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宁答应一声,急走几步跟上了转身而去的田夫人。
其他七八个看热闹的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就有好事者,急匆匆去给岳夫人送信。
田夫人领着小宁,也未与他人招呼,直接到了二门。田家的丫鬟吩咐备车,岳府的下人不敢怠慢,忙去张罗。
趁着这个功夫,田夫人就问小宁,“你如何招惹到这样的小人。”
小宁苦笑一声,“回田夫人,民女哪有那样的本事。是岳小姐入股了民女的酒楼,这位二公子民女一共就见过两回。昨日岳姑娘来个帖子,让我近日务必到府商量事情,我不敢怠慢,明知道不太妥当,可也没办法推辞。哪里猜得到那信是出自二公子之手。多亏近日夫人仗义相救,小宁感激不尽。”
田夫人听了来龙去脉,才明白小宁确实是被人所骗,并不是那欲擒故纵,两面三刀的姑娘。见她激灵又沉着,到起了几分喜爱之心。
两人说着话,马车到了。
这边田夫人刚抬起脚,岳夫人追了出来。也不顾轻声慢语这些礼仪规矩,隔着老远就喊,“田夫人留步!”
田夫人停下脚步,冷冷看了过去。
“夫人怎么说走就走?”岳夫人赶到近前,气喘吁吁,一把抓住田夫人的手腕,好像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满脸都是侥幸哀求之色,“都是我招待不周,让夫人惹了气。田夫人无论如何给我两分薄面,坐坐再走!”
田夫人到此时脸色缓和了许多,轻轻甩脱对方的手,道:“再坐也没什么意思。今日之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不在圣上及我家大人面前提起。”
岳夫人听到此处面色一松,差点落下泪来。老天可怜,孩儿他爹的官位总算保住了!
“不过……”田夫人接着说道:“吴家那个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却不能不说。”
岳夫人眼眶里的泪还是流了下来,“维远这孩子年轻,不懂事。我和他爹会好好教他,等媳妇进了门,必定不会混账,田夫人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如若这事叫他祖父知道,必然会打断他的腿。”
田夫人听了又变了脸色,凝眉怒道:“我这样做已经仁至义尽了,再要纠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小宁在心里鼓掌,这位田夫人真实女中豪杰,恩怨分明,干净利落,真是让人佩服!
岳夫人不敢多言,目送田夫人上了马车,突然“哎呀”一声,对着小宁道:“小宁,宝珠还等着你,有许多话跟你说,你怎么还不去?”
小宁腿肚子发抖,岳夫人这是要秋后算账啊!她连忙去看田夫人。
田夫人突然笑了,“没想到小宁与宝珠甚为亲厚,不过今日不巧。我见了小宁这孩子,甚为喜欢,想认作干女儿,她们姐妹有什么话说,总要给我们母女让让位吧!”
岳夫人听了这话,脸都绿了。这该死的丫头搅了她儿子一桩好姻缘,她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本想留了这丫头下来,好好整治一番。哪知道这丫头如此命好,竟然得了田夫人青眼。
别说今日不能打杀,今后也不能了。
小宁也没想到,她与这位田夫人甚为投缘,一路上越聊越有话题。她索性请田夫人去了杨妃醉,备下一桌酒席,好好款待了一番。
岳夫人给了小宁两张名帖,并且嘱咐她:地方官山高皇帝远,官官相护的多。今后万一有什么困难,大名府以北50里,有燕军驻守,辅国大将军与我夫君是好友,见了我的帖子,定能护住你一家的安全。
小宁好生感激,只是田夫人急着回乡探亲,这才万分不舍地与之分别。
第40章
没过几天,大名府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岳知府家的公子贪图杨妃醉,故意设计挖断省吾大街的道路,并且落井下石,逼迫杨妃醉的谢姑娘下嫁为妾。
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谢宅里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姑娘,那几家都同意了。”招宝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茶也来不及喝一口,到豆子一般唧唧呱呱说个不停,“价钱分别是500两,550两,580两,这是文书,您看怎么样?”
小宁亲自起身,给招宝到了一杯茶,笑道:“真是好价钱。”
“是呀,现在省吾大街闹成了一团。听说您跟岳家闹翻了,各家都慌了神。现在要出手的铺子一大堆,等两天,说不定更便宜。”
小宁眨眨眼睛,问:“你说我们这样也算落井下石吧?”
招宝摇手,“不算不算,咱们这是救人与水火!”
小宁噗嗤一下笑了,这丫头还真是双标。
“咱们去省吾大街看看,我突然想干一票大的。”小宁合上桌子上的图纸,吩咐招宝去备车。
当她们在断路的尽头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沿着大坑边缘,进了这片从前繁华喧嚣,迎来送往,如今却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竟有些百感交集。
不久之后,这里将建起一座绝无仅有的大商楼。如果能够成功,便会复制到大江南北。那时,她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小宁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七八个酒楼的东家围了起来。
“谢姑娘,你可算来了!”
“你到是给我们个准话,这路到底能不能填了?”
“我们不像你们杨妃醉财大气粗,我们可坚持不了几天!这样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招宝护着小宁,劝道:“各位东家不要急,进去说,进去说!”
可是那些人竟然急红了眼睛,伸手拉扯起来。积玉和招宝拼命展开双手,把小宁拦在中间,几个女子力气不足,被人推得东倒西歪。
还好千钧一发之际,王品善冲了进来,大吼了一声,“你们为难一个女子,还算不算爷们!”
众人这才住了手,却不肯罢休,一个一个都跟小宁几人进了杨妃醉。
小宁并不感到意外,吩咐周掌柜请众人在一间包房坐了,上了茶。
等大家情绪稳定后,才进了门。
看着个个殷切地盯着她,便道:“我也知道这些日子大家很是心急,可是如今挖路的是官府,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我们杨妃醉还不是和大家一样,半点生意也没有!”
有位薛老爷一听这话急了,“谢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是受你们杨妃醉的拖累,岳家要对付的是杨妃醉,与我们有什么相关?你们说对不对?”
其他众人有好几个点头称是。
小宁便笑了,“薛老爷这话的意思,是你们的损失让我来陪了?”
薛老爷摆手道:“我可没这么说,只不过谢姑娘要想想办法,这事因你而起,你总要负责的!”
“负责?你要我怎么负责?”
薛老爷犹豫了片刻,带着几分不自在,瓮声瓮气道:“那我就直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在座的多数都是这个想法。既然岳家二公子对你有意,你不如就嫁了。岳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想要的东西一向不手软,别到最后弄得鱼死网破,谁也捞不到好处。”
谢小宁直接气笑了,便问旁人,“你们都是如此想法?”
有些人点头,有些人沉默,有些人道德绑架:谢姑娘,我全部身家可都压在这了,我们一家人的命都在你身上。
小宁心里一阵发苦,她与这些人没什么交情,可是对这种便宜要占又不肯出力的态度,实在没什么好感。
王品善这时站了出来,“众位听我一言。我们西施醉与众位一样,当初看中了省吾大街,都是因为看到杨妃醉的生意红火,想来分一杯羹。当初,谢姑娘非但没有半分为难,还十分欢迎,说是酒楼多了才能成气候。我们西施醉生意不好的时候,谢姑娘并没有袖手旁观,帮了不少忙。如今我们都与杨妃醉绑在一起,正该齐心协力度过难关,怎么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谢姑娘呢?”
谢小宁还真对王品善刮目相看,这人虽然迂腐僵化了些,却是正人君子。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众人听了细想,确实如此,不禁个个汗颜羞愧起来,连连道歉。都生出来几分同仇敌忾。议论纷纷,连上京告御状的话都说出来了。
小宁清了清嗓子,“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不过要大家齐心才行。”
众人仿佛看到了曙光,安静下来,兴奋地盯着小宁。
“咱们这些酒楼的常客里,很大一部分是苍柏书院的书生。如果能请他们帮忙说几句话,怕是比我们自己告状,有用的多!”
有人摇头,“除非告到京中,这大名府还不是岳家的天下!”
小宁笑道:“大名府是岳家的天下,自然不错。不过秋闱在即,咱们的学政大人,可是圣上派来的。宁大人不但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且清正廉洁。如果有足够的书生联名,宁大人绝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宁大人身为学政,会管这些事吗?”
王品善拍案而起,喜道:“我听说学政以钦差之命,兼采风官政之责。这事管得着的!”
这些东家真是急红了眼睛,三天之内就集齐了百名书生的联名状。状告知县衙门,不顾民生疾苦,断民财路,政绩不修,为政不勤。
学政宁殊收到联名状后,亲自去了趟知县衙门。不出半日,省吾大街的路就填平了。不但如此,知县衙门为了安抚民情,还给每家酒楼补贴了50两银子。
京城晋王府。
俞景曜看完了手中的信,哼了一声:给你未来弟妹办点事,也好意思到我这里来讨好处!
第41章
三个月后,刚刚下过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永安大街谢宅,院子早就清扫的干干净净。只有房顶半尺多厚的白雪晶莹剔透,折射出耀眼的七彩阳光。
小丫鬟积玉从外院跑进来,穿过垂花门,看见白氏抱着小儿站在游廊下,正指着院子里的杏树,絮絮叨叨对着咿咿呀呀的儿子说话。
积玉走到跟前,弯了膝盖,“少奶奶,孙少爷好些了吗?”
白氏转过头,越过儿子的襁褓,看到来人,“积玉啊,杰儿好多了,多亏小宁给请的郎中好!”
看见积玉手中的一摞澄纸,又问:“你们姑娘还忙着?”
“是,正等着星街的图纸呢。”
“行,你快去吧。”白氏侧了下身。
积玉点头,穿过耳房,去了后院。正房门口挂着棉布帘子,积玉单手捧着图纸,匀出一手掀开帘子,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正旺。
小宁穿着秋香色夹棉褙子,抬起头来吩咐。
“告诉贵叔,地龙别烧得这么旺,特别是我大嫂那屋,小孩子一冷一热受不住。”
“哎,我知道了。”
积玉放下图纸,小宁翻看了两张,见积玉还站在,才问:“还有事?”
“那个,姑娘……”积玉眨巴一下眼睛,“商会的王公子求见。”
小宁眼皮也没翻一下,就问,“说了有什么事吗?”
“王公子想问问,马上新年了,咱们商会是不是要办个宴会?”
小宁皱了眉,“这个他怎么来问我?他是商会的执事,不应该他做了计划出来吗?”
小宁看见积玉无可奈何地盯着自己,才叹了口气,“招宝呢?”
“去省吾大街了。”
虽然两个丫鬟,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近日小宁忙起来,抓个人就交待事情,时常搞的两个丫头无言以对。
“那告诉王公子去找招宝商量。”
积玉地下身子,废了好大劲儿才对上小宁的目光,“姑娘,你最近怎么总让王公子去找招宝?”
小宁笑笑,在积玉鼻梁上刮了一下,“你猜?”然后放下笔,道:“备好马车,咱们也去省吾大街走一趟吧。”
这几个月内大名府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岳维远与同窗到郊外游玩,不知道为何得罪了驻扎在城北的燕军将领,辅国大将军李清,被打断了腿,抬回岳家。
岳家与谢小宁心中都有数,恐怕这事与田夫人有关,所以一方怀恨在心敢怒不敢言,另一方出得一口恶气,却是小心戒备。
其二,省吾大街重新兴旺了半个月,却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自从省吾大街各个酒楼联合胜了知县衙门,谢小宁便在大名府商界有了名望,并成立了永宁商会。
她在省吾大街建的商楼,取名星街,吸引了众多商户入股。星街的占地越来越大,最终竟然占去了省吾大街的半条街。
小宁站在省吾大街的结尾,看了商楼的修建进度,觉得很满意。如此看来,下个月便能开业了。
“谢姑娘,”王品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可算找到你了。”
“王公子有何事?”
“谢姑娘,你叫我品善就行了。”王品善看着小宁身后的招宝,笑逐颜开。招宝却瞪了他一眼。
这两个冤家本来是狭路相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却看对眼了。小宁也乐见其成,只等着王公子上门提亲。
“王公子,不是我客气,而是称呼你王公子更合规矩一点。八字还没一撇呢,也不好现在就当了自己人。”说完还瞥了招宝一眼,那丫头当时就红了脸。
王品善连忙眉飞色舞地答应,“我会很快的。”把个招宝羞得跑远了。
小宁便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快过年了,咱们商会是不是也办个像样的聚会?”
“我不是让你和招宝商量吗?”
“招宝说谢姑娘未必会有兴趣参加,可是我想着,咱们商会里大家都对姑娘极为敬佩,姑娘又肯带我们做这么大的生意,正应该请您出来鼓舞下士气。”
谢小宁摇摇手,“不必了,过年时,我未必会在大名府。”
王品善还要再说,小宁已经走开。
这场雪越下越大,也不知道京里怎么样了?
半个月之前,燕军大军开拔往北去了,众人都说时进京了。如果京城有变,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三个月的约定转眼就到。这两日谢父谢母的神色也时常焦虑不安。
要不是有个星街的事情撑着,谢小宁早就心烦意乱了。
此时的京城,却在经历一场大乱。
燕军与晋军同时兵临城下,以清君侧的名义,逼太子还政于皇上,并且废太子与皇后。
大齐朝帝后相争多年。当初承武帝即位,借了皇后娘家的势,这因为如此,多年以来,大权一直旁落,外戚当道。
承武帝励精图治。
一边示弱,保持实力,不仅答应将自己胞弟晋王招入京城,不准返回封地。还把忠心耿耿的平西侯拘禁起来,将三十万燕军的军权交与看似中立的辅国大将军李长峰。
太子和皇后不知道的是,李清作为谢侯的老部下,一直为谢侯马首是瞻。
而另一边,承武帝任人唯贤,提拔科举新进人才,可是太子党也不是毫无察觉,暗地里拉拢了皇上颇为信任的文渊阁大学士岳长贺,即岳宝珠和岳维远的祖父。承武帝发觉,才派了晋王世子俞景曜到大名府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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