话里话外的赞扬恭维，语气却是阴阳怪气。
谢小宁不禁有些憋屈，这位岳大小姐一不出银子，二不出力，还嫌分红少。
常言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杨妃醉开业这三个月来，并没有要岳家出力的地方。
岳宝珠这个要求真是让人为难，答应吧，保不准她再次狮子大开口。不答应吧，岳家又开罪不起。
于是只能跟岳宝珠打太极，“这可不敢当，是得了岳姐姐品鉴，这普通的茶才有了几分味道。”
岳宝珠笑了，抬起茶碗，轻轻嗅过，才道，“这是明前西湖龙井吧。余杭西湖边上，几十亩的地界出产的龙井才叫西湖龙井。清明前，茶树芽尖这么一点，一年统共也就能得几十斤，多半送去了宫里。安公子真是神通广大！”
说完，不错眼地盯着谢小宁，眼神幽深专注，带着几分逼迫。
小宁超积玉使了颜色，拉着岳宝珠露出崇拜的神色，“岳姐姐不愧出身书香世家，见多识广。连这茶长在哪片地里也能尝出来，真是佩服。下次我们去云熹楼，一定要请姐姐品鉴一番，锅里的野鸭子是从湖广还是山东飞来的？”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信岳宝珠有这等本事，不过是诈她罢了。
果然，岳大小姐见对方不以为意，便吐了吐舌头，故作娇憨道，“妹妹绝顶聪明，在你面前装模作样，果然是无法遁形的。”
小宁也是佩服这位大小姐的，变脸快，一会是推心置腹，一会亲昵风趣，一会是试探迂回。
如果不小心，真要着了她的道！
这时积玉手里捧着茶叶盒子递过来，小宁打开来递给岳宝珠，“这确是余杭的龙井，是不是西湖的，我可就不知道了。说起来好笑，咱们杨妃醉隔壁，开了一家西施醉，东家姓王。前些日子，他家开业，生意不太好，我帮着出了几个主意，他拿了这个茶来谢我。我记着姐姐喜欢绿茶，才拿出来招待姐姐。姐姐要是喜欢，便都包了去吧。”
岳宝珠便佯作推辞，“我也不能夺人之美。”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我平日里不喝绿茶，既然这茶是好茶，就不要糟蹋了。”
岳宝珠这才点头收下。
宁萌999：这位岳大小姐打家劫舍的劲头，怎么看着像谢小安附身了。
宁萌258：你也太抬举谢小安了，我看岳大小姐的目的深着呢。
宁萌777：也不知道谢小安在江南过的怎么样，我竟然有几分想她了。
青团250：要么请我们青公子把谢三一家接回来？
宁萌999：上面两位，你们的斯德哥尔摩症犯了，有病就得治！
岳宝珠又问：“前几日，我邀你来家里玩，你怎么不来？”
“我现在哪里能得闲？”
此时积玉又捧来一个沉甸甸的红娟小包袱和一只红木螺甸小箱，放到小几上。
岳宝珠便吃吃笑道，“我二哥最近总是问起你，说是从上次杨妃醉开业见过一回，如今已有三四个月没见过了。”
小宁心肝微颤，我的岳大小姐啊，你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啊……
她只当没听到，把小包袱往岳宝珠跟前推了推，“岳姐姐，这个月的分红。”
岳宝珠扫了眼小包袱，脸色微沉，并没有动作。
从包袱的大小来看，还与上个月一样，是100两银子。这与岳宝珠的预期有些差距。
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二哥总说我是个绣花枕头，好看却不中用。以后恐怕到了婆家，连能自己的嫁妆也打点不好。”
谢小宁便劝，“岳姐姐将来婆家定是钟鼎之家。逢了年节，宫里的赏赐也够一年的花销了。金玉一样的好日子，这不是杞人之忧吗？”
“花销也大，京里的公侯之家，一个月打赏下人也要这个数。”岳宝珠张开一只手掌，比量了一下，又道：“这杨妃醉一开，羡杀了多少人？就说书院那片地界，酒楼都如雨后春笋般开了出来，眼看着王府大街这边的生意竟然一落千丈。这几日我听老人说，大名府的财运风水要大变了，妹妹怕不是咱们大名府的财神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多要银子。
小宁并没接话，而是打开了那只红木小箱。
里面躺着一只金累丝点翠蝶恋花步摇，翠蝶的羽翅华丽闪亮，虚头微颤，金丝流苏下，是几朵极其精致的玉花。
岳宝珠本是面沉如水的面容，顷刻间被这只做工精致，心思细巧的步摇点亮。
谢小宁将红木小箱推到岳宝珠面前，“姐姐下个月的及笄礼，我怕忙起来去不成，所以先选了礼物，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第29章
小宁一直把岳宝珠送到二门外，看着她登上马车，出了大门，这才回转。
招宝便道：“姑娘今天送出去的这一只步摇，怕是要值200两银子。还不如给岳大小姐添些分红，还能更俭省些。”
小宁停下脚步，盯着招宝问：“今日加了银子，明日又要加呢？以后月月都要加，怎么办？”
招宝红着脸无言以对，小宁才缓和了语气，“其实并不是银子多少的事。如果我一再退让，岳宝珠就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好说话，没有底线。以后与她打交道，就更艰难些。不过这个人，实在很难缠。”
“可是……”招宝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话就说，你和积玉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彼此都要开诚布公。”
招宝才道：“那只步摇时安公子送您的，姑娘就这样转送出去，安公子回来会不会生气？”
小宁笑了，“我可是为了他家的酒楼，才赔了一件首饰出去，等他回来，要照价给我银子的。”
其实小宁对与安青筠所送的衣物首饰，还是有点抵触的。
她知道安青筠并不像他所说是什么经商世家的公子哥儿那么简单。
他被官府通缉过，他交游甚广，他所用之物成色都是上好，连他身边的下人，都举止不俗。
他虽然时刻表现出对自己的喜欢，对她来说，却是个神秘的家伙。虽然有些吸引力，却总叫人心存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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